林徽因:我是美人,我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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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世人眼中的民国女神林徽因其实并不完美。她身体不健康,有肺病,这一点倒是迎合了旧文人对“病美人”的病态审美;她性子急,不够圆融包容,与周围人的关系处理不好,除了婆媳关系紧张,与自己的母亲也龃龉不断。她曾说:“我自己的母亲碰,了是个极其无能又爱管闲事的女人,而且她还是天下最没有耐性的人。”话中的鄙薄和怒其不争,与《红楼梦》里探春对赵姨娘的态度如出一辙。
  林徽因出生在一个关系复杂的大家庭,母亲是续弦,没有儿子,没文化,性格又偏执,所以很不得宠,父亲更偏宠性格乖巧且多子的另一房。身为长女的林徽因自小与母亲偏居一隅,夹在父亲和两个母亲之间,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与痛苦。后来她性格偏激,除了有母亲的遗传因素,多少也与成长环境有关。
  但是她自强。因此她强大。
  天资高的人都不会随便听从命运的摆布,林徽因就是心里提着一口气,一定要让自己活出个样儿来的早熟少女。从北平到英国再到美国,从康奈尔大学到宾夕法尼亚大学,她没有浪费降临到她身上的每一次机遇。宾大建筑系不招女生,她只好进了美术系,却选修了建筑系的全部课程,后来竟成了建筑系的助理教员,其优秀毋庸多言。在接受美国当地一家报纸的采访时,这个妙龄中国少女发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我要带回‘什么是中西方碰撞的真正含义’。”真是“才自精明志自高”。
  像这种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方向在哪里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合本逐末,为情爱放弃一切。林徽因与徐志摩的那段往事,不排除她少女怀春时曾被翩翩才子的一腔柔情击中过,但是以她的早慧与好强,她不可能让自己去背负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的声名,因此她在关键一刻斩断情丝,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梁思成。这是性格使然——骄傲的鸟儿会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和能让自己自由翱翔的天空。
  纵观林徽因的一生,是坐在悟性上,左手持理性、右手持感性的一生,每一次当理性与感性互博打得不可开交的最后关头,她总能狠狠心让理性赢,如同她在给胡适的信中写到的那样:“我的教育是旧的,我也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这些“对得起”的人里包括她的爹娘、丈夫、儿女和家族。这是她的底线,从前对徐志摩,后来对金岳霖,她都不会越线。
  那些看上去完美无缺的人生,往往与自律、自抑相伴。分得清主次轻重的人,活得当然没法那么恣意任性。一直保持这样的标准姿态很累吧?但是,据说,所有美而对的姿态摆起来都不太舒服。
  二
  金岳霖曾戏撰一副对联调侃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梁上君子,林下美人。”既有二人的姓氏,又暗含了二位的专业,研究建筑的人自然是穿梭于梁上林下之间,夸他们二人为“君子”“美人”并不为过。但林徽因非常不屑地说:“真讨厌,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好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事可做似的,我还有好些事要做呢!”她觉得用美人来定位她,是看低了她。
  她说自己有好些事要做,不是虚词。
  在林徽因短短的一生中,她总是在忙,早年忙着求学,学业完成后,她一头扎进建筑事业里,忙得不可开交:
  她忙着教学,新婚不久就任教于东北大学建筑系,还设计了该校“白山黑水”图案的校徽,被借鉴沿用至今,直到产后体弱、肺病复发才不得不离开;
  她忙着研究古建筑,一路风餐露宿到山西,从雁北到晋南,云冈石窟、晋祠、广胜寺……众多埋没在荒野的国宝级古代建筑因此为世人所知,她还不顾身躯瘦弱,亲自爬上巍然的梯子,测量唐代建筑佛光寺佛殿前的石幢;
  她忙着保护旧北京城,奔走呼吁,不顾因肺病而失声;
  她忙着参与设计新中国国徽与人民英雄纪念碑,在她去世后,人民英雄纪念碑碑建会还将她亲手设计的一方汉白玉花环刻样移作她的墓碑;
  除此之外,她还忙着写诗,那首轻灵绮丽的《人间四月天》至今脍炙人口;
  她忙着画画,美术系出身的她当然画得一手好画,石板路、屋合、树木、孩童和三两只土鸡,色彩明快的水粉画上,笔调饱满的乡村风情流淌着温暖;
  她忙着教学生英文——比较讽刺的是,她在病榻上教过的林洙,后来成了她丈夫的续弦……
  作为母亲,她忙着养育教导一双子女;作为女儿,她忙着照顾不好伺候的母亲;作为长姐,她忙着关照异母的弟妹们;作为妻子,她忙着支持丈夫梁思成的事业,而且梁思成年轻时出过车祸,除了留下腿瘸的后遗症,他还常年穿着铁马甲以固定腰椎,更需要林徽因的体贴关爱。
  在李庄流亡时,她忙着用石板印刷办刊物,还要操持家务,她拿笔的手除了洗衣做饭,还种菜养鸡;在病床上,她还忙着著书立说,只要身体稍好一些,就半躺在床上为丈夫的书稿《中国建筑史》做补充修改、润色,并亲笔撰写其中的辽、宋部分——有人诟病林徽因性格太自我,可她要做那么多事,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来研究如何经营人际关系?即使有,傲气的她也不屑为之。
  同时代的一位戏剧家说,女人都把林徽因当仇敌。可是,对林徽因来讲,朋友在精不在多,她要把时间留给最值得的人,石头一车不如明珠一颗,有一个闺蜜已经足够。
  林徽因有着难得的真性情:“我也不会以诗人的美谀为荣,也不会以被人恋爱为辱。”坦坦荡荡面对他人的褒贬,一个人若可爱,总会有人来爱,又岂是才貌双全的她能左右的?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没有人爱才奇怪。
  三
  林徽因从不诋毁人,对于别人的诋毁也从不辩解。
  徐志摩的原配张幼仪恨她,认定她是令自己婚姻破裂的元凶;陆小曼妒她,因为她是徐志摩心上的朱砂痣、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座玉女峰;更有学生林洙,以一面之词散播了关于她和金岳霖的轶事。她们都曾言之凿凿地指证林徽因用情不专,如何玩心计,操控玩弄别人的感情,潜台词是:她凭什么得到那么多?
  然而,凡是骂人为心机女的人,大多都是Loser(失败者)。
  而拿别人的私事攻击对方是最Low(下等)的套路,尤其是情事。即便是一个最普通的人,谁的情路是一条完全平滑无褶的直线道路?而且,林徽因大节无亏,是铁的事实。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对这些非议时,林徽因的沉默。她从来不和那些说她坏话的人对嘴,她容得下,拎得清,一心只做自认为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事。这种姿态更让人嫉妒。
  即便被冰心白纸黑字地发表文章《太太的客厅》丑化,以林徽因的文采,打一场笔仗绝对胜算在握。但她没有,只是客客气气送了对方一瓶又香又酸的陈醋作为回敬,干脆清爽。这种应对,不着一词,却尽得风流。
  有人喜欢拿林徽因和陆小曼比,这二人哪里有可比性?金岳霖说过,林徽因有做不完的事,不需要男人时刻捧着哄着。她没有时间去跳交际舞、抽鸦片,不会挥霍无度到让老公为了钱四处奔波,不会好吃懒做浪费自己的才华,不会明明有手有脚、能自立谋生却为了争赡养财产而东求西告,更不会在丈夫死后不明不白地让有妇之夫翁瑞午供养几十年。
  林徽因身前赢得多少赞誉,身后依旧赢得多少尊重。她的儿子将父母生前的好友金岳霖称作“金爸”,为其养老送终,无惧世人的议论。知母莫若子,身正不怕影斜,她的儿子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清醒判断。
  而陆小曼当年情人翁瑞午的女儿,如今已成老妇,在接受电视采访时,提起当年旧事,话语之间对陆小曼颇多不满。当被问及怎么看待陆小曼时,她轻蔑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她只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
  林徽因与陆小曼各自在后人心目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那些“一见徽因误终身”的男人们,真的没有爱错人,她真的值得他们穷尽一生念念不忘。
  在她的身上,有须眉男子都难有的品质,很少有一个女人能像她那般铁骨铮铮,有信仰,有追求,勤奋、坚强、有惊人的意志,对自己的事业需求尽善尽美。他们对她,仰慕在先,珍爱紧随。
  她就像一棵树,姿态挺拔秀逸,享受阳光也栉风沐雨,自顾自蓬勃生长、开枝散叶。她既开花也结果,是那些以纯粹花朵姿态自居、等着男人来照拂眷顾、希图寄生于其身的小家子气女人无法相提并论的。
  林徽因从来不只是民国年间的临水照花人,不只是现代文学史上著名情爱轶事的主角,人们对她的崇拜也好,误解也罢,不过是因为她恰好是女子,又恰好长得美而已。
  编辑/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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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徽因首先是建筑学家,其次才是诗人、作家和画家。那些津津乐道林徽因情史的人,有几个认真读过林徽因的建筑论文?兼具了诗人情怀与作家感性的她,建筑论文写得深刻、朴素、专业、准确,没有学究气,易懂却不肤浅,金句迭出。
  在旧北京城的保护方面,她诗意地写道:“我们北京的城墙,加上那些美丽的城楼,更应称为一串光彩耀目的中华人民的璎珞了。”她还提出,文物建筑保护要有建筑与周围环境的整体观,这观点今天仍然不过时。可笑的是,她所不能忍受的“所谓洋式楼房,所谓摩天高楼,模仿到家或不到家的欧美系统的建筑物,庞杂凌乱地大量渗透到我们的许多城市中来,长久地劈头拦腰破坏了我们的建筑情调”这种早就应该“予以纠正的错误”,至今我们还在犯。
  作为一个建筑师,林徽因还注重绿化,形象地说“池沼园林是一个城市的肺腑”。尽管她的论文里常常引经据典地涉及《易经》《史记》,但她态度务实,还是将建筑的优点排序为先实用,再坚固,再次是美观——这些才是她对这世界更有价值的贡献,而不是那些真假莫辨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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