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朱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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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聊起演戏,朱丹机关枪一样的语调添了不少兴奋感。“平时根本没人跟我聊演技,都还把我当主持人朱丹呢。”这种刻板印象也有好处,以为朱丹演戏只是玩票而已,这反倒让她舒坦自在。自我定位为学徒,接戏的标准是最好有师傅带带,比如这次跟王志文合作《待嫁老爸》,她high翻了天,“上3个月的表演课,还能拿片酬,太爽了吧!”
  她期待有一天大家能当她是演员,而不是主持人在演戏。但真演不了,也不愿撑着。曾主动退下浙江卫视“一姐”位置的她反复说:我不要摔死。

我什么都不会演,就只剩“真”了啊


  我们约在她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白T恤、红格子短裤的朱丹素颜出现,抖了抖手里的中药包。她刚健完身,顺便取了点调理身体的药。脸上两颗痘痘大概是她近日排毒的效果。想紧实肌肉,她对桌上的蛋糕完全提不起兴趣。
  一些观众看完《绣春刀》的演员表,才知道朱丹在片中饰演了魏廷。朱丹把此类反应看成是某种意义上的夸奖——她终于没被认出来了。
  去年年底,导演路阳打来电话,邀请她出演《绣春刀》的男配角。她想,演男人,那该多帅气!也没多问就答应了。当她出现在片场,大伙还是瞪大了眼睛。按剧本设定,魏廷是站在奸臣魏忠贤身旁的义子,因感恩对义父忠诚到极致。路阳对朱丹有偏爱,打戏多,再加上特写,魏廷在片中便有了“存在感”。主持人演戏的一大障碍是难以摆脱观众的刻板印象。魏廷性别模糊,表情单一却也亮眼,反倒覆盖了朱丹原本甜美的气质。
  很多人质疑她的演技。朱丹坦言,她不懂演戏技巧。拍的第一部戏是浙江卫视自制剧《爱上女主播》,哭戏多,可她就是哭不出来,只得用摄影老师的香烟熏。跟男友周一围合演《金牌律师》,周一围不耐烦地对她说,能不能真一点。她飙泪:我什么都不会演,就只剩“真”了啊!
  其实,做演员她有优势。当了十多年的中长跑运动员,身体协调性好,骨架硬朗,武戏不难上手。《绣春刀》里,她的登场画面全是自己设计。“刀一横,对方过来夹一下,放下再走。做综艺做多了,我知道镜头一旦在那,现场的节奏要怎么把控。”
  魏廷最后被三把剑戳死了。朱丹认为那场戏最难。煎熬了一天,实在不知人死的心情,她问路阳,被戳死那得有多疼?路阳又心软,演得不容易,死得高贵点吧,撑着剑别倒下去。镜头一开,三把剑齐齐顶着肉身,她站在那,脑袋轰然空了,头一垂,表情安静。一旁的摄影总监眼泪飞了下来。那场戏一次性过了,她说,靠老天指引的。
  对朱丹而言,成为优秀演员的一个障碍在于,好演员“演的是历练,演的是价值观”,而她的人生“太薄”。在几部电视剧中,她演来演去都是跟自己个性类似的角色,律师、医生、主持人……这些角色大多棱角分明,接近她好强、干练的一面。她忧虑,“我现在还能用自己个性里的几个面相去支撑这些角色,之后我更愿意用一段时间去体验完全不像我的角色,比如演乞丐,我花时间去跟他们相处。但现在节奏太快了,接戏基本上不会给你时间准备,一接就开始拍。”

不如自己走下来


  她想尝试个性不那么强硬的角色,比如《待嫁老爸》中的后妈。随着年岁的增长,角色的变化也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以前太好强,现在想要变得柔软一些。”
  很多人难以理解,朱丹为何在事业蒸蒸日上时离开浙江卫视。她说,与其被捧得高高在上再摔死,不如自己走下来。
  警惕被抛弃、时刻保持清醒的个性,部分源于朱丹缺乏安全感的童年。刚出生,父亲就得了肺结核。怕传染女儿,父亲永远是从背后抱她,或是抱住她,头扭过去。她被送到外婆家,一天,母亲来接她,说父亲去世了。那个一堆人嚎啕大哭的场面在她记忆里是静谧的。后来心理医生告诉她,埋在她记忆深处的底色,正是那片满眼刺目的白。
  考上浙江传媒学院后,她变得卑微。这个在第一次约会时往身上撒了半瓶花露水的姑娘,忽然置身于美女帅哥成群的校园,干脆拒绝融入、四处兼职,多数钱寄给家里。
  有时她扛得很累。一次回家,她跟继父吵了一架,说爸你作为男人特别没用,男人要扛起家里,凭什么要我扛。回学校的车上她又后悔了,发短信给父亲道歉。后来也理解了父亲的艰辛,父女俩书信来往了很久。
  毕业后,朱丹在浙江卫视当替补,主持《气象万千》。刚开始享受被工作人员围着转的日子,却不断有人暗示她,你就是个替补,随时会被抛弃。她继续被自卑和不真实感侵蚀。登上综艺节目《太可乐了》的主持台,她插不上话,跟黑竹竿一样立在那儿傻笑。
  2007年的《我爱记歌词》让朱丹一夜成名。她闷着头一天天往前奔跑,无数的晚会和直播在等着她。她听到赞美,其中大部分是重复的:这女孩很会傻笑,很真诚,愣愣的。
  自我否定的声音又来了:难道我以后都要靠愣吗?我就不能深刻一点吗?靠憨、靠傻笑,能撑多久?如果离开华少,我还是优秀的女主持吗?极度的不安挟持着她,加上狮子座的自负,她怕总有一天会摔得很惨。有段时间她经常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话,边说边流泪。内心那个无助懦弱的小人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听你的,因为我必须要很开心。忧郁症爆发,她去找心理医生催眠。每到接近催眠成功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蹦起来。“我防御自己防御得太强了,不允许别人伤害我。”
  “后来我主动走下来。我不让你们把我推下去。我慢慢自己着陆,走另外一条路,踏踏实实走,可能心里更有底。”
  “就好比一个男人什么好的都给你,好到你没自信,你想逃。什么晚会都是你的,什么一姐、什么广告都是你的。我喘不过气了。” 2012年,一次连续7天的直播后,职业倦怠感重重袭来,她任性地逃跑了。
  《绣春刀》里她最喜欢的角色是随心所欲、处在体制外的丁修,这几年她也是这种状态,不再是体制内员工,在电视台的合作是遇到合适的节目才接。

真正想看什么样的风景?


  回顾这十几年,话筒一在手,灯光一聚焦,朱丹的倾诉欲就得到满足。在《非常静距离》、《鲁豫有约》等访谈节目中,她滔滔不绝地把童年受的苦和过往恋情全掏出来,失恋后的痛苦也甚少遮掩。倾诉对她来说有疗伤作用。挫折统统说出口,再遇到困难就自我激励:更大的苦我都走过来了,这算什么。
  她曾反复怀疑自己不具备做主持的天赋。一到饭桌,华少、汪涵、何炅侃侃而谈,她沉默不语,只是嘴角上扬。她说连王志文老师都会讲笑话,可她一转述,没人觉得好笑。刚到湖南卫视主持《女人如歌》时,张华立台长对她说,朱丹,你需要更有趣。这话点到她的死穴,她又掉进了自我否定的深渊。不仅仅是“无趣”,她还自知说不出那些特别有哲理、能打动人的话。
  “无趣”也许跟成长环境的单一有关。幼时吃太多白菜萝卜,外面的世界对朱丹的吸引,一度仅在于“杭州小笼包太好吃了”。直到被推着走了很远她才开始思考,真正想要看到什么样的风景。
  现在只要有张通告单在面前,她就像打了鸡血。一场戏拍完,其他明星都回去休息,她赖在现场,轰都轰不走,跟场工插科打诨。她喜欢那个鲜活、真实的环境:人人穿着朴素,收入很低,却连简单地搬个轨道、布个景都有热情,甚至还有参与创作的骄傲。
  片场更远离名利,总有人会在乎她喜欢吃什么菜,很少人拿腔拿调地说话,这种更接近初心的本真的工作状态激发了她的兴致。她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持人,而在电视台,大家最多聊聊收视率和观众反应,她总觉着有些虚幻、不够真切。“有时明明只在一期电视节目里相处过,大家还要寒暄,哎呀,好朋友来了。但也许在现实中双方连微信都没加。我觉得我们要更尊重‘好朋友’这几个字。”
  “观众对女主持的要求没那么高,似乎你只要美丽就够了,但大家又会诟病她们深度不够,只是花瓶。一台晚会播出,大家夸的都是你很漂亮,很少有人会记得你说过的话。”
  一次,录制《中国最强音》时,她将湖南卫视短信互动号码播报成了浙江卫视的号码。那是个很大的意外。她刚说出口,工作人员就知道出了错,助手提醒她,这是浙江卫视的号码。她才想,噢,难怪,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在老东家工作了近十年。重新录了一段,结果剪辑团队误剪了错误的那版。问朱丹,主持人多以“从未口误”作为职业资本,那次口误会有职业受挫感吗?“没有啊,我觉得自己挺有感情、挺温暖的。”
朱丹和爱犬摩卡 图/本刊记者 梁辰

爱情第一


  朱丹有过两段失败的感情。一次跟电视台同事“闪婚闪离”。对方曾在采访中说,主要原因是两人“聚少离多,而且朱丹事业心太强”;另一段感情的男主角是著名音乐人,分手原因之一是“两地分居”,此外,“他不喜欢女朋友是演员,虽然我跟他说我只是拍一部剧。”
  她不否认对爱情的沉溺,想要依赖一个强大的男人。“有时候我特别想两个人绑在一起,什么话都说,回家搂着看电视。可能因为太渴望了,所以抓得太紧。总会认识一些看似强大的人,结果对方还是经不起考验。”狮子座很难真正迁就对方,每次感情失败,她都把头发剪短,“重新有自己的态度。”
  现任男友周一围是朱丹“突然找到的一盏正好能点亮自己的灯”。做完采访,她和周一围去郊区玩,在微博上发了一段:“我盼望有这样一方院子,果树结着果子,满满实实,树下狗儿小憩,早习常外面虫鸣鸟叫。我着青衣,我食粗食,有风儿代为翻页,有雨露代为浇灌,只要愿意仰头,欢笑便是在天地之间。”
  她叫周一围“周先生”。她眼里的周先生心性慢、静,沉迷于泡茶、沉香,天天宅家里看碟。周先生的“博学、深度”能缓解她对自己“没内涵”的焦虑。两人常一边散步一边研究在家看过的片子。周一围并不支持朱丹演戏,怕她性子太直,不适合娱乐圈。朱丹也不再那么强硬,“不会老想着所谓的原则、所谓的独立。我很清楚,最重要的还是家庭。”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打成协议,由周一围把关,他觉得能拍的戏,朱丹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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