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月工资

来源 :特别健康·上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eng82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终于有了收入
  我从学校里拿回的第一个月的工资42元5角,交给了妈妈。妈妈把钱放进了装我们家“金银细软”的一个小箱子里。所谓“金银细软”,不过是我们家的粮票布票之类。我看见妈妈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那是我活到27岁时才在北京挣的第一笔钱,是我长这么大交给妈妈的第一笔钱。
  北京把我养育了20年,又抛弃了我七年之后,才大度地瞟了我一眼,扔给我一件沾满粉笔末的工作服,说了一句“去干活吧”,算是接纳了我。
  我把第一个月工资交给妈妈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姐姐和弟弟写了一封信,将有工资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别再给我寄钱了。他们的生活也不容易。姐姐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也是一大家子人。弟弟更是艰苦,他一直分担着我和妈妈的困难。父亲死后,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弟弟节衣缩食,每月只给自己留下二十多块钱的饭票,其余的还债,还要给我寄钱,小小年纪,他操的心够多了。我们姐弟三人的关系,一直为街坊们所赞叹,是妈妈脸上的光。一夜乡心三处同,这是那时我赖以向困苦斗争的力量源泉。
  没过几天,我收到了姐姐寄来的一张铁路邮件的汇票,是姐夫的一辆自行车。姐夫不骑让我骑,说是我上班的学校在郊区,离家远,骑车方便,也可以省些车票钱。在广安门火车站,我取回这辆自行车蹬回家的路上,心里很感动。我知道,我骑上了这辆自行车,姐夫就要走路上班去了。在那艰苦的生活中,这一点点爱,足以支撑着我不倒下,足以融化我心里冰冻的许多东西。
  省钱为我买书
  有了一个月的工资,我心里有了些底气。这时候,我的一个同学在旧书店里看见有一套10卷本的《鲁迅全集》,20元钱。他知道我喜欢书,肯定想要这一套《鲁迅全集》,怕别人买走,便替我买了下来。20元钱买一套《鲁迅全集》确实不贵,但从当时我家的生活水平来看,20元将近占了我一个月工资的一半。刚刚交给妈妈的工资,我怎么好意思再要回一半来买书呢?
  我有些犹豫,心里却惦记着那套《鲁迅全集》。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她从装钱的小箱子里拿出20元钱递给我,让我去买书。她说,你放心,我这儿有过日子的钱,你不用操心。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妈妈以前从姐姐和弟弟寄来的钱里一点点节省下来的。
  人总是这样得陇望蜀,有了《鲁迅全集》,总想能有个书架就好了。又是妈妈支持了我,让我买回一个书架。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绿色角铁做的四层书架要22元钱,是我的一个同学陪我到前门大街的一家家具商店买来的。许多年过去了,几次搬家,家里原来的那些破家具几乎都被淘汰了,唯独舍不得丢弃这个书架。这在当时几乎是和一套《鲁迅全集》一样的价钱呀,对我和妈妈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妈妈管账,她把42元5角经营得井井有条,像沙场点兵一样让这42元5角每分钱都恰到好处地派上用场,让这个已经破败得千疮百孔的家重新扬起了有些生气的风帆。
  懂得生活真味
  那时,妈妈每天只买两毛钱的肉,还必须等我下班回来炒菜一起吃,而妈妈一个人在家中午只吃酱油咸菜、开水泡米饭。
  那时3角8分钱一斤的带鱼,妈妈也舍不得买,只是逢年过节时才会买回二斤来尝尝鲜。妈妈煎的带鱼非常好吃,也许并不是妈妈煎的带鱼好吃,而是那时不常吃到带鱼,物以稀为贵吧。
  那时几毛钱一斤的水果,妈妈从来不买,她只买几分钱一斤的处理水果,在我还没有到家的时候,把水果上那些烂掉的、坏掉的部分用刀子剜掉,用水洗得干干净净,摆在盘子里等我回来一起吃。
  有一次,妈妈洗好这样一盘新买的小沙果,恰巧几个学生找到家里来看我,我赶紧把这些小沙果拿到里屋,我有些不好意思让学生看见我生活的寒酸。偏偏妈妈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从里屋把沙果又端了出来,招待学生们吃。我觉得很伤自尊,心里很别扭。等学生走后,我向妈妈发脾气,赌气不吃那盘烂沙果。
  事后,我有些后悔冲妈妈发脾气。我虽然亲身经历着生活的艰难,但并不真正懂得生活,不懂得生活其实是一天接连一天的日子,不管这每一天是苦是乐,是希望着还是失望着,是有人关心还是被人遗忘,日子都是要去过的。而要过的每一天,物质需要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节省。节省和节约不一样,节约是自己还有一些东西,只不过不要大手大脚一下子用完花光;节省不是这样,节省是东西本来就不多,要在短缺局促的方寸之间做道场。因此,我说节约是自我约束的一种品质,节省却是从艰辛生活中学来的学问。
  在北大荒时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并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生活,或者说那种生活只是还在虚无缥缈的云雾间。只有回到了北京,拿到了自己挣来的第一月的工资,和妈妈一起共同品尝这一切酸甜苦辣以后,我才渐渐从云雾中落回地上,才渐渐咂摸出生活的滋味。
其他文献
1980年,按照当时的晚婚政策,男女双方年龄加一块满50岁,单位才给出具结婚证明。我那年26岁,爱人25,总算达到了要求。  领导早早谈了话:“你们俩都是党员,又都在机关,要带头勤俭办婚事,不许大操大办!”那时条件差,所谓大操大办也就是大家你五毛、他一块的凑个份子,如果三人合伙买个五六块钱的暖壶,那绝对是铁哥们!主家请三桌饭,一桌带西凤酒也就15元钱,相当于我半月工资。这种形势倒逼得我们时髦了一把
下放到安徽定远已快两年了,前途尚在渺茫之中,清汤寡水的伙食让我难以忍受。十里外定滁交界处的岱山脚下,那儿是坦克部队驻地,有个同学在此当炊事员,想到他,就仿佛嗅到香喷喷的红烧肉。我费劲地咽下口水,提着看青用的小竹竿开溜了。  天如人愿,晚餐时我撑下一大碗红烧肉,灌了两瓶啤酒,已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但不影响赶路。临走时,炊事员找来个没盖的破书包,塞入四瓶捆好的啤酒。破包沉甸甸的背在肩上,一手还须揽着
我成家的时候,“文革”结束,国家已恢复了经济建设。那时百废待兴,市场上很难买到打家具的木料,我只好求助家里。家里东拼西凑,给我做了一个立柜、一个橱柜。家具运来后,我很高兴。可当我看到家具,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且不论家具样式和手艺平平,单说上面的毛病:立柜正面不是一整块板,是由两块五合板拼接而成,接缝清晰。橱柜门是用一块残破的五合板做的,留着残破的痕迹。这些毛病都在明面上,就像人脸上的疤痕,挡不住,
我17岁就上山下乡,去了江西鄱阳湖畔的鲤鱼洲,那时叫江西生产建设兵团九团,一个在湖边围垦出来的荒洲。上海静安区、黄浦区的69届知青中,有2800人去了鲤鱼洲,1400名男生,1400名女生,仿佛配好对似的。这一大批上海女知青的到来,像是荒洲上飞来一大群花蝴蝶。  上海女知青爱干净到了极致。每天收工回来,一身泥一身臭汗,又累又饿,我们男知青的顺序是吃饭、洗脸洗脚、休息。上海女知青的顺序是:清洗自己,
偏方治病,民间最流行。偏方所用药材,油盐酱醋茶,童尿蛋壳豆腐渣,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话说,我有一位乡祖,年轻时随父亲远赴口外(现在的张家口靠近内蒙一带)学做皮毛生意。乡祖性子野,又是初次远行,不愿受约束,问明前途路径,撇下大队人马,一骑先行而去。刚至晋北大同,身体便不适起来。先是额头冒虚汗,继而又浑身打寒战,接着肚腹一阵绞痛,一阵内急……如是一而再、再而三站起蹲下。  乡祖挣扎着赶到父亲指定的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父亲在呼和浩特市制药厂设备科工作,由于工作需要经常要到北京、天津、上海等工业发达的城市出差。父亲每次从外地回家,我们兄妹几个都要去接站。每每看到身体健壮的父亲所带的行李是下车人流中最多的,我们都十分自豪。  当时还没有带轮子的行李箱,车站也没有电梯,行李全凭手提肩扛,因此出门行李多是很受累的事。父亲的行李中有一部分是公家的东西。由于当时还没有快递,铁路托运时间长,厂里的制药设备
问起儿  问起儿这个规矩,古已有之,古人叫“问寝”。寝,就是睡觉的意思;起儿,是早晨起来的意思。两者音近义同,即晚辈早晨起来,向长辈问安。  老北京人一般都是长辈和晚辈住在一起,三世同堂或四世同堂,但长辈和晚辈是分着住的。  由于长辈上了年纪,特别是身子骨儿有毛病的,夜里睡觉容易发生意外。所以,当晚辈的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到长辈住的屋里问起儿。  问起儿有两层意思:一是晚辈对长辈的敬重,早起问安
山东济南地处南北中枢,舟车便利,四方辐辏。过去,慕名而来的外埠艺人,在街头打个场子,抱拳肃立,喊上一句“借贵方一块宝地落脚谋生”之类的江湖术语,好客的济南人总是报以掌声,围上前来欣赏一番。老济南时常见耍猴的,打把式卖艺的,拉洋片的,卖布头儿的,砸牛骨头数来宝的等等。  上世纪90年代初,在大观园、西市场、洪家楼附近,曾出现过河南江湖艺人的《老来难》唱摊儿。摊前悬挂一块白布,密密麻麻地写着《老来难》
如今,竞争已是普遍的社会现象了。倘若将时光扯回到20世纪70年代,竞争是稀罕事。正因为如此,当年作为下放知青的我,经历的一次竞争至今无法从记忆中抹去。  那是1973年,我下放的大队小学需要增补一名耕读教师。当时农村学校的教师分为公办和民办两种类型,国家、代课、耕读三个档次。档次不同,待遇不同。国家教师即为国家干部,工资按级别由国家发;代课教师没有级别,每月二十多元也由国家发,类似现在的聘用制;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