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儿子回家后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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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回被拐卖的孩子是很多“失子家庭”的血泪梦想。今年38岁的重庆女子张慧,自从5年前一岁多的儿子被人贩子拐走后,就踏上了漫长的寻子之路。5年里,她睡过街头,当过乞丐,最终盼到了儿子回家的那一刻。然而,就在失散5年的儿子回家后,这份团聚的喜悦很快却被焦虑所代替。
  
  儿子意外被拐,母亲辞职寻找
  
  今年38岁的张慧是重庆市长寿区人,早在20岁时她就结了婚,并生下一子一女,随后因与丈夫性格不合于2000年和平离婚。离婚后,女儿归前夫抚养,儿子归张慧抚养。
  2003年,张慧嫁给了现任丈夫刘伟。刘伟和张慧是老乡,长年在沿海地区打工,家境贫寒,但老实憨厚。他们婚后的生活清贫却幸福,张慧先后为刘伟生下了女儿刘英、儿子刘强和刘雄。
  因为接连生了3个孩子,家里的负担变得沉重起来。2006年春节过后,通过老乡的介绍,张慧一家人来到福建省晋江市磁灶镇,张慧和丈夫在一个磁砖厂里找到了工作,工作量虽大但报酬也还算丰厚。
  这年5月,张慧和前夫所生的儿子赵小天听说母亲在福建过得还不错后,才13岁的他执意辍学出来打工。说是出来打工,但年幼的赵小天哪吃得来那份苦,张慧见状干脆叫他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和妹妹。
  6月2日,赵小天带刘强出去玩,临别时,赵小天还举起弟弟的手冲妈妈挥手再见,可让刘慧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与刘强再见已是5年之后。
  赵小天带着刘强在父母打工的厂里玩了一阵后,到小卖部给弟弟买了几包零食,准备回家。可走到厂门口时,他们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小兄弟,我是你爸爸的朋友,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不如我带你到周围玩一玩吧。”对方一口流利的四川话,让不谙世事的赵小天信以为真。
  随后,三人来到附近的一个菜市场,里面污水横流泥泞不堪,走了几圈后刘强就吵着要回家。到了出口时,老乡突然告诉赵小天,自己买的鱼忘记拿了,让赵小天帮忙去拿一下,他和刘强在市场门口等。毫无防备的赵小天把一直抱着的弟弟递给了他,返回菜市场拿鱼,等他回到菜市场出口时,弟弟和老乡都已不见了踪影。
  赵小天独自在菜市场周围找了半天无果后,才哭哭啼啼地回了家。张慧像发了疯一样冲出了家门,围着菜市场周边的几条街寻找儿子下落。张慧向当地警方报案时,甚至一时忘记了儿子的容貌,而且因为经济不宽裕,他们还没来得及给刘强拍一张照片,唯一的线索是刘强的右手臂被烫了个疤。
  接下来的一周左右,张慧和丈夫将工作丢到了一边,成天在磁灶镇的大街小巷穿梭,期望有一天能碰上儿子。寻找一周无果后,他们又花钱印了几千张传单,可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张慧和丈夫也没接到一个有用的线索。
  半个月后,张慧的寻子之心越发强烈,她断定刘强已经不在磁灶镇附近,人贩子一定把他卖到了其他地方甚至外省。为了寻找儿子,张慧辞职了。她先是一条街一条街地在晋江市内寻找儿子,有时也会去周边的一些村镇找。后来的两个月,张慧每天一大早就到街上去寻找儿子,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出租屋。
  
  5年艰辛寻子,拖垮一个幸福家庭
  
  2006年8月中旬,就在张慧为寻找刘强心力交瘁时,儿子赵小天出了事。赵小天想为寻找弟弟出一份力,主动请缨去工厂上班,或许是精力不集中,他的一只手不小心被机器死死“咬”住了。最终,赵小天的4根手指无奈被切掉。
  在这之后,为了不让家人都为寻找刘强背上沉重的负担,张慧开始一边工作一边寻找刘强。
  2007年春节,张慧和丈夫商量着不回家,趁春节假期,到晋江市里的一些游乐园寻找儿子。夜里,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看着那些手牵孩子的父母幸福地欢度新年,她鼻子一酸,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儿子。张慧有了一个长远的计划,她觉得只要自己不灰心,有生之年肯定能再和儿子重逢。
  春节过后,张慧一边在晋江市四处打零工,一边寻找儿子。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还是没有刘强的下落。
  2008年4月,张慧眼见在晋江市找不到孩子,便按计划开始前往外省寻找。她听说杭州有很多无法生育的有钱人花钱买孩子,便猜想刘强说不定已经被拐卖到了杭州,思子心切的她又只身前往杭州。张慧去杭州的时候身上仅仅只带了3天的生活费和一张硬座火车票。
  当张慧到达杭州火车站时,钱就已经用光了。张慧放下颜面,弯腰去捡别人没吃完的食物、到公厕去喝自来水解渴。晚上,街头的石阶或桥洞便成了她的栖身之所。张慧见长期这样下去和乞丐没什么两样,她开始在寻找儿子的过程中捡些矿泉水瓶子拿去卖,有时碰上零工也会干上几天,等有了盘缠后又继续寻找儿子。
  几个月转眼就过去了,杭州的气温也随着冬天的临近渐渐转凉,不得已,她决定先在杭州找个工作,一边工作一边找刘强。不久后,张慧在杭州汽车北站找到份洗出租车的工作,工资微薄工作却很辛苦,唯一的好处是只在晚上上班,白天她可以四处打听儿子的下落。
  张慧有了落脚处后,寻找起儿子来也方便多了。有些听说过情况的周边市民被她的母爱所打动,纷纷为她提供相关信息,遗憾的是这些消息都没有指向刘强。
  这年11月,张慧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到杭州电视台一个节目组里建制了寻子启事,希望收养儿子的家庭能与自己联系。可惜节目播出后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她在杭州的这一年里也没得到关于儿子的半点消息。
  2009年春节,张慧放弃了在杭州的寻找,返回晋江。春节过后,张慧把两个小孩送回了重庆老家,大儿子则留在晋江继续打工。一切安排妥当后,她便和丈夫一同前往福州,准备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儿子。
  到福州没多久,张慧和丈夫就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担河沙。这虽然是一份苦力活,但是计件工作制度,这让张慧有更多时间寻找儿子。从此,为了将下午的时间用来寻找孩子,张慧在每天上午的工作中都比别人卖力,她只有在半天时间里多走几个来回多挣些钱维持这个破碎的家。
  然而,张慧在福州长达一年的找寻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2010年年初,张慧又辗转到了广州,这也是她潜意识里寻子的最后一站。
  来到广州后,张慧在老乡的介绍下,在一家水泥厂找到了工作。就这样,她每到下班或轮休时,都会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里转悠,希望能遇见儿子。广州走丢的小孩也很多,报纸上经常有人登出寻子信息,每次张慧看到这些信息后都悲从心来,连一张儿子的照片都没有,就算真遇上了儿子,自己还能认出来吗?
  2011年2月初,张慧和丈夫回到重庆老家,他们决定在老家“疗伤”。刘强已经找不回来了,不能亏待家里两个年幼的孩子,张慧和刘伟已经决定要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
  春节期间,在老家经营一家小商店的外侄女听说舅妈回来了,对她又是敬重又是同情,为了让她早些走出失子的阴影,特意聘请她去帮自己看店,一个月给她一千余元工资,这在当地已是相当可观的薪水了。而 刘伟也找到份建筑工地上的活儿,眼看生活好像就要重归5年前的平静了。
  
  被拐儿子回家,父母欣喜过后是苦恼
  
  “喂,张慧吗?我是磁灶公安局的张警官,你的儿子找到了,快来接他回家吧……”2011年6月23日上午,一个从充满自己血泪的城市打来的电话让张慧一下子就懵了。当她回过神来后,赶紧借了2万元钱,直赴晋江市磁灶公安局去接儿子。
  根据相关法律程序,张慧并没有见到儿子,而是在警方的安排下抽取了血样作DNA鉴定,然后被告知回家等通知。7月24日,磁灶警方终于又打来了电话:“鉴定结果出来了,找回来的孩子正是你们被拐卖的儿子刘强,准备来接孩子吧。”当天下午,张慧和丈夫便乘飞机赶往晋江市。
  7月25日上午,张慧和丈夫在警局会议室里见到了相别5年的儿子刘强。尽管5年时光改变了刘强的许多面貌特征,但张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儿子,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把儿子抱在怀里,掀起他的衣袖,寻找那个烫伤留下的疤痕。“没错!这就是儿子……”张慧和丈夫抱着刘强当场痛哭起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旁边又多了一位中年妇女。
  这位陌生的中年妇女是养了刘强整整5年的何庆梅。何庆梅的家离磁灶镇不远,还在镇上开了一家超市,当年是一对年轻夫妇将刘强卖给了何庆梅。何庆梅为了“安全起见”,将刘强送回了老家。虽然老家在山区,但是家里有小车、电脑等,刘强也因此过起了条件优越的生活。“妹子,你们不要带走孩子。孩子由我们来养,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以后我们还可以送他去国外留学……”何庆梅跪在张慧和刘伟面前,作最后的努力,她提出愿意拿10万元换回刘强的抚养权。张慧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当然要自己养,收别人10万元就放弃儿子,自己不也成了一个可恶的人贩子吗?
  可这一场大团圆结局,却也迎来了许多让张慧意想不到的问题。刘强被拐时只有1岁多,还没学会说话,根本不会讲重庆话,张慧要和他交流只能用蹩脚的普通话,刘强一激动就讲福建那边的方言,大家都听不懂。除了交流难题,更让张慧有苦说不出的是刘强需要的优越生活条件。
  7月未,当张慧和丈夫把刘强接回家时,全家人十分高兴,做了一大桌好菜为刘强接风。可就在姐姐刘英和弟弟刘雄对这难得一见的丰盛菜肴狼吞虎咽时,刘强却皱着眉头毫无胃口。刘强以前住在沿海地带早已吃惯了海鲜,张慧只好慌忙出去给刘强买了些海鲜。一两顿尚能应付,可次数多了,这个已经一贫如洗还欠着外债的家庭承受不起了,不得已。张慧给刘强换成了普通饮食,可刘强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几乎没吃东西,瘦了不少。看着刘强实在不肯吃饭,张慧的外侄女到街上去给刘强买了一个肯德基全家桶,这才让刘强高兴地吃了起来。
  一个月相处下来,全家人都从找回刘强的兴奋中清醒过来,张慧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坚持把儿子接回家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还是将刘强送回他养父母家吧!”一天晚上,待孩子们都睡着后,刘伟向妻子建议说。
  他们打听得知刘强的养父母家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不符合法定的收养条例。张慧又查询了收养的相关规定,得知两个家庭可以签订一份寄养协议,缺点是这只是一种民间的私下协议,如果一方违约,到时候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一时间,刘强的去留成了一个不好解决的大问题。
  类似的尴尬案例并非少数,一些家庭倾家荡产尽管最终找回了孩子,却找不回平静的生活。由于法律对收养等问题的束缚,孩子反而成了烫手山芋。这也给当今社会提出了一个思考,在严厉打击拐卖儿童犯罪的同时,相关法律的完善也需跟上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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