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神奇的巧妙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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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长篇小说《百年孤独》是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经典之作,也是在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思潮中成就最为突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本文试从神话模式、夸张的运用、魔幻的叙事手法、现实意义四个方面分析《百年孤独》的魔幻现实主义表现艺术,从而使读者对小说的主题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关键词: 小说《百年孤独》 魔幻现实主义 艺术魅力
  
  一
  加西亚·马尔克斯作为哥伦比亚当代文学的代表人物,不仅在拉丁美洲,而且在全世界都被称为当代杰出的作家。他作品的主要特色是魔幻现实主义——将现实与神奇巧妙结合,以此来反映社会现实生活,审视人生和世界。其长篇小说《百年孤独》就是他展示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经典之作,被称为是“继《堂吉诃德》之后最伟大的西班牙语作品”[1],马尔克斯也凭此荣获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
  《百年孤独》是一部以喜剧的、超现实的、神秘的寓言形式来表现拉丁美洲百年历史和现状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它以虚构的小镇马孔多为背景,以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的坎坷经历为描写线索,对一个古老的村镇、一个古老的家族进行了一番现代文明、现代意识的观照和审视。布恩地亚家族的兴衰史反映了哥伦比亚近百年来的历史变迁:移民、内战、侵略、独裁、天灾、爱国运动等,也可以说是拉丁美洲历史的缩影。《百年孤独》将历史融汇于神话史诗的气氛之中,按照循环往复的结构,将主观时间和客观时间糅合在一起,把现实与幻想、直描与隐喻、写实与夸张、严肃与嘲讽结合起来,将民间传说和神话鬼怪穿插于现实生活之间,将读者带进了一个真假难辨的奇异世界。本文试图从“魔幻现实主义”这一视角来论述《百年孤独》的独特艺术魅力。
  二
  魔幻现实主义是拉丁美洲最重要的一个文学流派,在西方整个现代派文学里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兴起于20世纪20年代,1925年德国艺术评论家弗朗茨·罗第一次提出了这个名词,将其用于描绘后表现主义绘画作品。随后,拉美一些作家受超现实主义运动的影响,借助某些具有神奇色彩或魔幻色彩的事物、现象或者观念,如古老的印第安传说,神话故事,奇异的自然现象,人物的超常举止,迷信观念,以及作家的想象、艺术夸张、荒诞描写等手段反映历史和现实,[2]形成了特有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魔幻现实主义总的创作原则是:“变现实为幻想而不失其真。魔幻只是手法,现实才是真正的目的。事物的神秘性并非作者臆造出来的,而是客观存在的。魔幻现实主义的魔幻并非作者的幻想,而是对神秘现实的揭露。”[1]一般来说,魔幻现实主义采用以下几种主要的艺术表现手法。
  首先,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经常出现许多不合常理的荒诞事物。作家将奇异怪诞的幻觉与触目惊心的现实有机地联系起来,将神奇怪异与日常所见事物有意地结为一体,以虚实交错的艺术方式来达到干预现实、超越现实的最终目的。如托尼·莫里森的长篇小说《宠儿》打破了生与死、人与鬼的界限,充分将神奇与现实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创造出了强烈的魔幻式美学震撼效果,并深化了作品对现实的反映——揭露了奴隶制黑暗而残忍的实质及其对黑人造成的身体和心灵上的巨大创伤。
  其次,魔幻现实主义与神话传说、宗教信仰、民间习俗乃至巫术迷信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大都对丰富多彩的拉美神话传说十分熟悉,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古老神话传说也颇为了解,他们将这些神话传说融会贯通,运用到小说创作中。飞翔是《所罗门之歌》的重要主题之一,而小说正是基于黑人会飞的民间传说而展开。小说中主人公奶娃的曾祖父所罗门抛下妻子和二十一个孩子飞回了非洲。奶娃从小就向往飞行,当他想摆脱家庭及周围环境的束缚而决定去南方“寻金”的时候,虽然没有找到金子,他却意外地追溯到了家庭的根源,发现自己居然是会飞的所罗门的后代。在传统非洲神话中死亡是“出生—死亡—再生”这一循环过程中的重要环节,人死之后,肉体不再存在,但灵魂依然存在于世上并影响活着的人。如果他的家人常常记起或常常呼唤他,他就会再次回到人世。因此,宠儿在被杀死18年后,以少女的形象出现在塞丝面前。在《佩德罗·帕拉莫》中,胡安·普雷西亚多去科马拉寻父的情境,以及对自己经历的叙述酷似古希腊神话《奥德赛》中俄底修斯的某些经历和追忆。这些神话传说的巧妙运用给作品涂上一层浓厚的神奇色彩,令其如同神话一般。
  再次,在魔幻现实主义作品里,夸张不仅用得普遍,而且达到了非常离奇和怪诞的程度,以求制造令人瞠目结舌的艺术效果。如在《这个世界的王国》中,多次提到人的变形,其中麦克康达尔有千变万化的法力,随意变化自己的身体,能变成飞禽、走兽、角虫,遍访平原上的各个庄园,活动在人间。《所罗门之歌》中的瑟斯似乎具有长生不老的能力,当她帮助小麦肯和小派拉特时,看上去有100岁,而56年后,奶娃在南方寻宝的途中遇见她时,虽然她的牙齿已经掉光,但她仍有优雅的举止和柔美的声音,完全像是一个20岁的年轻姑娘。
  最后,魔幻现实主义接受了欧美现代派的许多创作手法,其中運用最广的就是时空错乱。读者在阅读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时,仿佛被领进了一个神秘、魔幻的时空,许多“过去”与“现在”的碎片漂浮在空中,读者可以碰触“过去”的任意一点,也可以随时回到“现在”。这种非线性的打破时空的叙事结构营造了一种充满悬念与神秘的气氛,同时给予读者想象的空间,引导他们进行生成性的解读,把断续破碎的片段拼凑重现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如《宠儿》全书每个段落之间基本都运用了时序跳跃方式,全凭作者的需要,主观地安排时序,全然打破了宇宙时间观念,把过去、现在和将来融为一体,把现实、梦境、回忆和幻想相互交融。又如卢尔弗在《佩德罗·帕拉莫》中,把时间的顺序随意颠倒,采用连环套式的插叙,使得整个故事如扑朔迷离的神秘迷宫,情节顺序和内容看似不合情理却是作者匠心独具。
  三
  马尔克斯尽管不承认自己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但他的《百年孤独》却真实地体现了魔幻现实主义的特征:通过光怪陆离的魔幻世界来折射社会现实,采用象征和夸张等艺术形式反映本民族的现实生活、社会历史、社会政治等问题,客观真实地反映了古印第安民族嬗变过程中的文化积淀和拉丁美洲的社会和自然环境。
  1.神话模式
  运用神话模式是魔幻现实主义最重要的艺术表现手法之一。马尔克斯立足于哥伦比亚、拉丁美洲的现实,在写实的基础上,巧妙地融合进了印第安传说和《圣经》故事等来增添作品的神秘气氛,加强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力。
  如在印第安传说中,蝴蝶是不祥之物。巴比洛尼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一群黄蝴蝶,结果黄蝴蝶成了他不幸的根源,使他在和梅梅幽会时被枪击。又如小说中描述布恩地亚和乌苏拉是表兄妹,结婚后怕生长猪尾巴的孩子,便不同床,结果受到邻居普罗登肖的讥笑。布恩地亚恼羞成怒杀死了他。以后死者的鬼魂便天天来纠缠,使他日夜不得安宁,此事也是取材于印第安人的传说。而布恩地亚杀死邻居被迫逃离故乡的这段描述显然隐含着《圣经》中“该隐杀弟”的故事。之后布恩地亚带领众人长途跋涉来到马孔多的行动就如同《出埃及记》里摩西率领犹太人寻找安身之地的情节。马孔多的创建使人想起《圣经·创世纪》和《希望之乡》。小说中描写的那场连下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大雨是《创世纪》中的挪亚方舟和洪水浩劫的故事的移植。还有作品中关于俏姑娘雷梅苔丝抓着床单升天的描写无疑是《天方夜谭》中飞毯故事的变体。这种神话传说与拉丁美洲的现实结合,使小说的故事显得更加神奇,魔幻色彩更为浓重。
  2.夸张的运用
  马尔克斯为了展示拉丁美洲这个神秘而独特的天地,在《百年孤独》中广泛运用了夸张这一手法。小说以真实的事件和现实为基础,借助想象与幻想,对描写的对象或事物加以夸大或渲染。如何塞·阿卡迪奥不明原因地被突然打死之后:“一股鲜血从门下流出,流过客厅,流出家门淌到街上,在高低不平的人行道上一直向前流,流下台阶,漫上石栏,沿着土耳其人大街流去,先向左,再向右,拐了一个弯接着朝马布恩地亚家拐了一个直角,从关闭的门下流进去,为了不弄脏地毯,就挨着墙角,穿过会客室,又穿过一间屋,划了一条大弧线绕过了饭桌,急急地穿过海棠花长廊,从正在给奥雷良诺上算术课的阿妈兰塔的椅子下徐徐流过,渗进谷仓,最后流到厨房里,那儿乌苏拉正预备打36只鸡蛋做面包。”[3]又如写政府把大批罢工者杀害后,将尸体装上火车运到海里扔掉,那辆火车共有两百节车厢,前、中、后共有三个车头牵引。再如阿玛兰塔的小摇篮不胫而走,在屋子里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失眠症引发了健忘症,人们先是忘掉了过去的事,后来连物品的名称也忘了,甚至还乱认爸爸妈妈。梅梅从学校带回四个修女和六十八个同班小姑娘,弄得菲兰达不得不买回七十二个便盆。姑母同侄子乱伦,生下的长有猪尾巴的男婴被一群蚂蚁活活吃掉。此类夸张的描写看似荒谬,实际上却如同是用哈哈镜、放大镜来看现实的情境,让读者在一幅幅虚实交错的变形的画面中,看到社会现实中存在的一切都是荒谬的,也体现了作家丰富的想象力,具有强烈的艺术效果。
  3.魔幻的叙事手法
  时空交错的叙述方式,即打破传统小说中时空顺序的限制,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常用的表现手法之一。马尔克斯回避按时间顺序叙述的线性方式,采用循环往复式的环形叙事法,从而产生整部小说结构上螺旋环绕的特殊效果。例如,小说一开头就采用了从未来角度来回忆过去的新颖倒叙的手法:“许多年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寥寥数语把未来将发生的事件和发生在那个遥远的下午往事相衔接,一下子抓住了读者,造成紧张的悬念,而且在短短一句话中,容纳了现在、将来、过去三个时间层面,极大地拓展了叙事时空,从而给整部小说安排了一个广阔的历史视角。紧接着作者笔锋一转,把读者引回到马孔多的初创时期,直到这一章的最后,作者才引出冰块的故事。又如,布恩地亚家族从他们的祖先生下一个带尾巴的孩子到第七代又生下这样一个畸形儿,形成了两个大环,而其中又有许多小环。这样的时空结构在小说中一再出现,螺旋相绕,环环接续,不断创造着时间模糊的现实加神话的艺术空间,暗示了马孔多和布恩地亚家族封闭、落后、孤独的状态,令人感到压抑,同时也引人深思、发人深省[4]。
  4.现实意义
  魔幻现实主义最主要的特点是“把现实放到一种魔幻的环境和氛围中客观地、详细地加以描写。换言之,就是给现实披上一层光怪陆离的魔幻外衣,却又始终不损害现实的本质”[5]。因此,现实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基础和根本,即作家使用这种艺术手法的根本目的是借助魔幻表达现实,而不是把魔幻当现实来表现,魔幻只是手段,反映现实才是目的。
  在《百年孤独》中,透过魔幻的外衣可以看到哥伦比亚乃至整个拉美大陆的历史演变和社会现实。“百年”和“孤独”正是小说的主要内容。“百年”是历史概念,作者通过马孔多镇百年变迁的历史,把拉丁美洲人生存的现状,所有落后的国民性,以及生存延续的历史浓缩在一个家族里,使其成为民族的缩影,以此反映出哥伦比亚封闭、停滞、愚昧、落后的现实,寄托了作者反殖民、反独裁、反帝国主义的拉美意识。“孤独”是生活在这个小镇尤其是布恩地亚家族人们的心理特征和精神状态。作品通过对孤独内涵以及造成孤独原因的诠释揭示了拉美民族精神的特质。拉美孤独的原因不是地理位置偏僻,而是少数经济大国强加给拉美人民的观念造成的。经济、文化的侵略使拉美人民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人与人的关系更加冷漠,它才是拉美人民孤独的真正原因。《百年孤独》的现实意义在于它使人们重新审视拉丁美洲,去关注它的悲剧历史及其根源,找出一条帮助拉美人民摆脱孤独、实现拉美民族振兴的正确道路。马尔克斯深信“孤独”的人们在经历了现代文明的洗礼之后,必将再次以全新的面貌出现于现代文明世界的面前。
  四、结语
  《百年孤獨》作为一部魔幻现实主义的经典作品,以夸张、荒诞的形式来承载严肃的现实内容。在整部小说中,我们看到的是似是而非、亦真亦幻的世界,影像虽是扭曲、变形的,却又那样形象、逼真,让人信服,发人深思。它展现了哥伦比亚乃至整个拉丁美洲地区残酷的社会现实和历史演变的轨迹,凝结着作者对拉丁美洲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的历史与现实重大问题的思考,同时也在暗示拉美人民,要想改变类似马孔多人的悲剧命运,结束这“百年孤独”的历史,就一定要团结起来,共同奋斗。只有这样,拉美民族才能真正获得独立和自由。这正是马尔克斯作品魔幻现实主义精神实质之所在,也正是“百年孤独”这曲悲怆乐章撼人心魄、催人奋进的艺术魅力之所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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