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种服务既无法选择，也无法拒绝时，服务系统就缺乏动力去淘汰从事服务的人员。
　　公务员话题，是有天然吸引力的。这几天，媒体上的公务员话题，由浙江义乌年薪30万招录聘任制公务员引领。肯定者称为破冰之举，质疑者问值不值得。
　　实话说，我不知义乌破冰之举破了哪块冰。聘任制公务员不是早就写在公务员法上了么，而且从2007年深圳开始，全国已有很多地方招录过聘任制公务员。义乌所破的冰，只是对这型公务员实行年薪制？但公务员年薪制早也有地方试行过了。
　　公务员天然地受人关注，既是世界通例，也有中国特色的部分。属于世界通例的部分，在于公务员履行公共职务，拿财政的钱供养，公众就要盯着他们。属于中国特色的部分，在于公务员有牢靠的岗位，超越普通人的福利保障，而其服务又经常未达人们期待的基本水平，由此而成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追求职业稳定，这其实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一样，只是稳定成跟工作状态几乎全然无关的“铁饭碗”，则是我们这里才特有，而且在稳定、无关于工作之外，还可以比普通职业有更多的福利，饭碗就不只是铁的，而是金的了。
　　在很多地方，公务员职业稳定，要以循规蹈矩为前提。社会服务和管理，原本无须太多的“创造性”和“创新精神”；这些东西过多，意味着公务员自由裁量权也大，令人产生权力不轨的忧虑。然而，在我们这里，事情正是朝着这令人忧虑的地方走。公务员端的是“金饭碗”，公务服务还常常富于自我尋便的“创造性”。直接掌握权力的，气势入云；就算在公务机关里做一吏员，也可有衙役之威，“创造性”地把公仆当成大爷或姑奶奶。
　　因此，社会对公务员系统的种种意见，虽然常常混说一气，实际上应该分成两种情况：一种是关于公务员之待遇的，不能让公务员拥有超过一般职业的福利，实现社会的公平，这是正当的要求。另一种是关于公务员职业稳定的，要求公务员也应当像一般职业那样，“能进能出”，这种要求也不好说就是过当。如果人们要求公务员不应当是稳定职业，那可能是过当的，但也要看人们提出这种要求，到底是因为不接受公务员作为稳定职业，还是因为不接受这种职业稳定到服务恶劣还能饭碗无忧。
　　“能进不能出”是公务员队伍的痼疾，这不仅导致公务服务质量不良，而且导致公务队伍臃肿不堪。因为“不能出”，服务好坏就没有实际意义；又因为“不能出”，那么就必然有人根本不做事，从而需要更多的人手才能实现基本功能。
　　聘任制公务员曾被寄托以打破铁饭碗的希望，但人们已经看到，深圳几年来招录了几千个聘任制公务员，没有一个被解聘。有解释说，聘任的目的不是为了解聘。试问，在企业中，也没有哪个企业聘用员工是为了解聘，但解聘仍是必然有之的。
　　当然，我也相信，有委任制公务员在那儿托底，聘任制公务员可能确实工作状态好得多，所以这又是委任制公务员的一个新毛病，因为他们“不能出”，于是聘任制公务员就更不好出了，你总不能把相比而言做事更好的人先解聘掉。但委任制公务员，按照公务员法原本也并非“铁饭碗”，两年考核不称职就得予以辞退，只是除了犯法被开除，哪个公务员会两年考核不称职呢？
　　聘任制公务员年薪高不高，其实不是重要的问题，既是聘任制，那么市场上聘人做这种事需多少钱，有价格的，可资参照，只是要提防别搞得像现在一些地方的“政府采购”就好。公务员“不能出”的问题为何无法破题，才是一个重要问题。这个问题看起来是针对公务员个体的退出机制为何不能建立，实际上是民众为何没有拒绝不良公务服务的可能性。当一种服务既无法选择，也无法拒绝时，服务系统就缺乏动力去淘汰从事服务的人员。真正能够破冰的是开放公务服务的可选择性，这不是“能进不能出”、“委任或聘任”之类技术性议程可以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