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视外交,顺势而为

来源 :南风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angfanyuanhang102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2018年9月21日,雅典,中远海运集团投资并运营的希腊最大港口—比雷埃夫斯港

  “中国向美国释放信息,现在我们是平等的。”美国《华尔街日报》4月12日的一篇文章,打出了这样的标题。这篇文章说的,是3月中旬中美安克雷奇高层会晤中,中方直接回怼美方的居高临下。“在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事情很快变得明朗了,上个月中国领导人的外交特使,带来的不是橄榄枝,而是新的世界观。”
  什么样的世界观?根据这篇文章的逻辑,那就是中国认为自己与美国平等,在对美国搞“平视外交”。不得不说,美国误读了中国。这个“世界观”,一点也不新。主权平等、不干涉内政,是中国外交长期坚持的原则。所不同的是,在中国以更坚定的态度、更大的力度践行这一原则时,美国感到不适应了。这里面的潜台词是,“等级外交”才是美国眼里的正常状态。
  美国也误读了当今的国际大势。拜登政府心之念之的同盟体系,不可能回到美国一言九鼎的时代。在美国擂响对华战略竞争战鼓的背景下,欧盟坚持“战略自主”,东南亚明言“不选边”,日本、澳大利亚的亦步亦趋中带着犹豫。如果对比美国曾经舒适的等级外交,这些何尝不是平视外交?中国的平视外交,是顺势而为。

平视溯源


  今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主席在看望代表、委员时说了这样一段话:“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中国的70后、80后、90后、00后走出国门,已经可以平视这个世界了,这就是自信。我们要顺应这种思想的变化,引导社会各界树立自立自强的信心,凝聚起共同奋斗的磅礴力量。”“平视世界”的说法源于这里,所表达的意思,是国人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变化了的中国和世界。
  平视世界与外交联系在一起,是因为此后不久的中美安克雷奇战略对话。在那场对话中,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与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在新疆、香港、台湾等中国内政问题上发难。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和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作了针锋相对的反驳。中美双方代表在安克雷奇的唇枪舌剑,被某些美国媒体解读为中国平视外交的实践。
  从理解中国外交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解读只触及了较为浅层的含义。中国的外交,有一脉相承,也有因势而变。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成为中国外交行为的突出特征。某种程度上说,这样的外交,已经内置“平视外交”的元素。2018年6月的中央外事工作会议,确立了习近平外交思想的指导地位。这是中国外交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
  中国坚持以公平正义为理念引领全球治理体系改革,这是新时代中国外交的重要努力方向。何为公平正义?王毅外长在2017年12月的一次讲话中,对此作了说明,那就是“反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维护世界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正当合法权益”。而从中国外交的逻辑来看,国家主权平等,与世界公平正义,有着天然的联系。
全球治理体系改革须以公平正义為理念引领,而国家主权平等,与世界公平正义,有着天然的联系。

  所以,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把主权平等放在突出位置。习近平在2017年1月访问联合国日内瓦总部时的演讲中说:“主权平等,是数百年来国与国规范彼此关系最重要的准则,也是联合国及所有机构、组织共同遵循的首要原则。主权平等,真谛在于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主权和尊严必须得到尊重,内政不容干涉,都有权自主选择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平视外交,也是对主权平等的确认。
  英国牛津大学学者傅若诗(Rosemary Foot)与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学者艾米·金,在去年的一篇学术文章中,对新时代中国的世界观作了一番研究。她们总结出了三个特点,即坚持发展主义、构建安全伙伴关系、主张主权平等。在论述主权平等时,她们认为,中国领导人长期以来重视维护国家主权,但自2013年以来,尤其强调基于国家主权平等理念的世界秩序。
  中美安克雷奇会晤中,以干涉中国内政为开场白的拜登的外交特使们,之所以没有看到中国的“橄榄枝”,重要原因在于他们没有参透中国外交的这种变化。同样没有参透这种变化的,还有欧盟的某些政治人物。某些欧洲国家因新疆问题制裁中国,中国做出反制后,欧洲议会决定取消中欧全面投资协定审议会。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回应很简单:“我只想说一句,中欧投资协定不是一方给予另一方的恩赐,是互利互惠的。”

局势在变


  中国的外部环境在发生深刻变化。今年1月的一次重要讲话中,习近平指出,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但时与势在我们一边,这是我们定力和底气所在,也是我们的决心和信心所在。“同时,必须清醒看到,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虽然我国发展仍然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但机遇和挑战都有新的发展变化,机遇和挑战之大都前所未有,总体上机遇大于挑战。”
  毋庸讳言,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都将是中国外部环境最大的变数。无论是中美关系,还是国际挑战,美国解决问题的能力都在弱化,但制造麻烦的本事依然强大。这一点,特朗普政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继任者拜登,延续甚至升级了对抗。拜登政府的对华外交,以在人权、价值观上的对抗开局,显然是刻意为之。其他西方国家在新疆、香港等问题上对华施压,有政策惯性使然,但也不能忽视拜登政府价值观外交的“旗帜效应”。
  面对拜登政府的咄咄逼人,中国只能正面回应,因为这些涉及的都是中国的核心利益。中国坚持以国家核心利益为底线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在安克雷奇会晤中,中方对美方做了这样的表态:“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和制度安全不容损害,这是不可触碰的红线。”在中美外交中,这样直白、公开的表态,并不多见。   4月14日,美国总统气候问题特使约翰·克里抵达上海,他此行的任务是与中国谈气候合作。而此前一天,美国一个由前议员和前外交官组成的“非官方代表团”抵达台湾。也是在这一天,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发布年度威胁评估报告,把中国称为美国面临的头号国家安全威胁。种种迹象表明,拜登政府的对华外交,短期内还会在中国核心利益上纠缠,长期则会升级战略竞争。中美关系回不到过去,这正是平视外交的理由之一。只有平视,才能守住国家利益底线。
  就中美双边层面而言,如果说中国在平视,美国显然是在敌视。虽然拜登政府不像特朗普政府那样风声鹤唳,对中国搞所谓“全面脱钩”,但对与中国的接触,拜登本人及其外交高参,很大程度上也是神经过敏,唯恐中国从中获益。根据4月15日中国商务部公布的数据,今年一季度,中国对美出口增长62.7%,从美国进口增长57.9%。这样的高增长,显然是一种与脱钩思维相反的“势”。
  经贸上的“势”,不只存在中美双边层面。虽然拜登公开说,他的政府不是奥巴马政府的2.0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肯定想重返奥巴马政府的“重返亚太”战略。那个战略的重要支柱之一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而在拜登入主白宫前,亚太地区已经有了两个区域贸易协定,即《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这两个贸易圈里,都没有美国。中国是RCEP的成员国,正在考虑加入CPTPP。
  为何拜登政府热衷打价值观牌,忙着拼凑民主朋友圈?一方面,这是其彰显“美国回来了”为数不多的外交牌。更深层的原因是,拜登政府在贸易圈议题上使不上劲。奥巴马政府时期的贸易副代表温迪·卡特勒曾说,亚太地区签署了两个排除美国的贸易协定,表明这个地区不会等待华盛顿。欧盟也没等拜登,在他当选但未就任前,与中国谈妥了投资协定。而在特朗普忙着打贸易战时,欧盟与日本、越南签署了自贸协定。这样的“势”,美国都没有跟上。

时代需要


  今年1月25日,习近平在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议程”对话会上致辞时说,“过去一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全球公共卫生面临严重威胁,世界经济陷入深度衰退,人类经历了史上罕见的多重危机。”他指出,我们要摒弃冷战思维、零和博弈的旧理念,坚持互尊互谅,通过战略沟通增进政治互信。“要提倡公平公正基础上的竞争,开展你追我赶、共同提高的田徑赛,而不是搞相互攻击、你死我活的角斗赛。”
中美关系回不到过去,这正是平视外交的理由之一。只有平视,才能守住国家利益底线。

  目前这个阶段,拜登政府利用美国的国际话语权优势,把外交议题强行定义在价值观、战略安全等领域。这种状况不太可能持久。新冠疫情及其负面影响意味着,世界正在进入风险时代。解决问题的能力,是全球治理的稀缺品。无论在应对全球新冠疫情,还是引领疫后经济复苏上,中国与美国对世界的贡献率,都在拉开差距。中国的平视外交,也是时代的需要。
  某种程度上说,平视外交是中国国际地位与国际贡献的自然延伸。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8年7月的一份报告称,即使经济增速放缓,中国依然是拉动全球经济增长的最大贡献者。疫后经济复苏,中国贡献者角色只会更加凸显。新加坡的尤索夫·伊萨克东南亚问题研究所,今年2月发布了一份针对东盟十国的民调报告。根据这份报告,东南亚国家认为抗疫援助最大的三个来源,分别是中国(44.2%)、日本(18.2%)和欧盟(10.3%)。
  上述报告还显示,认为对东南亚最有经济影响力的国家,选择中国的比例是76.3%,选择美国的是7.4%。在政治、战略影响力方面,选择中国的比例是49.1%,选择美国的是30.4%。目前东南亚排名前三位的“关切”,分别是新冠疫情、失业与经济不平等。毫无疑问,东南亚国家的关切,与美国目前优先关切的大国战略竞争,并不在一个频道上。东南亚国家顶住美国“选边”的压力,是对美国“等级外交”投下的否决票。
  4月16日,应法国总统马克龙邀请,习近平主席在北京出席中法德领导人气候视频峰会。那一天,拜登总统的气候问题特使克里在上海。拜登政府召集的有40个国家与国际组织领导人参与的气候视频峰会,在4月22日举行。从外交常识来看,中法德领导人气候视频峰会的安排,是“大会”之前开“小会”,意味不言自明。虽然谈的是气候问题,但从中不难看出欧洲大国的“战略自主”。
  平视外交是常态,美国的不适应才是“非常态”。
其他文献
2019年3月11日,市民站在长沙一家槟榔店铺门前  3月的长沙还未褪去凉意,但天气多阴沉。  晚上起风的时候,不时会传来一股特别的味道,清凉,提神。  满地的褐色槟榔渣子躺在路牙边,提醒了味道的来源,也提示着这座城市里居民的喜好。近段时间以来,湖南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密集地接受着关于槟榔的拷问。  这缘于3月7日,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下发通知,要求省内槟榔生产企业即日起停止国内全部广告宣传。 
今年1月上旬,广东佛山一家饭馆里。佛山市作协主席张况和一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吃饭。  席间,邻桌一中年男子凑过来对戴鸭舌帽的男子低声说:“请问您是光头李进吗?”  正往嘴里送潮汕牛肉丸的鸭舌帽男子应了声:“光头李进早过时了,不认识……”中年男子讪然一笑,回到自己的席位。  但他心有不甘,在手机屏幕上敲打了一下,盯着手机页面,看了很久,然后又把目光投过来,比照、再比照。  没错,戴鸭舌帽的正是光头李进
随着网剧《摩天大楼》的收官,由台湾作家陈雪创作的同名原作小说《摩天大楼》也备受关注。  小说以充满悬念的“漂亮女生”钟美宝的意外死亡作为线索,保安、大学生、钟美宝弟弟、男友、情人、继父等与钟美宝有交集的“嫌疑人”依次登上叙述的舞台,自陈清白或自认有罪,引出同住在同一幢摩天大楼的住客们与钟美宝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和隐藏在他们普通面孔背后,各自光怪陆离的人生。  摩天大楼,始终是文学与现实中一项极具共
荣智慧主笔  看演出提前退场,不仅显得不礼貌,更给个人财产造成损失,毕竟票价是全场的。但是,浙江永嘉昆剧团的昆曲《牡丹亭》,实在令人不能不提前离场,因为男主角柳梦梅油腻得令人发指。用周星驰的话说,大概就是“猥琐,非常猥琐”。在女主角杜丽娘“游园”这场戏里,柳梦梅出现于她的梦中,和她共赴巫山,而观众看到的台上的柳梦梅,和一个轻薄的登徒子无异。  批评男性“油腻”,最近还很时髦。综艺节目“追光吧!哥哥
6月12日,美国弗吉尼亚州里士满,乔治·弗洛伊德的影像被投影在南方邦联罗伯特·李的雕像上  白人警察德里克·乔文用膝盖顶住非裔美国人乔治·弗洛伊德的脖子,时间为8分46秒。因涉嫌用假币购买香烟,前科累累的弗洛伊德被捕,最终窒息身亡。在新冠病毒病广泛引起的失业、衰退和焦虑中,一场蔓延全球“黑人的命也是命”的社会运动爆发,8分46秒的时间,也成为纪念弗洛伊德的“默哀时刻”。  在美国,类似的大型“种族
一个人做件好事容易,但年年做就很难了。朱豫刚做到了。为零距离接触他,在江西完成采访后,我特意从南昌坐动车到长沙,然后订了和他同一个航班的飞机,并选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毕竟军人出身,朱豫刚整个人的精气神和普通人很不一样,言语间充满底气和自信,他的微信朋友圈里,也都是满满正能量。  “正能量”这样的词汇,过去,我没有太多感觉,但接触朱豫刚以及他说过的“这个社会最大的力量是相信的力量”时,我相信
在一些政府机关办公场所,夜晚八九点依然灯火通明,已经成为一个日常景象。在中国的一些乡村基层,无分昼夜、无缘假期的工作状态,也已经让许多公务员习以为常。  有人会问:认真工作的人,谁不忙碌呢?  的确,在一个现代社会里,没有一种职业是轻松的。儿歌里都唱:“西天取经不容易,容易干不成大业绩。”  不过,公务员这一职业的忙碌,和一般的社会性职业有显著的区别。  其一,在一个严肃的政治组织中,有很多“死任
3月27日,弗吉尼亚大学健康科学中心收到了一批由校友及中国留学生父母捐赠的口罩  形势逆转了,疫情在中国渐趋平稳时,欧美国家却跌入深渊。截至4月1日,累计病例超过中国的国家,有美国、意大利和西班牙。  各国的防控方式和力度不同,虽然有中国“过来人”的经验,但它们很难复制。  以美国为例,它至今只收治重症病人,对于轻症患者,则建议居家隔离。但这一措施,早在武汉证明了不妥,轻症患者在家,不仅容易恶化转
2021年4月30日,印度新德里,美国援助印度的抗疫物资抵达英迪拉·甘地国际机场  短短兩个月,印度实现了“每周平均日增确诊病例数”从2万例到近40万例的恐怖暴发。虽然截至5月12日,印度的累计确诊数只有美国的七成,人均下来更是只有美国的1/6,但是媒体的耸动报道,似乎已将印度描述成人间炼狱。  印度大面积医疗崩溃,更让不少人对全球抗疫形势陡然悲观起来。  其实,当印度不幸“承包”了全球新增确诊病
达利亚·马林(Dalia Marin)  随着新冠病毒疫情的逐步升级,全球供应链的内在风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暴露无遗。对此,先进经济体的企业并未像以往那样停下来,等待何时再将生产活动集中在那些劳动力廉价又充足的国家中,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工资最低的工人—机器人—身上。  在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铁幕的倒塌、中国被整合进全球,以及集装箱运输的兴起,企业开始将生产转移到低工资国家。1990—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