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康精神分析下的《白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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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吉尔吉斯民族作家艾特玛托夫于20世纪70年代发表的小说《白轮船》,从奥罗兹库尔姨父、莫蒙爷爷、小男孩这三个主要人物焦灼的关系和以长角鹿妈妈为焦点的矛盾冲突中,展现了一个关于精神价值的追求与毁灭的故事。而最后,长角鹿妈妈被射杀,族人却大摆鹿肉宴,则预示着信仰破灭后,人们最终的失落和毁灭。
  关键词:拉康 缺失与寻找 父亲的隐喻 毁灭
  小说的副标题是“仿童话”,而读到最后长角母鹿被射杀,孩子在绝望中投水,才不禁恍然,这实际上是一个“反童话”的故事。而在童话世界里过去、现在、未来可以同时涌现,三个主要人物呼应着时间横断面的三个切点,即不贞的过去、无后的现在、已死的将来。信仰破灭后的布古族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危机,当他们逐渐意识到寻找的徒劳之后,谁又能肯定穿过漫漫长夜的狂欢所迎来的“将来”是灵魂的救赎,还是肉体的自戕?
  一、镜像阶段: 老人与孩子的心理关系
  根据拉康的镜像阶段论,主体的自我确证是从镜像开始的,而镜像也就是一切想象认同的开始。通过镜像,主体与外界逐渐建立起一种联系,却将我们导入一种自己与他者的不可思议的关系中,即“我”在成为自己本身之际认同的对象其实并非自己,而是他者,“我”为了成为真正的自己而必须舍弃自己本身,穿上他者的衣裳。人想要在象征界里拥有一个自我的前提在于将自己想象地投射到镜像中,即镜子中的他者,从而加入到和他人的某种契约关系之中,纳入到他人的支配之下,这样的关系模式使主体内在产生矛盾和对立,也就是说主体通过这种方式建立起来的自我本身就是分裂的,而主体寻求自我认证的初衷本就在于确定自己的同一性,这种分裂也影响着我们对他者向外的情感投射。
  《白轮船》中男孩的外祖父莫蒙是一个被社会秩序排斥在外的人,在已经被世俗的文化秩序侵蚀后的林区,人们已经深谙金钱或者权力的威力,而他却妄图守住民族传统的精神价值,守住布古族民族的根,他依然秉持着所有的布古族儿女都是兄弟姐妹的信念,而别人只是把他当作给“年轻媳妇”跑腿的差使。他身为三个儿女的父亲,身为部落族人的长辈,被总是被自己的女婿呼来喝去,随意折辱。这也仅仅是因为女婿奥罗兹库尔是护林所的头头,而世俗权力已经压倒部族传统信仰的力量,成为这个闭塞之地的价值指标了。他的精神世界和他尴尬的现实处境之间的矛盾让他成为一个在象征界秩序夹缝中生存的人,要靠社会(象征界)来认同自我显然是不可能的,因而只能返回童年中寻求自我认证,老人终于发现了存在于身外的自我——孩子。这时孩子起了作为老人镜像的作用,因而老人不再是自己了,孩子“以主体之名占据主体位置”,开始就是一个“替身”,这个作为替身的伪自我在场时,本我被谋杀了,确切地说,是“我”的自杀。老人把孩子看成理想的自我,即“大它”,对孩子的爱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发的爱,也就是一种“自恋”。 因此,他把“长角鹿妈妈”的故事教给孩子,让其成为他心目中幸福的源泉和象征,使他们的欲望具有同一性;他送孩子去上学,甚至不惜第一次忤逆奥罗兹库尔,他希望孩子读了书之后有出息就不会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待在山里了,这些,似乎都是老人讲将自己的理想投向孩子的表现。
  而就孩子的角度而言,他无父无母,没名没姓,甚至从小就没有见过他们。 因此在其婴儿时期的镜像阶段,母亲始终都是处于缺席的状态,而唯一陪伴他长大,关心他、爱护他的就是外祖父莫蒙。在此意义上,老人已经成为男孩心理意义上的母亲了,也成为婴儿进入镜像阶段最开端时的“他者”。据拉康的理论,孩子总存在有在想象中认同母亲的欲望对象的倾向,于是在老人一心想守护“长角鹿妈妈”的美丽传说的影响下,“长角鹿妈妈”也成为孩子的欲望对象。男孩心中的长角鹿妈妈是他内心所有美好的象征,她是吉尔吉斯民族的恩人和母亲,对老人和孩子而言,长角鹿母鹿能带来弥补母亲缺失的心理慰藉。老人和小孩对长角鹿妈妈共同的希冀与向往,也体现了老人将自我投射到孩子身上之后,其欲望共同指向母亲(婴儿对母亲的欲望)的隐喻意义。
  二、父亲的隐喻:缺失引发的寻找
  《白轮船》里的人物或多或少都面临着一些缺失。小男孩无父无母,从小与外祖父相依为命;外祖父唯一的儿子死了,两个女儿中大女儿不会生育,常被女婿虐待;外祖母是后来才到外祖父家里来的,她原来的丈夫和五个儿子都死了,她不满意现在的生活,经常抱怨和责骂外祖父;别盖伊姨妈不能生育,她的母亲身份被剥夺了,而奥罗兹库尔姨父也不能成为父亲。
  这些人物自身所伴随的缺失状态都无意识地引发了他们的寻找行为。拉康认为,无意识的产生来源于进入语言符号系统一瞬间形成的心理结构,因此它具有语言式的结构。语言符号的实在是能指,能指在追索所指,无意识同样也具有一种与能指相同的对于被压抑的内容的追忆。无意识中希望、欲求和意象等都构成了能指,其发生作用的两个机制也与语言结构有相似性——凝结(隐喻)和移置(转喻),而无意识的显现则体现了词语的游戏——双关、联想等。人在进入象征界时,只有进入语言结构内部才能成为言说的主体,又因为语言符号系统是先于个人存在的社会系统,个人的意志与行为只能被社会符号体系所左右,意即被迫认同先在的社会文化秩序。
  在《白轮船》的那个偏僻闭塞的护林所里,那片被奥罗兹库尔这个土皇帝般的世俗权力的代表所笼罩下的林区里,人们所接受的文化秩序依然还是父权中心的,准确来说,他们都是同一个“父亲”的“孩子”,“父亲”并不指向现实中的父亲,而是成为一个隐喻,一个符号,拉康称之为“父亲的名字”。于是,在这样的心理(语言)结构下,每个人的欲望或被压抑的欲望都构成了他们的无意识,驱使着他们的行动。小男孩一心想要变成鱼去寻找在白轮船上做水手的父亲,他的主要的心理线索以及最后的悲剧指向的都是白轮船,从某种角度上来看,白轮船就成为小男孩父亲的象征。莫蒙外祖父对小男孩的深厚的关爱以及对布古族古老习俗的守旧和捍卫都是在传递一种对于父亲身份的寻找,他的儿子死了,女儿无法生育,他在女婿面前畏畏缩缩,所有的这一切都暗示了他父亲身份的丧失,他送小男孩去上学,希望将他培养成一个人才,以后走出山林,也是在建立自己的父亲身份。而根据拉康的观点,“父亲的名字”成为一种能指的符号,他所代表的就是在婴儿进入象征界时对他产生影响的语言结构,也是这个社会先在的社会秩序,在这种程度上,老人和小孩寻找的东西其实是同质的,他们都在寻找进入这个社会文化秩序的途径。因此小说中莫蒙没被邀请去布古族人的葬禮时非常生气,因为这表明他被排斥在了社会秩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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