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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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有关“批判”的基本问题。
  当我们看到世间的不公平,有人富得极为夸张,朱门酒肉臭,别的人却极为贫穷;大官世家豪奢无比,小卒小兵则衣食堪虑,如此的悬殊对比,不仅知识分子的公平正义感会受到侵犯,就是穷人弱者也会愤怒。批判因此而产生。
  但人的公平正义感其实是有两种,一种是把这种公平正义感客观化,成为一种信念和价值。如果A不可以,B也不可以。我不认识的人不可以,我认识的人或我的朋友亲戚也不可以。当一个社会的公平正义感能够客观化,它就会成为人们共同遵循的价值和行为准则,也容易形成改革的动力。
  但公平正义感的客观化,却是个难题。
  人是社会化的个体,社会化会干扰到我们的判断。某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但他是我的同党、同学、同乡、校友,甚至是我认识的人,我们碰到这种人,标准就会转弯。这就是所谓的“双重标准”,中国人的双重标准相当的泛滥。
  任何人都知道,改革是很难的,必须精积力久,锲而不舍,才可能收到点滴之效。但中国人有一种贪图速效的侥幸心态,总希望一场运动就可以解决一个问题,当一场运动不能解决一个问题,人们的改革热情就立刻退烧,更严重的反而是会因此而产生一种世故的犬儒心态。人们相信某种不公不义的事,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还是会如此。当这种心态形成,人就会产生“犬儒虚无的批判”。这种批判比较像发牢骚,但心里认为这种牢骚是没有用的,因此这种批判是一种负面性的行为,它没有目的性。中国人社会,从古代到现在,每一代都有“愤青”、“愤中”及“愤老”,很多人都牢骚满腹,但都犬儒得认为批判反正也没什么用,批判比较像发泄式的行为,而不像是改革式的行为。
插图/白颖

  人的公平正义感,如果是价值的坚持,它所形成的批判始能长久。但有一种批判,它的动力是“羡妒”,我们看到有些大官买官卖官,富可敌国;有些人豪宅、名车、小三情人一大串,真是令人羨慕。但他们有这种特权而不是我,我当然恨之无比。但这种以“羡妒”为动力的批判,乃是一种相对式的批判,而非绝对性的。因此它无法反馈到自己。
  意思是说,当我年轻未发时,看着别的大官,恶行恶状,吃香喝辣,我会义正词严地大骂,可是一旦我官运亨通,发迹起来,过去我所批判的,会自己全都触犯。这种以“羡妒”为基础的批判,在中国精英阶层最为普遍,自己未发时,会指责别人的贪腐,一旦自己发了,就会贪腐得更厉害。自己未发时,会指责别人的奢侈浪费,一旦自己可以了,就会更加奢侈浪费,用更大的奢侈来补偿以前的匮乏。
  中国古代有3本书和文章,探讨金钱拜物。一是曹魏和西晋年间的成公绥所写的《钱神论》,人们追求金钱的那句名言“路中纷纷,行人悠悠。载驰载驱,唯钱是求”就典出于此。第二则是东晋鲁褒所写的《钱神论》,后人所说的“有钱可使鬼”,“死生无命,富贵在钱”,也典出于此。第三则是清代李元仲所写的《钱神志》,那是厚厚两大册的完整之作。举凡古代货币的演变,金钱所扭曲的政治社会,甚至古代的贪污腐化,买官卖官,奢侈浪费,以及有关金钱的鬼神传奇尽此网罗。
  过年期间,我特地将《钱神志》找出来重读。我发现中国古代的买官卖官、腐化贪污,以及奢侈浪费,即无代无之,也有过许多记载和批判。但我注意到,为什么经过了千百年,中国人的政治与社会,与金钱有关的偏差行为,仍然很少改善。于是我就想到了“批判”的问题。我认为中国人社会批判力相对不发达,人的“双重标准”、“犬儒式的批判”,以及“羡妒式的批判”,都妨碍了中国人社会的改革,因此端正批判的价值,寻找改革的正确方法,仍是中国人的未竟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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