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交所:白纸上画出的梦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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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历者
尉文渊 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筹建者之一、首任总经理

  “接手筹建上交所,是诸多机缘巧合。”尉文渊这样开始回忆当年建立上交所的情景。
  1989年年中,30多岁的尉文渊放弃了审计署处长的身份,从北京回到上海,这个消息被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时任行长龚浩成知晓后,他让人捎信给尉文渊,“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龚浩成与尉文渊的交集是在上海财经学院(上海财经大学前身,简称上海财大)。那时,尉文渊是学生骨干,深得时任副院长的龚浩成喜爱。此时尉文渊重回上海,而龚浩成第一时间抓住了这位爱徒。“老师召唤,岂敢怠慢”,尉文渊于是就职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金融行政管理处。
  筹建上交所还有一个重要背景:浦东开发。时任上海市委书记兼市长的朱镕基向邓小平汇报:“小平同志,我们想建立上海证券交易所。”邓小平当时说:“好啊,你们干嘛。”1989年12月,朱镕基召开上海市委常委扩大会议,正是那次会议上,朱镕基拍板,确定筹建上海证券交易所,由龚浩成等三人组成“上交所筹建小组”,办事机构设立在人行上海分行,而具体执行机构则是金融行政管理处。
  上交所的设立迫在眉睫。1990年6月8日,朱镕基宣布:上交所将在年内开业。因为香港贸发局主席邓莲如将在1990年12月率领一个大型贸易代表团访问上海,朱镕基希望代表团出席上交所开业典礼。
  筹备时间只有半年,1990年6月下旬,尉文渊向人行上海分行的领导透露一个愿望,是不是可以让我去筹建上交所?一拍即合,时年35岁的尉文渊挑起了这副前途未卜的担子,当年7月3日,他履新上交所筹备小组组长。
  刚接手上交所筹建之时,交易所在尉文渊的脑子里只是电影《子夜》中的片段,它究竟该怎样运行、管理?构建怎样的机制?一切都是空白,但尉文渊心中有个基本准则:要建交易所,就要建一个高标准的交易所。

白纸上的“梦中情人”


  毛泽东形容新中国建设基础时,用了“一穷二白”一词,而新中国证券交易所建立实际也是如此,穷的是硬件,白的是软件。
  万事开头难。在经历过刚开始的迷茫之后,尉文渊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先要有一个交易大厅。按照他的说法,有了交易大厅,就会有各种场景的想象,各种设备的需求,就会使所有问题都变得更加具象。所以,筹建上交所就从交易大厅的寻找开始了。
  按照龚浩成的要求,这个交易大厅应当放在黄浦区。这里不仅是上海金融聚集区,而且有外滩这个标志性的时代印记。
  当然,在尉文渊的心中,交易大厅应当是个什么样子,说不清。
  但就是这个虚幻的形象和标准折磨着尉文渊,让他跑遍上海这一区域所有可能带有大厅的场地,包括卖火车票、卖船票、卖邮票的地方,他甚至考察过当时上海南外滩、55路公交车终点站对面商业储运公司的仓库,那个地方离十六铺的粪码头不远。“我们筹备小组就在附近办公,一到夏天,上海爱刮东南风,办公室空气就很不好,必须关窗。” 尉文渊说。
  也许又是机缘巧合。上海大厦一位副总经理听说尉文渊正在满外滩寻找大房子,便托人带信。当时,上海大厦旗下的浦江饭店经营非常困难,希望能找到大客户物尽其用。尉文渊刻不容缓地去看了,“真够破烂的,又黄又旧,穹顶像块破席子都快塌下来了。”
  但是尉文渊仔细一看,墙是大理石和汉白玉构件,孔雀厅作为中堂精致典雅,圆形穹顶残破中暗透气派。这座有着近150年历史的饭店,是全上海最早使用煤气、安装电灯、使用自来水的地方,罗素、爱因斯坦等一批国际名流都曾下榻于此。
  “就是她了。”尉文渊一阵兴奋,“没见到的时候,你不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长啥样子,直到你见到了,才知道就是她。”多年后讲起这段经历,尉文渊仍是满脸兴奋,但当时他还是有点忐忑,因为浦江饭店不在黄浦区,而在与黄浦区一河之隔的虹口区,自己相中的“媳妇”,“婆婆”会认账吗?
  费尽口舌征得了龚浩成同意,尉文渊如释重负。浦江饭店,尉文渊踏破铁鞋要找的那个她,成为新中国第一个证券交易所诞生之地。
  接下来的工作则是该如何装点她,让一个破败的饭店不仅变成自己的“梦中情人”,也变成千千万万中国证券投资者的“大众情人”。

领先全球的电脑交易


  场地有了,交易体系如何构建?用怎样的方式构建?尉文渊试图超越已经使用计算机的纳斯达克,建立一个计算机自动交易系统,一并完成信息传输、信息披露、交割清算。不到半年时间,要完成如此之大的创新,谈何容易。
  “直到开业的前一天,我们还在做用户界面。”尉文渊记忆深刻。
  也许又是巧合,就在这个时候尉文渊偶遇上海财大信息系的朱快蕾老师,正是朱老师组织信息系的老师和同学,包括上海财大助教谢玮和刘兰娟夫妇,一起开发了上交所第一套计算机交易撮合系统。
  “‘时间优先,价格优先’的基本交易规则是明晰的,但人家做编程之前我需要向人家提供整个交易流程的设计规划。”尉文渊举了一个例子,负责编程的谢玮提出一系列问题:股票代码如何设置?编码规则是什么……当然,这些具体问题都要有规则,如果开始不为未来留下足够的发展空间,那交易所走不了几步就需要回头解决“历史问题”。
  尉文渊举了一个例子,股票代码6开头、6位数是受上海电话号码升位的启发,这样的股票代码编制一直延续到现在。“当然,还有标准化的证券买卖委托单、交割单也是我们借鉴当年的银行储蓄单据设计出来的。”这样一点一滴地拼,一点一滴地凑,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尉文渊他们硬是在一张白纸上描绘出他们自己都不曾想象过的图画。
  1990年,中国还处在物资短缺的时期,很多东西都是定量供应。当时筹备上交所的时候,电话号就是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电话终端的数量对交易所非常重要,但当时上交所只申请到了30个电话号码。
  怎么办?朱镕基来了,距离上交所开市还有16天。1990年12月3日,朱镕基来到浦江飯店视察交易所的筹建情况。正是这次视察,朱镕基责令上海市政府全力以赴支持交易所建设,包括申请电话号码等等。“多亏是12月3日朱镕基来视察,很多事情就好办了。”尉文渊说。
  1990年12月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典礼如期举行,朱镕基以及北京赶来的人民银行领导出席,而那个如约前来的香港大型贸易代表团也站在出席典礼的人群当中,当开市的锣声敲响,全球唯一的股票电脑撮合系统跳出第一笔成功交易的结果之后,“电脑技术人员都跳起来了”,而尉文渊却因为一双不合脚的鞋磨破了他的一只脚,发着烧敲响了开市第一锣。
  现在,以上海证券交易所为代表的多层次资本市场正在不断丰富,成为中国经济创新发展的强大动力,党的十八大之后,中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骤然提速, 2019年7月上交所科创板开市,建立中国多层次资本市场再下一城。
  (本文为《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的报道)
  编辑:孙庭阳 suntingyang@ceweekly.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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