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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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碰上工作日早晨六点半就开始忙碌的阿格斯(David Agus),通常会看见他手捧一杯咖啡,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已经完成了晨间小跑,左腕上的Nike Fuelband智能腕带则记录下了他的运动数据。他前一天的晚餐主菜是三文鱼,餐毕用一杯上好解百纳清口,临睡前照例服用一片他汀(statin)和一小片阿司匹林。尽管还没吃早餐,他看上去很干净清爽,脚上的鞋也很舒适。
  在新书《简易长寿指南》(A Short Guide to a Long Life)中,他提出了65条保持健康的法则,而过去18个小时中,他确实践行了其中的10条。

超人


  阿格斯无疑是个超人。你也许在《CBS新闻》里见过他,他每周有一两次在那里讲讲新奇的健康知识,而这个节目源自他2012年的一本畅销书《无病时代》(The End of Illness)。除了频繁在电视节目中出镜,阿格斯在《纽约时报》有个专栏,另外还定期参加各种活动,比如达沃斯经济论坛、PopTech创意集会等。
  然而49岁的阿格斯并不是个普通意义上四处赶场的明星医生,他也是个有相当造诣的科学家。身为南加州大学的医药工程学教授,以及两家医疗保健公司的合伙人,他的主业是研制新药,和寻找新的癌症诊疗手段。
  比这些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临床医生,每周花两天半的时间接待病人,这已经超过了许多名医的工作量。比佛利山的90岁富豪雷德斯通(Sumner Redstone)就是病人之一,他曾经因为从前列腺癌中“奇迹般地康复”,公开表达了对阿格斯的感谢。雷德斯通毫不吝惜他听上去有些失真的溢美之词,“他叫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帮助我击退癌症,我现在感觉甚至比20岁的时候还好。”
  创造力一向旺盛的歌星尼尔·杨也在他最近的回忆录中提到了阿格斯,称他为自己的“机械师”。而乔布斯则更像是阿格斯的一个密友,甚至连《无病时代》的书名也是乔布斯取的,他觉得原名《健康是什么?》读起来味同嚼蜡。
  阿格斯的N重身份令他广受景仰,然而他自己却很清楚,仅仅依靠疗法上的突破无法达到他的目标。他认为,只有每个人对自己的健康负责,避免癌症的发生,才是克服它的最终办法。
  并非所有人都认同他的理论,大量指责针对他的简单化和直观化。尽管新书《指南》附上了免责声明——“所有法则并非对所有人全权推荐”,这些精炼的文字,仍然是阿格斯态度鲜明的处方。
  一般的营养健康学家,只会将自己的建议局限在已有的共识之上。前沿科学家们则对彻底的定论显得过敏,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在研究乱七八糟和模棱两可的领域,并且时常修订前人的结论。他们更多地像是在提出问题,而不是寻找答案。
  阿格斯既是严肃的生物医学专家,又是充满热情的健康导师,他常常大胆肯定一些尚无定论的结论,并将它们传播给大众。他似乎已经厌倦了医学界的保守,等不及医学界建立系统的理论。在这样一个充满了事先声明的领域,阿格斯说起话来毫不含糊——这样其实挺好,只要他是对的。

书呆子


  你也许会觉得阿格斯到目前为止的人生轨迹都是天生注定,他的父亲是宾夕法尼亚大学药学和生理学的名誉教授,祖父则是犹太教的拉比和神学家,著作是诸如《犹太思想的演变》这类。他1986年去世的时候,《纽约时报》评价他“促进了基督徒和犹太人的对话”。似乎,阿格斯如今所有的才能都是理所应当。
  然而,他自己口中的故事却是另外一个版本:童年的他是一个老成内向的书呆子,没事在实验室里晃荡,参加全国性的科学竞赛,上大学之前就发表了三篇论文。智商超高却有些不善言辞的他,读了普林斯顿的本科,宾大的医学院,住院实习在约翰·霍普金斯。
  他还记得自己在挑选专业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选肿瘤学就等于职业生涯的自杀,因为这个领域“枯燥乏味,创新的可能也被剥夺殆尽”。然而当1994年实习期满的时候,他却欣然接受了斯隆·凯特琳纪念癌症中心的邀请,去纽约市开始肿瘤学的研究。
  阿格斯很快有了不少新的发现,比如维C虽然对预防癌症有一定作用,但是当你患了癌症之后,它就是绝对的危险分子,因为肿瘤也喜欢维C。他还参与研制了一种淋巴瘤药物,同时也是Perjeta的最初发现者之一,这种单克隆抗体可以跟四分之一的乳腺肿瘤表面的一种蛋白结合,抑制肿瘤生长。
  尽管这些研究经历对阿格斯的影响巨大,他不经意间结交的朋友才令他走到现在。英特尔前任CEO格罗夫(Andy Grove)在1996年公开了自己跟前列腺癌的斗争,两年后的一次癌症研究的年会上,他和阿格斯成了忘年交。对于格罗夫的意见,阿格斯很难完全不听从。“我非常欣赏你们在实验室里的研究,但是你一点也不善于传达它们。”阿格斯最初十分抵触,但他的确开始安排在纽约地区医院中的演讲,接下来的一年中竟然做了150场。
  也是在格罗夫的劝说下,阿格斯在2000年搬到了加州,进入洛杉矶的瑟达斯-西奈医疗中心工作。此时,距离他提出癌症的系统疗法还有两个重要的时刻。第一个时刻出现在2004年,癌症幸存者利夫(Clifton Leaf)在《财富》杂志的封面文章中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名为“我们为何输掉了与癌症的战争”。利夫认为,整个医疗界对癌症的研究方向都是错误的,人们花了太多精力去研究癌症本身,却不重视控制癌症,这无疑刺痛了阿格斯,他不得不面对整个医学界在“绝症”面前的无能。
  下一个转折点则是五年之后的阿斯彭思想节,阿格斯遇到了著名的物理学家莫瑞·盖曼(Murray Gell-Mann),后者因提出基本粒子理论而获得了1969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阿格斯如此描述他的顿悟时刻,“盖曼讲了他的复杂系统,以及他怎样尝试建立不同的模型。既然物理学家可以用理论模型去描述他们不完全清楚的事物,医生为什么不能做同样的事?”   同年在丹佛举办的美国癌症研究学会会议上,阿格斯在几千名同行面前毫不含糊其辞:“我们犯了个错误。”他说,五十年来,大量的资源都被用于分析癌症的作用机理。“我们不需要了解癌症,也能控制它们。”他记得台下的嘘声,并且那只是个开始。
  那时他已经开始写作《无病时代》,“写这本书是出于一种无力感,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法治好晚期癌症。”所以他选择竭尽所能地告诉人们,确实有办法能够预防。最关键的是,他提出了一种看待癌症的新角度:癌症不是个名词,而是动词;不是癌细胞和肿瘤,而是身体的一种状态。
  阿格斯说,他的作家梦是“能够用研究数据来影响普通人”。“确实有许多人希望你能够指导他们的生活,”但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启发他的读者提问发声,勇于挑战常规,即使这意味着挑战他自己。

辩论家


  没有人怀疑阿格斯对数据的热忱,当然也有人觉得他做得太过火了。ABC News的韦尔(Bill Weir)在2012年对《无病时代》先后做了两次报道,他称第一次报道是“挽救了我生命的任务”,但是到第二次他坦承,“这回我不太确定”。
  44岁的韦尔看上去很健康,最初,他主动请求阿格斯将自己作为一个试验品,向人们展示前沿技术可以如何指导日常生活。这位记者经历了许多测试,包括全身CT扫描。当阿格斯说他有主冠状动脉硬化,有可能突发心脏病时,韦尔很震惊。用阿格斯的话说,韦尔有可能成为新闻里面“慢跑中猝死的45岁男性”,而他的建议是过有规律的生活,节制饮食,丢掉维他命片,尽量多走动。那时的韦尔立刻决心要改变生活习惯。

  就算阿格斯的书正在热卖,还是有很多质疑直指他的核心前提:获知更多的信息是做出完美决定的关键,即使收集信息的过程伴随着对身体的伤害,比如全身CT扫描带来的辐射。韦尔回忆说,“我发布第一篇报道之后,很快就收到了读者回复,至少有五个医生断言阿格斯高估了我的死亡风险。”这些经历都被他写入了九个月之后的第二篇报道。
  韦尔很快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闯入了有关过度医疗的争论。当然他也承认,作为一个不喜欢看医生、不注重饮食、对家族病史也毫无研究的人,也许需要有人来敲敲警钟;但是阿格斯不容置疑的态度却让他很困扰。
  韦尔习惯接受的方式是这样:“扫描你的这台仪器是有史以来最先进的,但老实说,就算世界上最聪明、最有经验的脑瓜,也没法就它的数据给出一个定论。”尽管韦尔承认阿格斯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如今他更常吃三文鱼,也会在口袋里装上一只FitBit健康追踪器——他始终觉得阿格斯的结论缺少上下文。
  韦尔的报道让阿格斯看上去像是一个坚定的CT扫描支持者,阿格斯对此觉得很遗憾,其实他也认为CT是项有缺陷的技术,并且从未在任何一本书中推荐过。但阿格斯还是很坚持自己的说法,韦尔心脏病突发的概率确实很低,但他的确发现了一些迹象。“已经患了心脏病却不采取任何预防措施,为何要坐等事情越变越糟?”

预言家


  这只是围绕阿格斯的争论之一。他早就向维他命药片和膳食补充剂的生产商们开战了,叫他的读者们扔掉一罐罐的药丸和粉末,多吃新鲜的、真正的食物。对于看上去好像很健康的果汁和排毒产品,他也建议回避。另外阿格斯坚信,所有40岁以上的人都应该跟医生谈谈他汀,这种药物不光能降低胆固醇,还能降低机体的炎症反应,而阿格斯认为这是维持健康的关键。
  关于他汀的争论也从未停止,最著名的反对者要数西奈山医院的临床研究主任纽曼(David Newman),他还兼任TheNNT.com主编,该网站跟踪分析最新研究,并且对临床医疗给出建议。纽曼提到服用他汀的一些病人的副反应,“但是,即使他建议健康人群应该定期服用他汀,我也不会同意。仅仅一句‘为什么不在预防上多下工夫’,实在是太片面了,完全没有利弊之间的权衡,仅仅假设他汀彻头彻尾都是好的。”
  阿格斯则这样为自己辩护,“从统计学的数据非常清楚,他汀能使人更长寿。有副反应的个体当然需要权衡。如果你的家族中人人都很长寿,那么也许你没必要服用他汀;但如果其中有人在50岁死于心脏病,那就最好服用。”
  阿格斯希望病人都能够为自己负责,“我可没说所有人都应该服他汀!”他提醒大家应该跟自己的内科医生好好谈谈。美国心脏协会(AHA)和美国心脏病学院(ACC)最近也发布了新的指南,建议人们服用他汀,不过刚一发布就遭到了包括许多名医在内的反对。
  简单而明确是阿格斯最有力的武器,而这也给他带来了最多的麻烦。一位来自常春藤盟校的知名物理学家,在听完阿格斯在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有关化疗的讲座之后,发了封电子邮件告诉阿格斯,他的节目“听上去就像是播给乡巴佬看的电视购物广告”。阿格斯回复他的语气十分温和,“化疗并不是未来,但我看到它每天都在让患者受益。”
  为何阿格斯总是在这样一个灰色的领域,用非黑即白的语言来表达?
  “这是个好问题,因为必须有人这么做。在医学界,数据必须累积到一个临界点,它才能变成事实。在这之前,必须有人站出来作出大胆的推测。”他无比乐意做这个预言家,即使这意味着承担风险和打击。“对我来说批评算不了什么,因为我常常见到因病死去的人。为生命遭受一点非议又能怎样?
  来源:《连线》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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