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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是文明建立的重要标志，甚至被称作人类大脑进化的关键促成者；文学作品中，“城”自然也比比皆是。中文中的“城”，在英文中可化作不同东西，当然最普通的是“city”，如狄更斯的小说《双城记》——A Tale of Two Cities；而钱钟书的《围城》，变身英文，就成了FortressBesieged。“Fortress”的意思是“要塞”，强调其军事意义。《围城》开篇引用法国谚语称，“Marriage is a fortress besieged；those who are outside want to get in.and those who are inside want to get out.”（婚姻就像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这对峙双方剑拔弩张之势，若换了“city”，便弱了许多。“city”，普遍认为，是在农业生产发达，农产品剩余量足够支撑起商业（trade）和一个相对庞大的人口时逐渐形成的。一般说来，city里发生的事，往往是家長里短，而非生死攸关。当然，那只是“一般”情况——一座city，有时也会遇到大劫难，变成“危城”，这时候，她和她的人民大概无比希望，她不是仪态万千的city，而是全副武装的fortress吧。
虽然许多人把《围城》解读为有关爱情与婚姻的思辨小说，但美国汉学家史景迁（Jonathan Spence）却认为渗透于小说时时处处的是真实的战争：“Underlying these themes，at least for many Chinese readers.would have been the tact that the phrase‘Fortress Besieged’had been the most prominently used by a Chinese poet back in 1842 to describe the city of Nanking when it was besieged by the British after their defeat of China in the first of the so-called‘opium wars’.Thus shame and national humiliation would have been very much in people’s thoughts.”（在诸多主题之下，至少在许多中国读者看来，潜伏着的却是这样一个事实，“围城”一词的出名，在于它曾被一位中国诗人在1842年，即第一次鸦片战争之时，用来描述中英战争中，中方失利，南京城被围一事。因此这个词会勾起许多人心中的羞辱和国耻之感）。虽然主人公方鸿渐和一干如他一般的“闲杂人等”试图在国难（远不止“围城”那么简单了）之时找个“避风港”，混口饭吃，顺便谈谈恋爱，但“战争”，这个在小说中并未正面描写，但却仿佛操纵着一切的可怕力量，把他们裹挟着走向那终究不可避免的悲剧。
《围城》故事与张爱玲《倾城之恋》的故事在发生时间上几乎是前后脚——前者是1937年，后者是1941年——有些连续剧的意思。被围之城，必然要有个结果，《围城》里男女主角虽然走到一起，甚至组建家庭，却终于还要各奔东西。倒是《倾城之恋》这个关于“破城”的故事中，女主角要更安心一些，至少在她的幻觉中，城是为她而“破”的：年近30的离婚女性白流苏爱上了富家子范柳原，于是从上海赶到香港与范缠绵了月余，却没有得到范的任何承诺便被送回上海，后来再次受范之邀二赴香港，这一次，与范这个本性排斥婚姻的男人原本注定无果的感情，却因为香港的陷落而结出了婚姻的果实。
Hong Kong’s defeat had brought Liusu victory.But in this unreasonable world，who can distinguish cause from effect？Who knows which is which？Did a great city fall so that she could be vindicated（维护）？Countless thousands of people dead，countless thousands of people suffering，after that an earthshaking revolution…Liusu didn’t feel there was anything subtle about her place in history.She stood up，smiling，and kicked the pan of mosquito-repellant incense under the table.
Those legndary beauties who felled cities and kingdoms were probably all like that.
Legends exist everywhere，but they don’t necessarily have such happy endings.
When the huqin wails（哀诉，悲歌）on a night of ten thousand lamps，the bow（琴弓）slides back and forth，drawing forth a tale too desolate for words—oh！why go intoit.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将蚊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啞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白流苏大概没有多少家国意识，她在乎的只是“爱情”这码事，于是围绕在她周围发生的所有事，在她看来，都是为着她的爱情而发生的。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爱情”和“婚姻”就是她的大是大非。虽然“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类的句子被人千古吟唱，但一座城当然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小女子而倾覆。像白流苏这样的小女子，其实，什么都不是她的，什么她也做不了主；然而，正因如此，她反能把这“倾城”的大事看做是为她而发生的了，这多少也算是某种悖论吧。
一座城市的倾覆，让白流苏这样的小家碧玉终于可以与情郎依偎在自家屋檐下，品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滋味。一座城，不会为了挽救一个女人的爱情而“倾”，而将倾之城里，也非皆是白流苏。至少在文学作品中，“危城”往往把许多原本孱弱的女子变成刚强的猛士。比如，《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中的郝思嘉（Scarlett O’Hara），便在敌军围城、进而焚城的大难之时，勇敢地保护家人和朋友，甚至在她原本可以依靠的男人白瑞德（Rhett Butler）抛下她们后，毅然独自驾马车载着病弱的朋友，穿行于大火中的亚特兰大，奔向她的家园.这份英雄气，想必曾给无数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有时，“危城”之下，只是在死难者身上撒上一抔土，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古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Sophocles）有一部戏名曰《安提戈涅》（Antigone），主角是个为了埋葬战死的哥哥而不惜触犯国王法令的女孩。忒拜（Thebes）之王俄狄浦斯（Oedipus）在获知自己杀父娶母的真相之后，刺瞎双眼，并自我流放；他的两个儿子为争夺统治权自相残杀，一子夺权，一子被逐，被逐者后纠集人马杀回，于是有了一场著名的“七雄攻忒拜”（the Seven Against Thebes）。但二子在厮杀中均战死。新任国王克瑞翁（Creon）认为率军攻打忒拜城的王子波吕尼刻斯（Polynices）应当曝尸荒野，并下令如果有人要安葬他，或即使为他哀悼，都要被乱石砸死。但是俄狄浦斯的女儿安提戈涅却不顾此命令，前去安葬了自己的兄长。
安提戈涅认为兄妹“大义“乃”上天未著文字，却千真万确的律条“（the unwritten and unfailing statutes of heaven），它比任何人造的“法令”（edict）都来得重要。忒拜城虽曾面临危险，却并没有倾覆，然而，在某种程度上，它又真的倾覆了，因为构成这座城威信的，并不是高墙、城门与护城河，而是它的“法令”——国王和各级权威颁布的“法令”，而安提戈涅的行动和辩词，让这些“法令”颓然倒塌。
安提戈涅与国王克瑞翁的一番对话颇为令人唏嘘。
Antigone：Would you do more than take and slay me？
Creon：No.no more；having that I have all.
Antigone：Why then do you delay？In your discourse there is nothing that pleases me—may there never be—and so my words must needs be unpleasing to you.And yet for glory—how could I have won a nobler than by giving burial to my own brothe E All here would own that they thought it well，if their lips were not sealed by fear.Royalty，blessed in so much besides.has the power to do and say what it will.
Creon：In that view you differ from all these Thebans（忒拜人）.
Antigone：They also share it，but they curb their tongues for you.
Creon：And are you not ashamed to act apart from them？
Antigone：No；there is nothing shameful in piety to a brother.
（A：除了抓住我，杀了我，你还会做别的吗？
C：不，不会了。做这些.我就够了。
A：那你还耽搁什么？你所说的话，没有一件让我高兴——也不可能有——当然，我的话应该也不会让你高兴。但我所做，是为了荣耀——埋葬我的兄长，为我赢得无上的荣光。所有在场的人都会承认，他们也认为我做这事是对的，如果，他们的嘴唇不是被恐惧封闭了。享有不尽上天恩宠的王室，有权去做和说，它认为是对的事情。
C：你如果持这种观点，那你便是和所有忒拜人唱反调了。
A：他们也认同这个观点，不过他们现在是在修剪他们的舌头来逢迎你。
C：那么，你与他们不同，你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A：不；我敬重自己的兄长，我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埋葬亲人也许不过是一种“仪式”，但是，生命的尊严不正是由一个个“仪式”树立起来的吗7没有了它们，生命也许真的如泡沫一般无足轻重了。
城倾了，人自然也难保性命，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然而，如果“巢”必然要“覆”，在“巢覆”之前，有人偷走或故意打碎了“一卵”，还有必要追查吗？这，多少也算个有些哲学意味的话题吧。荷兰汉学家高罗佩（Robert van Gulik）的《大唐狄公案》中就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名曰《飞虎团》（The Night of the Tiger）。狄公从北州被调往长安担任大理寺卿的路上，在荒山野岭中遇到一座宛如城堡一般的庄子：The only habitation in sight was a large old country house，standing all by itself on a low hill a mile or so to the west.It was surrounded by a high wall；on the east corner stood a watchtower（岗楼，瞭望塔）.The whiffs of smoke rising up from the roof of the main building were carried away swiftly by the strong wind.（目力所及，只有一老旧庄子，孤零零矗立在西面一里左右一座山包之上，四周高墙围裹，庄子东角有一戍楼。自正房屋顶升起的缕缕炊烟被强劲的北风裹挟而去。）戒备森严的庄子顶多算“蹊跷”，而可怕的是庄前小路上竖起的木桩子上竞挂着血淋淋的人头：When the judge was about half-way to the house，his eye fell on a high stake driven in to the ground by the roadside.A bulky obiect hung from its top.Bending over in the saddle，he saw that it was the severed head of a man.The long hair fluttered across the distorted face.A pair 0f cut-off hands was nailed to the stake.directly below the head.Shaking his head perplexedly，the judge pressed his horse on.（狄公渐近庄子，忽见路边一高杆顶上挂着一物。自鞍上探身去看，却见那物竟是一人头，长发垂在扭曲的人面上，头下，另有一双手钉在杆上。狄公茫然摇头，继续驱马前行。）进入庄子后，狄公了解到有百十号名曰“飞虎团”的匪徒，借渡口被淹、官兵难至的时机，困住了这庄子，而且今夜便要屠庄。一时全庄上下，除了狄公，全都吓破了胆。就在此时，庄里竟然发了命案。反正“飞虎团”一到，全庄人都要死，这时候，狄公还有必要去查找凶手吗？
狄公当然要查。在喊杀震天，遍地火起的时候，狄公找出了凶手，但凶手却嘲笑他道，“这有意义吗？”
“Does it matter？”she asked in a low，cultured voice.“We shall aU be murdered.Soon.Look.the red glow of dawn is in the sky.”（“这有意义吗？”她低声道。“我们马上都要死了。大人不见天边红霞吗？”
“The truth always matters.”狄公回答道，“I am waiting for your explanation.”
凶犯被擒，但敌人马上就要杀入庄子了。
Confused shouts resounded outside the wall.Below，Four horsemen were riding up and down there in the grey morning light.They mockingly（嘲讽地）waved their spears（长矛），their tiger-skin capes flullefing（飘动）in the breeze.The judge looked round at the broad expanse of the muddy river.The water seemed to have risen still higher after the rainstorm.But the mist had cleared；he thought he saw a black spot，in the distance.（墙外喊声一片。戍楼下，晨曦中，四名手持长矛，身披虎皮战袍的飞虎骑兵冲来荡去。狄公回首望望远处浑浊的河水，暴雨后，河水似乎又涨高了不少。不过，烟雾已散，他想，他看到远处驰来的黑点了。）
那个黑点，自然是救兵到了。
对于狄公这样的人来说，危城、围城、倾城，都不怕，因为他知道总有些东西，什么时候都有意义。
虽然许多人把《围城》解读为有关爱情与婚姻的思辨小说，但美国汉学家史景迁（Jonathan Spence）却认为渗透于小说时时处处的是真实的战争：“Underlying these themes，at least for many Chinese readers.would have been the tact that the phrase‘Fortress Besieged’had been the most prominently used by a Chinese poet back in 1842 to describe the city of Nanking when it was besieged by the British after their defeat of China in the first of the so-called‘opium wars’.Thus shame and national humiliation would have been very much in people’s thoughts.”（在诸多主题之下，至少在许多中国读者看来，潜伏着的却是这样一个事实，“围城”一词的出名，在于它曾被一位中国诗人在1842年，即第一次鸦片战争之时，用来描述中英战争中，中方失利，南京城被围一事。因此这个词会勾起许多人心中的羞辱和国耻之感）。虽然主人公方鸿渐和一干如他一般的“闲杂人等”试图在国难（远不止“围城”那么简单了）之时找个“避风港”，混口饭吃，顺便谈谈恋爱，但“战争”，这个在小说中并未正面描写，但却仿佛操纵着一切的可怕力量，把他们裹挟着走向那终究不可避免的悲剧。
《围城》故事与张爱玲《倾城之恋》的故事在发生时间上几乎是前后脚——前者是1937年，后者是1941年——有些连续剧的意思。被围之城，必然要有个结果，《围城》里男女主角虽然走到一起，甚至组建家庭，却终于还要各奔东西。倒是《倾城之恋》这个关于“破城”的故事中，女主角要更安心一些，至少在她的幻觉中，城是为她而“破”的：年近30的离婚女性白流苏爱上了富家子范柳原，于是从上海赶到香港与范缠绵了月余，却没有得到范的任何承诺便被送回上海，后来再次受范之邀二赴香港，这一次，与范这个本性排斥婚姻的男人原本注定无果的感情，却因为香港的陷落而结出了婚姻的果实。
Hong Kong’s defeat had brought Liusu victory.But in this unreasonable world，who can distinguish cause from effect？Who knows which is which？Did a great city fall so that she could be vindicated（维护）？Countless thousands of people dead，countless thousands of people suffering，after that an earthshaking revolution…Liusu didn’t feel there was anything subtle about her place in history.She stood up，smiling，and kicked the pan of mosquito-repellant incense under the table.
Those legndary beauties who felled cities and kingdoms were probably all like that.
Legends exist everywhere，but they don’t necessarily have such happy endings.
When the huqin wails（哀诉，悲歌）on a night of ten thousand lamps，the bow（琴弓）slides back and forth，drawing forth a tale too desolate for words—oh！why go intoit.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将蚊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啞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白流苏大概没有多少家国意识，她在乎的只是“爱情”这码事，于是围绕在她周围发生的所有事，在她看来，都是为着她的爱情而发生的。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爱情”和“婚姻”就是她的大是大非。虽然“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类的句子被人千古吟唱，但一座城当然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小女子而倾覆。像白流苏这样的小女子，其实，什么都不是她的，什么她也做不了主；然而，正因如此，她反能把这“倾城”的大事看做是为她而发生的了，这多少也算是某种悖论吧。
一座城市的倾覆，让白流苏这样的小家碧玉终于可以与情郎依偎在自家屋檐下，品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滋味。一座城，不会为了挽救一个女人的爱情而“倾”，而将倾之城里，也非皆是白流苏。至少在文学作品中，“危城”往往把许多原本孱弱的女子变成刚强的猛士。比如，《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中的郝思嘉（Scarlett O’Hara），便在敌军围城、进而焚城的大难之时，勇敢地保护家人和朋友，甚至在她原本可以依靠的男人白瑞德（Rhett Butler）抛下她们后，毅然独自驾马车载着病弱的朋友，穿行于大火中的亚特兰大，奔向她的家园.这份英雄气，想必曾给无数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有时，“危城”之下，只是在死难者身上撒上一抔土，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古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Sophocles）有一部戏名曰《安提戈涅》（Antigone），主角是个为了埋葬战死的哥哥而不惜触犯国王法令的女孩。忒拜（Thebes）之王俄狄浦斯（Oedipus）在获知自己杀父娶母的真相之后，刺瞎双眼，并自我流放；他的两个儿子为争夺统治权自相残杀，一子夺权，一子被逐，被逐者后纠集人马杀回，于是有了一场著名的“七雄攻忒拜”（the Seven Against Thebes）。但二子在厮杀中均战死。新任国王克瑞翁（Creon）认为率军攻打忒拜城的王子波吕尼刻斯（Polynices）应当曝尸荒野，并下令如果有人要安葬他，或即使为他哀悼，都要被乱石砸死。但是俄狄浦斯的女儿安提戈涅却不顾此命令，前去安葬了自己的兄长。
安提戈涅认为兄妹“大义“乃”上天未著文字，却千真万确的律条“（the unwritten and unfailing statutes of heaven），它比任何人造的“法令”（edict）都来得重要。忒拜城虽曾面临危险，却并没有倾覆，然而，在某种程度上，它又真的倾覆了，因为构成这座城威信的，并不是高墙、城门与护城河，而是它的“法令”——国王和各级权威颁布的“法令”，而安提戈涅的行动和辩词，让这些“法令”颓然倒塌。
安提戈涅与国王克瑞翁的一番对话颇为令人唏嘘。
Antigone：Would you do more than take and slay me？
Creon：No.no more；having that I have all.
Antigone：Why then do you delay？In your discourse there is nothing that pleases me—may there never be—and so my words must needs be unpleasing to you.And yet for glory—how could I have won a nobler than by giving burial to my own brothe E All here would own that they thought it well，if their lips were not sealed by fear.Royalty，blessed in so much besides.has the power to do and say what it will.
Creon：In that view you differ from all these Thebans（忒拜人）.
Antigone：They also share it，but they curb their tongues for you.
Creon：And are you not ashamed to act apart from them？
Antigone：No；there is nothing shameful in piety to a brother.
（A：除了抓住我，杀了我，你还会做别的吗？
C：不，不会了。做这些.我就够了。
A：那你还耽搁什么？你所说的话，没有一件让我高兴——也不可能有——当然，我的话应该也不会让你高兴。但我所做，是为了荣耀——埋葬我的兄长，为我赢得无上的荣光。所有在场的人都会承认，他们也认为我做这事是对的，如果，他们的嘴唇不是被恐惧封闭了。享有不尽上天恩宠的王室，有权去做和说，它认为是对的事情。
C：你如果持这种观点，那你便是和所有忒拜人唱反调了。
A：他们也认同这个观点，不过他们现在是在修剪他们的舌头来逢迎你。
C：那么，你与他们不同，你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A：不；我敬重自己的兄长，我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埋葬亲人也许不过是一种“仪式”，但是，生命的尊严不正是由一个个“仪式”树立起来的吗7没有了它们，生命也许真的如泡沫一般无足轻重了。
城倾了，人自然也难保性命，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然而，如果“巢”必然要“覆”，在“巢覆”之前，有人偷走或故意打碎了“一卵”，还有必要追查吗？这，多少也算个有些哲学意味的话题吧。荷兰汉学家高罗佩（Robert van Gulik）的《大唐狄公案》中就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名曰《飞虎团》（The Night of the Tiger）。狄公从北州被调往长安担任大理寺卿的路上，在荒山野岭中遇到一座宛如城堡一般的庄子：The only habitation in sight was a large old country house，standing all by itself on a low hill a mile or so to the west.It was surrounded by a high wall；on the east corner stood a watchtower（岗楼，瞭望塔）.The whiffs of smoke rising up from the roof of the main building were carried away swiftly by the strong wind.（目力所及，只有一老旧庄子，孤零零矗立在西面一里左右一座山包之上，四周高墙围裹，庄子东角有一戍楼。自正房屋顶升起的缕缕炊烟被强劲的北风裹挟而去。）戒备森严的庄子顶多算“蹊跷”，而可怕的是庄前小路上竖起的木桩子上竞挂着血淋淋的人头：When the judge was about half-way to the house，his eye fell on a high stake driven in to the ground by the roadside.A bulky obiect hung from its top.Bending over in the saddle，he saw that it was the severed head of a man.The long hair fluttered across the distorted face.A pair 0f cut-off hands was nailed to the stake.directly below the head.Shaking his head perplexedly，the judge pressed his horse on.（狄公渐近庄子，忽见路边一高杆顶上挂着一物。自鞍上探身去看，却见那物竟是一人头，长发垂在扭曲的人面上，头下，另有一双手钉在杆上。狄公茫然摇头，继续驱马前行。）进入庄子后，狄公了解到有百十号名曰“飞虎团”的匪徒，借渡口被淹、官兵难至的时机，困住了这庄子，而且今夜便要屠庄。一时全庄上下，除了狄公，全都吓破了胆。就在此时，庄里竟然发了命案。反正“飞虎团”一到，全庄人都要死，这时候，狄公还有必要去查找凶手吗？
狄公当然要查。在喊杀震天，遍地火起的时候，狄公找出了凶手，但凶手却嘲笑他道，“这有意义吗？”
“Does it matter？”she asked in a low，cultured voice.“We shall aU be murdered.Soon.Look.the red glow of dawn is in the sky.”（“这有意义吗？”她低声道。“我们马上都要死了。大人不见天边红霞吗？”
“The truth always matters.”狄公回答道，“I am waiting for your explanation.”
凶犯被擒，但敌人马上就要杀入庄子了。
Confused shouts resounded outside the wall.Below，Four horsemen were riding up and down there in the grey morning light.They mockingly（嘲讽地）waved their spears（长矛），their tiger-skin capes flullefing（飘动）in the breeze.The judge looked round at the broad expanse of the muddy river.The water seemed to have risen still higher after the rainstorm.But the mist had cleared；he thought he saw a black spot，in the distance.（墙外喊声一片。戍楼下，晨曦中，四名手持长矛，身披虎皮战袍的飞虎骑兵冲来荡去。狄公回首望望远处浑浊的河水，暴雨后，河水似乎又涨高了不少。不过，烟雾已散，他想，他看到远处驰来的黑点了。）
那个黑点，自然是救兵到了。
对于狄公这样的人来说，危城、围城、倾城，都不怕，因为他知道总有些东西，什么时候都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