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查资料,偶然翻到鲁迅的《作文秘诀》,重读以后,想到初中作文教学,感慨良多。初中作文教学的“死穴”在哪儿?在于只重技巧,不重内功。鲁迅在《作文秘诀》中批评了人云亦云、故作高深的所谓作文秘诀,提出四条作文成功的新见解,就是“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这四条见解,以我的愚见,其实就是说了两个方面的问题,内容上要求真,形式上要务实。搞好这两点,就是练好了作文的内功,就可以解开初中作文的死穴了。
　　先说内容上求真,就是说作文要写真情实感。用鲁迅的话说就是“有真意,去粉饰”。真情实感是什么东西?首先,它是爱心。一个没有爱心的人,一个不爱自然、亲人、师友的人,无法写出什么好文章来。爱自然,所以一草一木、风雨鸟兽皆可凭借作者的爱活灵活现于笔端;爱亲人师友,他们的琐屑小事、细小动作写出来,就是动人文章。有个孩子写自己从小爱听自然界的虫声,但是搬了几次家,旁边的树越来越少,自己也慢慢长大了,再也没有听到过虫声。结果有一次自己的表弟来武汉,兄弟俩在外面散步,在自己还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表弟说听到天牛的叫声了,并突然爬到树上抓下来一只天牛。表弟说:哥哥你居然连天牛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小作者由此发现,看来自然的变化固然是有的,但关键还是自己变了,忙于考试,忙于追逐名利,所以就听不见大自然的声音了。自然的音乐,只有热爱自然的人才能听得见。对于中学生来说,这是了不起的创见。其次,它是真切体会。人在社会上生活,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不可能不思考,也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体会,哪怕是十几岁的初中生。有个偶然得到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些。我们新建的学校,来了些清扫公司的工人洗墙和玻璃。清洗工还是小青年,学生在上课,他们和学生做鬼脸,学生当然注意力不够集中了,笑起来。有的老师为了整肃纪律,会说一句:你们现在看他们,将来就会做和他们一样的事。有个学生不高兴了,写篇文章讲道理:“老师凭什么一副瞧不起体力劳动者的样子?认为他们低贱?没有他们,我们得住在树上,趴在地上学习。世上的什么东西离得了体力劳动者?你知识分子不得了?没他们,你没吃的穿的,没穿的,也没车开。”老师们想想看,这是多么先进的思想?这是多么纯真的感情?帮助孩子们把这样的体会理性化、条理化,就是好的文章。
　　所谓粉饰就是假话、空话、套话。当然,中学生在作文中说假话、空话、套话,根子在老师,在学校,在教育,不在学生本人。如果一个学校的国旗下讲话全是闪闪发光的语言,但是在评先评优、推荐学生上高一级学校时却弄虚作假,为应付检查验收,学校可以要求老师和学生一起说谎。你能指望这所学校的学生写出什么好东西来?他会像学校一样,满篇的爱国爱党、民族至上、集体主义、舍己为人、公而忘私,心想的却是当大官,拿高薪,吃海鲜,娶美女,住别墅。语文教师即使无法改变大环境,也要营造让孩子们不粉饰太平的小环境。也就是说,孩子们在作文中即使说了什么境界不高的话,只要是真话,也不要一棍子打死,要先肯定,再引导。在价值多元化的今天,很多学生谈自己的理想时往往会直言不讳:挣大钱,娶美女。真不真?真。对不对?不一定对。但这里面没有合理的成分吗?不见得。
　　再说形式上要务实。用鲁迅的话说就是“少做作,勿卖弄”。这是从作文的技巧的角度来说的。孔子说:“辞达而已矣。”朱熹《论语集注》:“辞,取达意而止,不以富丽为工。”可是我们有些老师总在走一些只教学生“以富丽为工”的歪门邪道。比如有的老师教学生怎样在考场上写出高分文章,就告诉学生,第一段搞三个排比句,最后一段也搞三个排比句,这样阅卷老师前后一看,就会发现你很有文采,从而给你打高分。这哪是教学生作文,分明是教学生投机取巧,既败坏学生文风,又败坏学生人格。这就是鲁迅所批评的“做作”和“卖弄”。没爱心、没思想的学生即使勉强按照老师的所谓指导这样写了,出来的文章恐怕也是一副非驴非马的猥琐面目。
　　我们这样说,并不是说作文就不要技巧了。作文要技巧,但这不是为了“做作”和“卖弄”,是为了“达”意。初中生写作文,先要培养他们的情感,增长他们的见识。这些都具备了,再结合他们文章的实际,帮助他们写顺句子,理理顺序。是议论的,帮他们学会举个例子说一说,打比方说一说,对比起来说一说;是记叙文的,不会描写的教点描写,不懂线索的帮他们弄懂。让他们的文章文从字顺,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就可以了,要那么多“文采”干什么?
　　
　　刘惠,教师,现居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