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山独爱南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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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周边多山,杭州人喜欢走山,有人在报纸上画了详细的走山地图,有人在网上写了走山攻略,更有许多人已经走遍了西湖群山。
  但南高峰是杭州走山人的最爱,它山势俊秀,有一点险,不平铺直叙;它林木葱郁,有一点高,正可俯看西湖,最适合城里人双休日的闲走。


  南高峰高257米,登山的路有好几条,最具野趣的是从三台山路进入,沿颖秀坞上山。1200多级石阶,一路山谷幽静,植被繁茂,就像是进入巨大的氧吧。
  山下一条小路名“法相巷”,因古寺“法相寺”而得名。法相寺始建于吴越,早已毁弃,只留下了法相巷的地名。
  知道法相寺是看了明代文人张岱的《西湖梦寻》。法相寺也叫长耳寺,据说这间古寺的住持耳朵特长,长到九寸,上过头顶,下可垂肩,人称“长耳和尚”。

  长耳和尚原在天台国清寺,某年游历到杭州,被吴越王敬为上宾,就留在了法相寺。如此好山好水地住着,几十年后的某一天,长耳和尚无疾坐逝。原本只是一个清净小庙,因一位有德高僧,不知怎么传来传去的,竟然成了妇人祈求子嗣之所,上门求拜的踏破了门槛。
  法相寺出名了。张岱游遍西湖的角角落落,在书中记下了这位奇异的和尚。
  这个张岱是个妙人,写和尚写到这里,笔锋一转说吃的了。明代时法相寺依然很火,张岱大约是常去走走的,也经常吃庙里的斋饭,于是就要说和尚几句好话,比如厨房如何洁净、素斋如何精良,还有他最爱吃的庙里自种的茭白,“其嫩如玉,其香如兰,入口甘芳,天下无比”,非常可口,还特意说明,必须是新秋八月的茭白。
  古时西湖南山也是上香古道,每到春天,这里的山路上会有络绎不绝的香客,为许一个心愿,从四面八方走来,汇聚在长长的山路上,于是,山路记录下了许多百姓的心愿。
  南高峰山脚下比较有名的古寺有两个:一个六通寺,如今遗址上建有六通宾馆。另一个就是法相寺,据说要重新修建。


  早些年去南高峰,走法相巷,有简单的农家,门前种花,种菜,任小溪流淌,问到古寺,一脸的茫然,却知道“唐樟”,“有一千多年了!”法相寺踪影全无,只剩下一棵千年樟树,阅尽人世沧桑。
  顺着指点的方向找去,果然有一棵巨大的老樟树。这是杭州最老的香樟树了,曾见过长耳和尚的身前身后,曾见过张岱的妙笔生花,如今依然端坐山间。
  唐樟高22米,树冠覆盖有400多平方米,树干分两岔,朝南的树干已成空洞,然而转到后面,那一半却依然枝繁叶茂。粗大的树干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岁月的重负,弯下腰来,在向土地倾诉它漫长生命中的种种。这棵树的名字叫“时间”。
  晚清诗人陈三立曾经为这棵老樟树写过一篇《樟亭记》。陈三立有个著名的儿子陈寅恪,声名似乎盖过了父亲,其实陈三立亦是一位名人,不仅是诗文之名,还在新旧交替时期积极参与维新,是个有着忧患意识坚持操守的爱国者。
  1923年,接连丧妻丧子的陈三立来到杭州,在西湖边调养疲惫的心身,他甚至在西湖边选定了墓址,准备百年后长留西湖。1937年,日寇攻陷北平,当时陈三立正在北平,他选择了绝食拒医的方式,以身殉国。1948年,陈三立归葬西湖。
杭州西湖

  陈三立在杭州住了好几年,他的诗很多与西湖有关,《樟亭记》是他为这棵古樟写的。
  近年,为保护这棵古樟,园林部门修了三层石砌平台,又用钢架撑起老树的树干。平台旁边有一条木板铺设的棧道,一直通到 “留馀山居”。那是清朝的名庄,乾隆皇帝曾两次来此庄喝茶。山居的主人大约是个世外高人,将山庄建在这冷僻山坞深处,一路茂林修竹,溪水缠绕,已是惹得皇帝心动,坐于庄前便欣然提笔写下“留馀山居”四字。
  前些年重建时将它往山外移了,就在上山的路边。名为山居,有木回廊,有听泉亭,有南山野菊,幽静得很,一派士大夫的生活情调。似乎好久没人来了,木栈道已经破损,一把老式铁锁把门,门前野花野草疯长。


  再往上走,南高峰的半山腰有一座“血园陵”,2012年修复以前,它的故事无人知晓。最先在报上引出这段故事的是《杭州日报》记者戎国彭和韩斌。
  2009年,戎国彭在南高峰细细勘察这座湮没在荒林野草中的陵园,他写道:“血园陵也属于杭州的文化碎片,在漫长岁月里,多少珍贵的个人及集体记忆随风而逝了,尽管才过去不到一百年。如果能搞清必要的史实,建成遗址公园,则肯定是杭州人的一份压箱底的家产。”
  那是2011年的初秋,我跟着丁云川上山寻访血园陵。
  据丁云川考证,1927年4月,国民革命军21师师长严重因与蒋介石意见相左而辞职,来到杭州想了却自己一个心愿,那就是为在北伐战争中阵亡的21师将士建一座陵园。严重将墓址选在了南高峰,自己就住在山脚的法相寺里,在他的督建下,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完成了陵园的建设。
  北伐战争时期,国共合作,所以陵园里埋葬的死难者中,或许也有共产党员,这座陵园,也是国共第一次合作的见证。

  粗大的树干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岁月的重负,弯下腰来,在向土地倾诉它漫长生命中的种种。这棵树的名字叫“时间”。

  80多年后,已经无人知晓这座陵园。
  山上翁家山村的村民倒是知道,叫那地方“党军坟”,说是有将官坟、士兵坟,按班、排、连的编制,排列得四方整齐。
  90多岁的孙忠海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他还记得小时候看到的陵园,规模很大,有牌坊、石墙、石阶、石俑,中间是“灵骨塔”,顶部坍塌了,露出里面的骨灰坛,圆形的陶瓮,叠了好几层,他画了一张图,画出灵骨塔里骨灰坛摆放的样子。后来墓地破败得看不出模样,骨灰坛散落四处,有附近村民拾了坛子,拿回家,洗干净装木炭。
  2013年,血园陵遗址公园重新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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