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中国经济向高质量发展目标迈进的阶段,恰为全球不确定性居高不下的时期。在不确定性加剧的国际市场中,如何实现出口产品质量升级是中国经济转型期面临的挑战。从需求侧出发考察出口产品质量影响因素的已有研究主要聚焦于传统引力模型中的GDP、人均GDP等因素,而较少涉及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与此同时,关于政策不确定性经济效应的文献又多集中于对出口增长的二元边际的影响,而很少将政策不确定性因素与出口产品质量相联系。本文研究目的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及其所包含的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中国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不仅在理论和实证层面丰富了不确定性和出口产品质量的文献,也对不确定性背景下中国出口产品质量和竞争力的提升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在给定出口固定成本随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而变化的假设下,本文首先建立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理论模型,然后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细化到贸易领域,以企业异质性贸易理论为基点,沿袭并拓展了已有文献的理论框架,提出了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作用于出口产品质量的内在机理,最后将两种政策不确定性纳入统一的分析框架,强调了扩展边际这种影响机制的重要性。在有效测度和描述中国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基础上,本文利用由Baker等学者编制的跨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数据、1995-2010年CEPII-BACI数据库和2000-2006年季度层面的中国海关数据库,首次构建了HS6位行业层面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并实证分析其对不同层面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及作用机制。为了探讨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本文以中国加入WTO后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下降为准自然实验,基于1995-2010年HS6位行业层面数据和2000-2006年企业层面的匹配数据,结合美国进口关税数据,运用倍差法检验了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HS6位行业和企业层面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基于理论模型和实证分析的研究结论主要有:首先,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增加对HS6位行业和企业的出口产品质量产生了显著的积极效应。当目的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部分低绩效的出口企业因利润难以弥补追加的出口固定成本而退出市场,部分低绩效的潜在进入者因无法支付更高的出口固定成本而放弃进入出口市场,低质量生产企业退出的增加和进入的减少推动了行业整体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进入退出机制导致的企业数目减少使得存活企业面临的竞争程度降低,利润增加,从而有助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提高。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对不同类型的产品和企业产生异质性影响,中间品、资源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到发达国家的产品,以及民营企业、单产品企业、单目的国企业所受影响更大。此外,进入退出机制的表现形式是市场调整,即特定HS6位行业内企业从目的国市场退出或减少进入某些目的国。其次,中国加入WTO后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下降不利于HS6位行业和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下降后,出口所需的最低产品质量门槛或最低生产效率门槛降低,更多生产低质量产品的企业开始进入目的国市场,这使得行业的平均出口产品质量下降。出口进入还加剧了市场竞争,企业成本加成和出口利润缩减,其出口产品质量下降。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类似,不同类型产品和企业受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下降的影响也有所差别,差异化程度较高的产品、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品、最终产品,以及位于产品差异化程度或资本密集度较高的行业中的企业、位于东部地区的企业、民营企业、单产品企业、单目的国企业所受负面效应更大。本文的政策启示主要有:第一,政府在采取措施降低来自国外的政策不确定性时,要谨防本国企业陷入出口低质量陷阱;第二,行业层面应建立和完善产品质量评价机制,引导企业在不确定性中作出最优决策;第三,企业应树立品牌意识,通过提升出口产品质量来增强出口竞争力,以降低不确定性加剧可能带来的出口失败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