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的《历史》是一部内容广博、体量庞大的史学著作,多元化的史料来源是这部皇皇巨著得以成书的前提条件。《历史》一书取材多样,其史料来源大体包括三种形式:文献史料、史迹遗存、口述史料。其中,口述史料是该书最主要的史料来源。面对搜集到的纷繁复杂、包罗万象的资料信息,希罗多德运用有闻必录、实地考证和比较辨异等多种处理方法,选择和使用史料。然而自修昔底德以降,历代学者对《历史》的史料来源和希罗多德的史料处理方法颇有微词,西塞罗和普鲁塔克等人甚至撰文批评希罗多德“编造”史料,使希罗多德背上了“谎言之祖”的骂名。20世纪后半叶,随着后现代主义理论等思潮的兴起,学界对该问题的争议再掀波澜。争议话题主要聚焦于两个方面:其一,希罗多德在撰述《历史》时大量采摭口述史料,未对史料严加考订,该书的真实性饱受质疑;其二,希罗多德“有闻必录”的方式,使史料中掺杂大量的虚构信息,《历史》的内容真伪兼具、虚实混杂,颇具文学色彩,使其历史价值大打折扣。诚然,历代学者对希罗多德的质疑并非空穴来风。需要指出的是,学者们往往是从“今人”的视角去阅读和理解《历史》,而没有从希罗多德所处的时代入手详加体会。笔者认为,该问题应置于希罗多德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下加以考察。受文献史料匮乏、神话氛围浓厚、知识流布范围狭窄等时代条件拘囿,口述史料成为希罗多德历史书写材料的不二之选,同时又与古代希腊口述传统的历史环境有关。而且,希罗多德虽“有闻必录”,却未必“有录必信”,实地考证和比较辨异亦是希罗多德处理史料的重要方式。“有闻必录”体现了著者对史料来源的尊重,既注重保留史料的原创性和准确来源,又对史料详加甄别,考订史料的真伪。从这一角度来看,学者们对希罗多德的一味责难并非可取之法,因为希罗多德不可能跳脱客观环境的制约和束缚,而必定带有那个时代历史书写的特征。《历史》的史料处理方法表明希罗多德兼具客观求真和理性批判的双重史学精神,这种史学精神在古代希腊史学获得高度发展,对于希腊化诸国、罗马甚至近代西方的治史传统产生广泛的影响,同时也为希罗多德赢得西方“史学之父”的至高赞誉。本文拟从希罗多德《历史》文本出发,综合文献史料、铭文记录、考古发现等原始资料,详细论述希罗多德的史料处理方法。同时从希罗多德所处的历史语境着眼,考察希罗多德运用有闻必录、实地考证、比较辨异等史料处理方法的原因,探究希罗多德史料处理方法体现的求真意识和理性批判精神,从而为客观评价希罗多德及其《历史》提供一些启发性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