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把热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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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三兔儿子结婚,在城里买房子,向老瓜张口,老瓜二话没说,把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两万块钱从银行取出来,让老婆给三兔送去。
  老瓜和三兔打小穿开裆裤长大,老瓜把三兔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同样,在三兔眼里,老瓜比亲哥还亲。
  时隔两年,老瓜儿子结婚,实在是周转不开,就让老婆去三兔家要钱。
  “瓜嫂,快坐!”一进门,忙坏了三兔媳妇,又是倒水,又是取糖。
  “这城里的房子就是比咱村里的亮堂、干净。”老瓜老婆没有敢坐,眼瞅着这大房子,亮亮堂堂,干干净净,手脚都没地方放了,“城里好,好,还是城里好!”
  “好是好,塌下一屁股的饥荒!”
  “那是,那是,谁还没个不便的时候。”老瓜老婆嘴上应着,心里却想:还好,知道还欠着人情。
  两个婆娘坐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起来。老瓜老婆其实心里着急,没心思扯闲篇,几次想提钱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等人家主动说。三兔媳妇好像故意逗她,就是不说。眼看墙上的时针指向十二,老瓜老婆终于在心里鼓了鼓勇气,正想说要钱的事,只听见外面有锁头转动的声音,门开了,三兔回来了。
  三兔进门看见老瓜老婆,连忙说:“嫂子来了!”三兔媳妇忙站起来:“啊呀呀,光顾和嫂子说话了。嫂子,你坐会,我去做饭。”起身往厨房去,三兔咕囔了句:“都啥时候了。”
  瞬间,厨房有流水洗菜的声音传出来。三兔坐定,说:“瓜哥的鸡场效益还行吧?”
  “算是吃一顿有一顿吧。”
  “听说侄儿快结婚了,啥时吃侄子的喜糖啊?”
  “快了,快了,这不正张罗呢。”
  这时,老瓜老婆的手机响了。
  老瓜老婆朝三兔点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老瓜老婆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嗯嗯嗯”,始终没有说句话。
  “让我和瓜哥说句话!”三兔伸手想去接老瓜老婆的手机,那边却挂了机。“这个瓜哥!”三兔说了句,重新坐下来陪着说话。
  “三兔,你瓜哥让回去呢,着急啦。”
  “着急也得吃饭,到三兔的门上,不吃饭,那叫怎回事——我还怕瓜哥骂我呢!”
  “不是,真是着急的……”
  三兔摆摆手:“嫂子你别说了,就好。”说着话,进厨房帮媳妇张罗午饭。
  老瓜老婆怀里像揣着十五只小兔子,七上八下,哪能坐得住,起身也跟着进了厨房:“这房子得多少钱啊,这么多卧室?”老瓜老婆再次提起房子的事,想把钱的念头引出来。
  三兔两口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忙乎做饭。接下来,无论老瓜老婆怎样提示,三兔两口子就是闭口不提还钱的事。饺子煮进鍋里,三兔媳妇停下手里的活,把老瓜老婆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老瓜老婆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心里的小火苗嘭嘭往上窜。饺子端上来,老瓜老婆没辙了,那能吃得下啊,得先把正事说了,直接说吧,心里说:“哪有要钱还不好意思呢!”
  “儿子准备结婚,我想……”话到嘴边,还是留了半句。
  “嫂子,怎不早说,不就借钱,你说个数!”
  老瓜老婆一听三兔这话,知道这是裤裆放屁——岔气了:“三兔,我是来要钱的,不是借钱!”老瓜老婆终于畅畅快快说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却把三兔两口子说愣了,两人互相看了看,仿佛不认识对方,眼睛瞪得牛铃大:
  “要钱?!”
  老瓜老婆脸上努力挤出几纹笑容来,又努力点了点头。
  “钱不是早就还上啦?”三兔媳妇扭头问三兔。“对呀,嫂子,是不是你记错了,去年夏天五月我还的,捎带还送去一把热水壶,你不记得了?”三兔也满脸的惊诧。
  “记得,记得,壶是送了,但没有还钱啊!”老瓜老婆像要哭似的。
  “嫂子,一定是你记错了,我就是怕你忘记我去还钱,才捎带送了一把热水壶。”
  老瓜老婆急得直跺脚:“哪有的事,送壶是真,没有还钱哪!”
  三兔气得双手上下挥舞:“记得送壶,怎能不知道还钱呢?”
  老瓜老婆用两只手使劲拍着大腿:“你怎么能用一个水壶顶两万块钱呢?真是岂有此理!”
  “嫂子,你再好好想想,我送钱时,你还说老瓜哥去鸡场看小鸡了,我等不及,放下钱就回来了。”
  “没有的事,你还了我,我把那两万块钱放哪啦?”
  “那我哪知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就吵了起来。三兔媳妇也帮腔,说让三兔去还了,别想再讹人。
  老瓜老婆气得摔门而去。
  “你真的还了吧?”老瓜老婆前脚走,媳妇就问三兔,“不会是你半路丢——是不是给了哪个狐狸精啦?”
  三兔的目光直直的,脸发青,哭笑不得:“媳妇呀,人家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
  老瓜老婆没要到钱,要了一肚子气回来。一进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一塌糊涂。老瓜在一旁劝:“你再想想,是不是人家真还了,你忘记放哪啦?”
  老婆转身把灶台上的那把热水壶“嘭”的一声放在老瓜面前:“放这了,这就是两万块钱!”
  老瓜蹲在地上,望着那把热水壶,一口一口地抽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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