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大话(四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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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员战将我喜欢


  没养成早起锻炼的习惯,醒来再躺会儿,缓解着昨日一整天的累。
  中年男人的每天,就好像赵子龙单枪匹马杀入长坂坡曹军大阵,东挡西杀、兜兜转转。见识着各种嘴脸,本来流氓者呲牙耍横,微末俗常者大装可怜,既然你露出空档来,就不能怪人家陡生恶意。麻烦排着队,一丝一缕去化解,还不能心浮气躁,偶尔还会插队进来一愣头青,可能就是刚刚心怀侥幸的报应。
  精疲力尽、心灰意冷之际,你还不能埋怨命运。曹操在高坡上说:这员战将我喜欢,传令下去,不要弄死他。命运只是折腾你而已,还没有最后翻脸。
  其实又算个啥,谁还不经点儿事儿啊,曾言:要感谢小麻烦,它可能给了你我惊醒,从而避开了大灾祸。
  麻烦有大有小,这些有意无意地划割,尽可以交与时间,也只能交与时间;最后在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就像一棵树满身的叶子,深秋晚暮西风吹,疤痕就会一片片飘落,满地金黄,好似慰藉平生的徽章。到头来你会怀念狼狈不堪的现在,最后悲喜全无。

牙殇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那牙呢?牙疼十数日,终于让牙医“吱吱扭扭”做了修补。应该有所缓解,但也有了身体残缺之感。
  牙疼期间,除了消炎药,还向老中医讨了中药粉末漱口。桌上一杯中药、一杯茶水,都属于草木花叶,都苦后留有余香,一是润泽心肺,一是修复心肺,二者有何细致的区别呢?你说,先喝哪一杯呢?除了牙,羞答答的血压也静悄悄地升。只是波动了,我还不愿意承认已经正常化了,不愿意去吃药。就好像弄牙,不愿多花钱,不是抠,其实是不承认病,有那钱还不如跟大夫喝了酒!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进入旧了,也进入初病阶段,心不甘情不愿。我爹底子好,七十多了,刚刚得病受罪,非常不能接受。前几日回家,老两口的血糖居高不下,紧张的呦;一查,原来是血糖仪试纸发潮不准了!一场虚惊,之后是欢喜。人生中其实有着多少侥幸啊。
  侥幸的另一面就是被射中。人之不惑,应该强制自己安妥身心了;学会拒绝,可以说不,前提是消减欲望。
  再说回牙。它几乎是人体最坚硬的部分了吧,婴儿时生乳牙,几岁大时换掉一批,然后供我们几十年咀嚼。它和舌头互为依托,主“食为天”之大事。舌头软,倒比牙更为长久。铁齿铜牙说的是沧州同乡纪晓岚,我的思想也会如斯坚硬吗?
  最后竟想到骷髅,梅超风练九阴白骨爪那种,荒地里挖出的一堆骨质,多少年了,还有整整齐齐白森森的一排,他们的牙口儿咋那么好呢?实在是想不通。

瘾是越烧越大的洞


  我想,如果大张旗鼓说吸烟的好处,当然是不对的。
  但这种对生命的燃烧,逐渐缠缚了我。
  以前是有距离的,人生及半,它贴了过来。
  人应该对各种瘾有所戒备,因为瘾都是越烧越大的洞,一旦沉迷,可能就弄皱了整个生命。
  还算在边缘,身边有那么多人已经燃透,我控制着它,却又在框格里一丝一缕地不愿放过。
  其实我也不喜欢烟的味道与眩晕,但活了一把年纪,仍不能很好地安妥很多情绪。
  人生的愿望是身体所有器官都得以完全使用,事实证明这是奢望,往往是一个或几个先罢工,捎带上其他意犹未尽的。
  有人说过:远离各种瘾,会拉长生命;但又很快反复:没有燃烧、灼痛的长度又有什么意义?清人项莲生 《忆云词》 云:“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人都是贪婪的,总想能从壁垒间穿行自如,经过了春暖花开,又能一览满天晚霞。这是另一个奢望,最大的奢望。
  所以总是要选择什么,而失去其他。青烟袅袅,对那些意犹未尽的,就不要心怀遗憾了罢。

白发吟


  下午有一点儿空闲,就去眼镜店。眼镜总有些花,看东西看不清。天生邋遢,镜片总擦不干净,其实是有了很多划痕。师傅一看,果然。换吧,二百元。
  带上新的,天地为之一亮。还好,不是因为年岁渐大花眼了。不料一喜之后紧随一悲:拿镜子一照,鬓角的白发已呈不可遏制之势。这一阵儿还是那么奔命,心情也多有不爽,难道真的落实到头发上了?也赶上最近沒有好好照镜子,现在双眼如炬,真的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刚刚不惑,我已然刻意放缓脚步了,圈马向南山,不愿跟一些小人、恶人扯淡了,没想到它竟不肯商量。对于白发,还有血压血糖心脏等,我其实不梦想着能逃脱,只是想打个阻击战,延缓一下,随同龄人的大流儿,否则就有些慌张。老爹七十多了,从来不近视眼,血压血糖正常,我是怎样糟践的,后三十年将是怎样的破碎?面对他既委屈又有负罪感。
  以前打击过某诗友,“人家美女是脸白发黑,您整个给倒过来了—— 脸黑发白”;其实我也是从小生得很中国的沧桑黑脸,比他小十来岁头发占着优势。现在我诚心地向他道歉!
  以前总给一个老兄叫“老白毛儿”,怜他仍舞着一杆长枪杀来杀去;我不如是吗?以后再也不叫了。
  另一老兄黑发羡人,我直接质疑;果然是染的—— 难道我也要留意什么牌子的黑发素了?
  曾经庆幸自己毛发重,觉得秃、谢是问题;如果早早如霜似雪,还不如头顶一片锃亮呢。
  现在的白发好像两军阵前仓皇挂错的免战牌,造成了误解、影响了军心,我好多零件还正常运转呢!有必要澄清一下,要不给自己起个“白发花心郎”的网名?
  从今以后,谁再说我落伍我不再不服了。继续写老气横秋的文字,继续留意晚暮的事物,继续尽量遮掩着自己的哀伤。
  从今以后,饭局我应该坐主位了,否则你们就借给我钱,或是“干嘛不还我的钱!”
  从今以后,大家给我叫叔叔、伯伯、爷爷一类,我都认,都痛痛快快儿地答应!
  (选自《世界太大,我只说一句话》/庞永力 主编/百花文艺出版社/ 2018年9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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