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举报信牵出的环卫窝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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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案中的行贿人更倾向于把受贿人拉进自己织造的利益之网,在这种模式下,行贿人就成了“主角”。
  
  “‘欲成大事者,必固其基;欲成江河者,必长其源。’在平凡艰苦的环卫工作中,环卫中心既‘固其基’又‘长其源’,以严格的管理,不断拓展长远发展的新局面……2005年以来,完成新建、改建高类别公厕61座,达标公厕213座……”《经济参考报》报道北京市石景山区环卫中心时这样写道。
  然而,2010年北京市石景山区和门头沟区环卫系统爆出一连串的窝案串案,自“一把手”到清洁队长,加上行贿人员,涉案人员竟然有20余人之多,从上至下的腐败使得上述功绩黯然失色。
  10月18日,这一系列案件中的重要人物石景山区环卫中心原副主任董泗臣接到了一审判决,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而其他人员还处在司法程序之中。
  
  举报信带来意外收获
  
  今年4月初,一封匿名举报信放到了石景山区检察院检察官王立君办公桌上,信中说石景山区环卫中心董某有受贿嫌疑。举报信写得非常笼统,既没有写董某的职务,也没有写董某的受贿经过,只说其有可能存在受贿问题,两个行贿人也是一笔带过。
  三个人,一个受贿人有姓无名,两个行贿人中只有一个给出了具体姓名,怎么查?王立君决定从这唯一一个有姓名的行贿人入手。这个人就是靳洪升,北京南粤装饰有限责任公司的项目经理,主要从事新建厕所、厕所改造以及厕所设施维修。他也是随后石景山环卫系统窝案得以侦破的关键人物。
  在检察官调查行贿人靳洪升时,为了了解厕所工程相关情况,办案人员找到石景山区环卫中心基建科原科长闫志超协助调查。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闰志超以为自己受贿的事情败露,竟主动交代了自己曾接受靳洪升3.4万元贿赂的事实。虽说之后靳洪升也供出了闫志超,但闰志超提前的供述不能不说是个意外收获,这也使得闰志超成为此次环卫窝案中第—个到案的犯罪嫌疑人。
  据闰志超交代,2005年,靳洪升在无建筑施工资质、无正规施工队伍、无专业技术人员的情况下,挂靠于北京市南粤装饰有限责任公司,并以该公司项目经理的名义,使用该公司所具有的装饰、装修资质,向北京市石景山区环卫中心基建科申请公共厕所改造工程项目。
  靳洪升在与其他施工单位的竞争过程中,请时任该环卫中心副主任的董泗臣和时任基建科科长的闫志超帮忙,使其承揽到石景山地区公共厕所改造等相关工程。同时为了保持与北京市石景山区环境卫生服务中心的业务关系,靳洪升于2008年9月间,利用闫志超妻子生孩子的机会,为其安排医院,并支付6000元的押金;2008年间,为闰志超报销餐费2000元;2009年和2010年春节,以给孩子压岁钱为名先后两次给闰志超共计7000元。
  作为回报,2005年至2010年期间,董泗臣、闫志超在明知靳洪升系借用他人工程资质的情况下。利用其主管基建工程工作的便利条件,将石景山地区三类厕所达标改造、高类别厕所改造、新建厕所以及厕所设施维修等工程发包给了靳洪升。
  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闰志超放松了自我约束,一次又一次地接受5家公司的贿赂共计3.4万元,最终栽倒在了“厕所”上。目前闫志超已经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大树底下好乘凉
  
  闫志超所在的基建科负责石景山区环卫基建项目规划、报批、组织招标,工程的监督、检查、协调验收以及工程结算等工作;而董泗臣当时担任的是石景山区环卫中心副主任及纪委书记,直接负责石景山区环卫中心基建工程的全面工作。可以说,闰志超的每一笔受贿,几乎都与董泗臣分不开。没有董泗臣的点头,即便闰志超收了钱,也解决不了靳洪升的问题。
  根据“主角”靳洪升的供述,办案人员最终确定举报信上唯一的受贿人就是董泗臣。由于董泗臣在纪委工作多年。反贪人员担心他的心理防线筑得比较牢固,果然,在反贪工作人员开始接触董泗臣的时候,他拒不交代任何问题。但当检察官把描述他一次次受贿详细经过的证言都摆到他面前时,他终于气馁下来。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受贿的全部事实。
  在石景山环卫中心,董泗臣直接负责垃圾清运业务及基建工程的全面工作。初为副主任之时,董泗臣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能保持一下清正廉洁的形象。2006年9月,河北玉川建筑责任有限公司的项目经理李英年,送给董泗臣2万元,没有过几天,董泗臣和他爱人就到李英年家把2万元钱还给了他。李英年依然记得董泗臣的爱人当时的话:“这钱我们不能要,我们家老董不能犯这错误。”然而对于与其相熟的行贿人员如靳洪升,董泗臣则是来者不拒:从香油、烟酒日用品甚至一箱味精,到动辄以万为单位的红包。董泗臣没有任何拒绝的表示,统统笑纳了。
  另外,董泗臣有个小爱好:放鞭炮。与他有涉的八家公司的办事人员几乎个个都知道他这个喜好,于是,送鞭炮成了行贿董泗臣最有用的借口。2007年春节期间,北京万海达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经理韩洪飞从老家河北给董泗臣运来一车的鞭炮,在送鞭炮的同时,“顺手”塞给董泗臣一张价值1000元的沃尔玛购物卡;2008年春节前,韩洪飞从老家带鞭炮给董泗臣,“顺手”又塞给董泗臣一个装有1万元钱的牛皮纸袋子。河北京志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刘志安也以同样的操作手法,在2007年春节和2008年春节,两次在送鞭炮的同时,塞给董泗臣合计2万元。
  年复一年地接受小恩小惠,终于把董泗臣拉下了马。
  
  大老板供出窝案主角
  
  办案人员侦查举报信上另一个“主角”的过程却颇费周折,因为举报信只在角落里提到了“汉沽制品厂”,没有其他任何具体信息。为了这短短的几个字,王立君和同事几乎查遍了京津两地大大小小的制品厂,经过数天的排查终于找到这家位于天津市汉沽区的小王综合制品厂及其厂长田春祥。查找田春祥的过程虽然艰辛,但从他身上得到的收获却是不小,根据田春祥一人的供述,检察人员即成功挖出了包括门头沟环卫中心正副两个主任在内的四个人。
  61岁的田春祥外表平实,看不到大老板的影子,然而在天津市汉沽区大田镇,提起做环卫材料的田老板,可谓无人不知。小王综合制品厂最初是天津市汉沽区大田镇小王瞿村的村办企业,田春祥于1996年承包该厂,2008年田春祥与天津市汉沽区大田镇小王瞿村村委会签订买卖合同,出资26万元买下该厂并将注册资本变更为200万元。该厂主要业务是生产垃圾箱、单吊箱及相关垃圾楼吊装设备。只有小学文化的田春祥在做生意上可算是一把好手,从接手小王综合制品厂时起,他就广泛拓展与北京市门头沟区环境卫生服务中心的“关系”,环卫中心的一、二把手他自然不会放过。
  之一“王老虎”王春海
  田春祥交代的第一人便是门头沟区环卫中心原主任兼党委书记王春海。和 王春海打过交道的人都称他“王老虎”。据门头沟环卫中心员工介绍,王春海干了几十年的垃圾装车工,终于在2006年当上了环卫中心主任兼党委书记。任职期间,王春海党政一肩挑。养成了飞扬跋扈的脾气。
  4月22日晚,根据刚刚从田春祥处得到的线索,石景山区检察院向北京市检察院申请了管辖权。当检察官深夜出现在王春海家中时,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我们单位谁又给我惹事了?”并像平日里给下属发烟一样,随手给检察官递上一根中华烟。在即将被带出家门的一刻,王春海仿佛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他告诉检察官他爱人刚做完手术,有什么事就不要惊动她了。说完呆呆地停了一会儿,又折回去。轻轻地推开女儿的房门,柔声地说:“好好看家,照顾好你妈,我有点事,今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在随后的讯问中,王春海拒不承认自己涉嫌受贿问题。石景山区检察院反贪局连夜申请门头沟区检察院协助审查。接到情况汇报后,门头沟区办案人员当夜赶到,参与讯问。此时,王春海的心理防线出现了松动。检察官趁机拿出王春海爱人托送的丹参滴丸和降压药:“这是你媳妇让带给你的,她自己没吃饭还想着要做饭带给你,你说你做的那些事对得起谁呀?你对得起你媳妇,对得起你孩子,对得起党对你的培养吗?”听到这里,王春海的头低下了,眼眶也红了。
  当夜,王春海交代了收受田春祥10万元的犯罪事实。2006年下半年,门头沟区环卫中心要采购11台垃圾楼吊装设备,需要进行招投标。王春海在招投标前,向田春祥透露了中标的价格范围以及投标时应注意的事项,并且在中标后具体工程的实施过程中积极帮助田春祥所在的天津市汉沽区小王综合制品厂。在顺利得到了近100万元工程款后,田春祥投桃报李,于2007年上半年送给王春海-10万元。目前王春海涉嫌受贿已经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之二“好领导”刘京介
  
  田春祥交代的第二个人是门头沟区环卫中心的二把手,区环卫中心原副主任刘京介。他与王春海个性迥异。从事环卫工作34年,先后荣获“优秀共产党员”、“优秀党支部书记”、“环卫系统先进个人”、“环卫系统先进工作者”……走上领导岗位后刘京介依然没有改变其艰苦朴素的作风,平日处事低调,平易近人,以至于听说其涉嫌受贿后,同事们都十分惊讶,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刘京介没有受贿,他可以说得上是个好领导。”检察官告诉记者,“他被带到检察院后,不到半小时就交代了所有问题。”
  起初对给他送钱送礼的业务客户,刘京介也曾坚决抵制,但随着送礼的人越来越多,加上看到那些在自己单位承包工程的老板都赚了大钱,身边一些领导干部也都出手阔绰,而自己却仍然捉襟见肘时,刘京介的心理失衡了。从逢年过节收些烟酒礼品到伸手收第一笔钱,从收第一笔钱时的忐忑不安到收钱收得心安理得,刘京介一步步走向犯罪。
  刘京介第一次收钱是在2008年春节,行贿人就是田春祥。2008年春节前的某一天,田春祥来到刘京介的办公室,随便聊了几句之后,看办公室里没人,田春祥说:“马上过年了,这点钱给您买点东西吧,感谢您这一年对我们的照顾!”随即将一捆钱塞给刘京介,刘京介推辞说不要,田春祥见他推辞就把钱放在电脑键盘的抽屉上。田春祥离开后,刘京介数了一下,整整1万元。
  据刘京介交代,他曾经将1200多万元的厕所清洁、维修等项目交给8个公司,大部分公司都曾对其行贿。因为项目本身的利润不高,所以行贿的数目也不大,最高也就是1万元。
  在羁押期间,刘京介表示:“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想告诫身边的朋友和同事,以我为戒,千万别做错事,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目前刘京介涉嫌受贿已经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
  
  之三位低权重的组长和队长
  
  在环卫系统中,凡涉及到物资管理的环节,大多是行贿受贿的高发地带,如设备购置、工程招投标、工程验收、工程款结算等。因此在环卫中心,业务科、设备管理科和基建科是“油水”相对来说比较多的科室。
  门头沟区环卫中心原业务科科长兼工程组组长张保华、原二队队长兼书记禹振清,一个组长,一个队长,看似职务低,实则他们所管的事务都和物资有关,实权一点都不小。因此,田春祥对他们也没有“放过”。
  2004年,因为工作关系,禹振清认识了田春祥。之后。田春祥找到禹振清说,如果需要垃圾箱可以从他们厂进货,他们不会亏待禹振清的。2005年,门头沟区的一些单位找到禹振清说想要买垃圾箱,禹振清想起了田春祥,决定由他们厂供货。于是从2005年起,田春祥的工厂每年平均给门头沟环卫中心供应10多个垃圾箱。2007年七八月份的一天,田春祥找到禹振清,把用报纸包好的2万元钱,放在禹振清办公室沙发上,对他说:“这几年您也没少帮忙,给您点钱意思意思。”2009年9月,禹振清的女儿结婚前夕,业务客户纷纷登门拜访,都想借这个机会和禹振清搞好关系。禹振清对送上门的好处没有拒绝,一一笑纳。
  2007年上半年,田春祥来到张保华的办公室,聊了几句后。给了张保华一个装有1万元的信封,同时对他说:“我们厂准备再投一个垃圾楼的吊装设备的标,你看看能不能给帮点忙。”张保华知道那个项目的招标是在区采购中心进行,就托关系让田春祥中了标。张保华主要负责工程协调,所以在施工过程中也比较照顾田春祥,尽量帮田春祥加快工程进度,增加其利润。张保华的另外一个职务是工程组组长,负责工程中标、合同签订以及最后付款时的签字,收了钱之后的张保华在这些环节上尽量照顾田春祥,从没给田春祥的工厂找过麻烦。
  
  责任编辑:张 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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