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麾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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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村人敬重陈家河人,除了陈姓家族讲义气,还因为陈长手。在他们眼里,陈长手是个好官。来往京城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陈长手的。大家知道他官居四品,手握镇马鞭,有挡万夫之勇。传言,他跨下骑着一匹白战马,手挥钢鞭,冲入敌阵,如风扫秋叶。到后来,对方马匹一听鞭响,就掉头而逃。
  京城人谈云麾使,唱书一般。不由你不想听。
  云麾使的镇马鞭,不用说太多,就两个字:厉害。可让全京城人敬畏的却是他从战场上回来后拥有的一双奇眼。见过面的人,也没觉得他的眼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眉毛长且白,也是黑眼珠子黑,白眼球白,睁圆,不算大,笑起来,眯成缝。不过,也有人说,他双眼看似一条线,眼角的余光却透亮得很,像一把隐形的袖珍匕首,在他的眼皮底下,没有坏人能逃出城。
  陈长手的职责是驯宫里的马匹。马调教好,更多时,陈长手在教马夫们舞鞭。他是从马夫嘴里得知,夜里,六王爷府进了贼,盗走一块玉。眼下,全城戒严。捕快们搜到天亮,连个人影也没找着。六王爷丢玉,心疼呀,早饭也没心情吃了。按说,这事儿,陈长手听说了,也就是听说了。可他自打战场上回来,老觉着闲得慌。这贼难道比敌人的马还难对付吗?他收起鞭,换身便服,上街去了。他清楚贼一身轻功了得,这样的身手做贼,可惜了。贼不是鸟,飞不出城的。
  侍卫们抓不到人。贼隐身了。
  陈长手顺着六爷王府溜达到南城门,嘴角闪过一丝笑。
  回家,陈长手叫来管家对他耳语一番,让他去趟鱼市。
  管家去了。约两个时辰,管家带着两条鱼回来,同时告知:盗贼抓住了,真是府部巷的那个乞丐。
  陈长手眯起眼睛,走进马棚,牵出火龙驹,遛马去了。平了战乱,回到京城,陈长手就爱上了遛马。其实,他最喜欢骑战马,挥鞭驰骋。说是遛马,不如说是观人。他越来越喜欢看路人。在外人眼里,行走在市井的人,无非男女老幼、高矮胖瘦,黑糙白嫩、布衣绸缎,也无特别之处。可这些人走过陈长手的面前,只需一眼,他就能看得见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是什么?没有合适的词语来描述。也许就是一种感觉吧,那么真实,真实得如同街上刚出笼的肉包子,又似茶馆里的大碗茶。与其说陈长手喜欢这种感觉,不如说是迷恋上了。以前,他的眼睛里除了刀枪剑影,就是一条血红的河,他的战马永远嘶鸣,奔跑着,他的镇马鞭同样染成血红。他不能自持,唯有驰骋,才能再次听到那熟悉而又让人兴奋的嘶鸣。现在,火龍驹太温柔了,走在石板上,如踏在一片片青色的薄云上,没有声响。这是他引以为傲的。马是好马,他的马习惯踏石无声,而他呢?沉迷于观人无数。通过他们的衣着、言行,特别是眼睛,他看到了外人不曾知道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乞丐,第一眼看到,就感受到他的骄傲。那不是乞讨的眼睛,尽管他穿得破烂,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骄傲。只是随着城门口的严加盘查,他的骄傲里又多了一丝不安。他心里想的,外人不知。可一个人的眼睛不会撒谎。通过人的眼睛,看到一个未知的世界,这就是吸引陈长手的地方。能说是好奇吗?也不是。陈长手就特别想弄清楚。可现实中,存在太多的未知。未知,让他的生活变得充实而又真实。他不能总活在那阵阵嘶鸣中,他要在无声中行走,寻找另一种真实的存在。他是陈长手,那个不甘于只会骑马挥鞭的云麾使。
  让陈长手的眼睛闻名于京城的是给车前草平冤。车前草是钱庄主的管家,罪名:谋杀。囚车推向刑场时,迎面碰上陈长手,就一眼,云麾使就知道此犯人有冤。赶巧,执法官是他原来的下属。执刑时,他高喝:刀下留人。
  下属见是云麾使,如实说:“此人已认罪画押,怎能有冤?”
  “重审此案,会有不同。” 陈长手一脸自信。
  下属知道陈长手的鞭厉害,关于他的神眼,也听过不少传说。通过车前草的眼睛,怎么就知道此人冤呢?他决定重审。这是他刚到任审的第一个命案。他邀请云麾使旁听,他要验证车前草是否真的有冤。
  原告钱灰扬一带上来,陈长手抬眼一看,钱灰扬腿一软,就跪下来,磕头认罪:“请求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从怎么忌恨车前草在义父面前得宠,到如何借车前草抓草药,暗中掉换药方,害死钱掌柜……钱灰扬没要人审,一一如实招供出来。
  下属本已准备几套审讯方案。可谁能想到,不费一点儿力气,更没有任何悬念。车前草无罪释放,钱灰扬自愿领罪。
  在送钱灰扬去牢房的间隙,下属忍不住问:“当初为何不供?”
  “我害怕面对义父的遗物,天天做噩梦。如今更不敢面对云麾使的眼睛,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呢?”钱灰扬仰天长叹一声,整个人轻松多了。
  后来,陈长手又帮着捕快抓了十个要犯,还帮着审判了三个要案,无一例外,都是通过犯人的眼睛,识别其是否犯罪的。
  一时,京城人都知道从战场归来的云麾使有一双神眼,可看透人的内心,倒忘了他那条令外敌闻风丧胆的镇马鞭。
  一日,圣上心血来潮,想测试一下身边文武百官的忠心,就传云麾使。这才得知,七天前,陈长手的眼睛莫名地失明了,看遍全京城的中医,无人能治。众人闻听,说,可惜了一双好眼。
  坊间,关于云麾使的传言很多。
  陈长手得罪太多人,是仇家用银针刺瞎的……
  云麾使看不习惯身边的事,心灰意冷……
  火龙驹不能跑,镇马鞭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陈长手带着一马一鞭回到陈家河倒是真的。说来也奇,整日闲来打鱼,无事舞鞭,他的眼疾,一年后,竟不治而愈了。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小说月刊》201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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