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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被称为“史上最干净爱情”的《山楂树之恋》经过张艺谋的光影演绎,时下成为众人热议的焦点。作为国际大师级的知名导演。张艺谋再次用他极具张力的唯美光影,发人深思的诗性穿越,把这段委婉凄美的悲剧往事娓娓道来,用其独具美学张力的电影语言诠释了那个特殊年代的青涩爱情。
[关键词]《山楂树之恋》 张艺谋 美学张力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0.19.009
《山楂树之恋》讲述了一个异常凄美的故事,来自一个女人的亲身经历,被称为“史上最干净的爱情”。主人公静秋是个漂亮的城里姑娘,因为父亲是地主后代,家庭成分不好,文革时很受打击,一直很自卑。静秋和一群学生去西村坪体验生活,编教材。她住在村长家,认识了“老三”。老三喜欢上了静秋,静秋怕他欺骗她,起初常常躲避。英俊又有才气的老三是军区司令员的儿子,却是极重情谊的人,甘愿为静秋做任何事,给了静秋前所未有的鼓励。他等着静秋毕业,等着静秋工作,等着静秋转正。等到静秋所有的心愿都成了真,老三却得白血病去世了。那时候,1976年,老三他还很年轻……
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在革命和生活之间潜藏着深刻的对意识形态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又适时地转化为对爱情懦弱。在这样一个特殊年代里发生的凄美爱情,自然让经历坎坷、也做过知青的张艺谋深有感触。早在电影《红高梁》中,张艺谋是想用“简单的思想表达出一种对生活热烈的态度,舒展生命的活力,唱一首生命的赞歌!”而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则给我们带来的是“一个沉闷压抑、人性萎缩的封建壁垒,是高墙大院里生灵封闭、人性扭曲的悲剧命运”。相比前两者,这次在《山楂树之恋》中导演似乎有意要回归那份久违的纯真和那段“原生态”的爱情,故事叙述的整体节奏来得十分平静、舒缓,感觉是在以“他者”的身份在点滴记录着这份青涩的爱恋,在平淡地叙述着一段凄美的往事。
一、极具张力的唯美光影
作为国际大师级的知名导演,张艺谋载誉无数、在电影创作上取得了辉煌的业绩;身为众所周知的传奇人物,他在电影的摄影、表演和导演等领域都取得了杰出的成就。他在每一部电影的创作上都力求有所突破,对故事的叙述和人物的塑造上,都最大限度地表现新的视点,最形象地表达自己对电影的认识,并形成其独有的叙事方法和视觉表达方式,形成了独具风格的光影语言。张艺谋1982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先后在“第五代”开山之作的《一个和八个》和《黄土地》担当摄影,并一举成名。可以说对于摄影艺术的热爱、执着甚至偏执,对他作品整体风格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早在《一个和八个》中他大胆地通过“黑、白”两色的强烈对比来产生凝练的“力之美”,运用“静态的画面”来烘托影片深沉、浑厚、悲壮的基调。在《黄土地》里影片以温暖沉稳的土黄为主调,与其他色彩的相互交织,构成饱满凝重的和谐谱系,以突显黄土地那贫瘠中又透着母亲般的温暖,给人以力量和希望。之后的每部作品虽然张艺谋不再担当摄影,但顾长卫、吕乐、侯咏等人都把这种摄影风格在张氏电影中延续,或热烈奔放、或清新唯美、或深沉雄浑、或朴实平淡,而这种色彩的张力,视觉效果的冲击从《大红灯笼高高挂》到《英雄》,再到《满城尽带黄金甲》已经演绎到了极致。
《山楂树之恋》给我们呈现的画面,清新而唯美,简单而凝练。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仿佛一切明媚的色彩都被一种灰暗的色调所压抑,山坡上的山楂树在灰蒙色的天空、青黑色远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零、黄昏下流淌的小溪没有夕阳的光辉、狭窄的小屋里只有忙碌的声音、医院铁门外静秋在孤灯下的背影显得那么倔强却无力。电影中原本洋溢青春气息的欢声笑语、乡间小路旁金黄色的油菜花、在小河里游泳嬉戏时的纯真流露、骑着单车飞奔时的童真欢乐,原本都在给我们诉说着一对年轻的生命渴望爱情、体验自由、放飞青春的梦想。但他们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青年一代,经受“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骤雨,理想的热情一时如沸,精神的荒芜又使他们被绝望的阴影笼罩。要用色彩、画面、构图、光线把这一切独特背景下复杂的情感都表露、衬托出来确实不是易事。
张艺谋作为制造视觉效果和唯美意境的大师,为了自己每部作品的每一个细节或者场景的确做到了用心良苦、身体力行。当初为了拍《红高梁》,他亲自在山东高密县种下100亩高梁地,高梁拔节时,正遇上天旱。他天天在地里转,给高梁浇水锄草。在《英雄》中胡杨林打斗的一场戏,张艺谋率剧组前往内蒙古的胡杨林。并以80元一大口袋的价格,向当地农民收购了大量杨树叶。张艺谋对这些树叶,可算是耗尽了心力。在张导眼中,假如做不到视觉化,那就无法拍电影,张艺谋想要的是很强烈的视觉效果,很新颖的电影形式,哪怕是“为了形式而形式”也在所不惜。《大红灯笼高高挂》如此、《满城尽带黄金甲》亦如此。但到了《山楂树之恋》里好像又回到了《我的父亲母亲》里那股清新纯朴的风格,这的确让迷失在视觉冲击、特技甚至3D时代的观众们不免有些茫然。
对色彩的运用自然是张艺谋的看家本事,一张一弛,饱满、凝练,充满张力的唯美画面使他每部电影的叙事主题得到完整体现。从色彩主题的鲜明、张扬到淳朴干净、流露平淡,从“血红的太阳与漫天飞舞的一片金黄色的高粱”到“一棵孤立的凝聚革命鲜血、纯真泪水的山楂树”,用张艺谋的话说是,在这部电影中,他力求还原那个年代,感觉像是上世纪70年代的电影一样,没有太多的电影技巧和手法。比如说在拍摄两个主演在街上飞速骑车的场景,摄影师拍了很多很漂亮的镜头,但在后期全部给剪掉了,一个都没要。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在他来说希望拍一个纯真的类型,希望拍一个娓娓道来的戏,希望传递出一种久违的纯真。张艺谋本身也是重拾质朴,旨在向自己的青春岁月致敬。
二、发人深思的诗性穿越
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张艺谋迫切需要大量的项目滚动进行,却苦于没有好的剧本。这时,顾小白把《山楂树之恋》的剧本送到了张艺谋的手里,张艺谋看了一遍,竟然哭了。之所以感动了他,不是这个故事使他感动,不是因为主人公死了让他感动,是因为他亲历了那个时代。他当年的出身太差了,两种特别重的罪名加在他身上,比静秋的出身还要低,还有反革命的身份。顾小白曾说: “我感觉张艺谋拍摄这部电影,是要拍出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对于我个人而言,我看小说和做剧本时,觉得‘山楂树’的最大意义,在于在心理层面,还有非常当下性的对位。人如何抉择、如何活着、如何去爱?这些东西是当下大众都必须去直面的。”
第五代导演都具有很强的民族反思和文化批判能力,这是毋庸置疑 的。在重构历史、反思历史、揭露人性的过程中,张艺谋充满着沉痛忧郁的人文精神。这种沉痛忧郁的人文精神,既与陈凯歌电影悲剧性的历史体验、冷峻的民族文化反思和深刻的人性剖析相辅相成,又具有其独特的不可替代性。张艺谋是一个追寻空间化的导演,他把中国的文化作为表征加以处理。他在重写被压抑的潜在的历史,在张艺谋的电影中,中国自身的历史都被非时间化之后,变成了一种与以往的一切讲述不同的东西,它是面对着国际性解读和观看的重写。正像爱德华·赛义德所指明的: “所有的表述,正因为是表述,首先就得嵌陷于表述者的语言之中,然后有嵌陷在表述者所处的文化、制度与政治环境之中。”从《红高梁》到《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艺谋把第五代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他不断制造强烈的意念、强烈的象征和氛围,其中无不包含对历史文化的反思和批判。《山楂树之恋》里静秋和老三的爱情无力穿越那个禁锢年代,无法不陷入囚徒困境。压抑、扭曲的首先是意识形态本身。在舒缓、唯美的画面中,在委婉、青涩的爱情下,主人公与生俱来就有诸多命运的无奈,张艺谋只是讲出了特定年代真实而残酷的另一面,这就是我们无法逃遁的意识形态本身。这种意识形态正像齐泽克所说的: “意识形态并非我们用来逃避难以忍受的现实的梦一般的幻觉;就其基本的维度而言,它是用来支撑我们的现实的幻想建构:它是一个幻觉,能够为我们构造有效、真实的社会关系,并因而掩藏难以忍受、真实、不可能的内核。意识形态的功能并不在于为我们提供逃避现实的出口,而在于为我们提供社会现实本身,这样的社会现实可以供我们逃避某些创伤的、真实的内核。”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泛性时代,禁锢的美学价值就在于对禁锢的反抗,在禁中取乐,然后颠覆日常经验世界。再然后,自由如野马脱缰。美学就此获得反讽能力。泛性时代爱情唾手可得,但它很可能将爱简约成性,感官很可能替换了感情。禁锢年代,爱情看上去纯洁而理想,其实,这样的爱情压抑、变态得要命,说它被革命/政治一整套意识形态逻辑所劫持殊不为过。只不过,人们通常看不见,爱情这个热烈的身体上原来还有扭曲的意识形态冰冷的投影。此所谓,爱情被革命禁锢,理想被政治绑架。再宽泛一点说,泛性时代以娱乐、消费的名义,利用强势媒体放大爱情主题,但难免有性无爱。而革命年代,以意识形态的名义,通过政治洗脑作用于爱情,因此也难免有爱无性。著名的文化学者张颐武评论说: “从电影角度来看,《山楂树》和《我的父亲母亲》其实非常像,就是《山楂树》更纯情些。张艺谋年纪越大,他越尊重那些纯粹的情结。你可以说他回到原点。不过,你不可以苛求一个导演,一定要在艺术上超越以前的作品。而对于现在张艺谋的评价,可以看到他为电影这个行业设立了一个大片的标准。”
张艺谋经历了从艺术片到商业片的转变。正是商业因素的存在,使得导演因为必须顾及票房回报,而不得不在艺术性上做出让步,最终使艺术美学让位于商业美学。当视觉的盛筵成为目的,则思想性必然居于次要位置:当过分追求形式的时候,内容就很容易被忽略:当艺术向商业做出妥协的时候,崇高与优美就让位于卑微与丑陋,这是消费时代大众文化的必然趋势。
20世纪卓越的心灵导师克里希那穆提曾说过: “只有在心灵真正的安静时,只有当心灵不再期盼、请求、要求、追寻、占有、嫉妒、恐惧和焦虑时,只有当心灵真正地沉静下来时,才会有爱的可能。只有当心灵不在透射自我、不再追寻它独特的感觉、要求、冲动、隐藏的恐惧,也不再寻求自我实现或被信念束缚时,才会有爱的可能。”在《山楂树之恋》里张艺谋再次用他极具张力的唯美光影,发人深思的诗性穿越,把这段委婉凄美的悲剧往事娓娓道来,用其独具美学张力的电影语言诠释了那个特殊年代的青涩爱情,正如张艺谋自己所说,“这次真的是要拍一部献给自己的电影,纪念一段岁月,平抚一种心结”,仅此而已。
[关键词]《山楂树之恋》 张艺谋 美学张力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0.19.009
《山楂树之恋》讲述了一个异常凄美的故事,来自一个女人的亲身经历,被称为“史上最干净的爱情”。主人公静秋是个漂亮的城里姑娘,因为父亲是地主后代,家庭成分不好,文革时很受打击,一直很自卑。静秋和一群学生去西村坪体验生活,编教材。她住在村长家,认识了“老三”。老三喜欢上了静秋,静秋怕他欺骗她,起初常常躲避。英俊又有才气的老三是军区司令员的儿子,却是极重情谊的人,甘愿为静秋做任何事,给了静秋前所未有的鼓励。他等着静秋毕业,等着静秋工作,等着静秋转正。等到静秋所有的心愿都成了真,老三却得白血病去世了。那时候,1976年,老三他还很年轻……
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在革命和生活之间潜藏着深刻的对意识形态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又适时地转化为对爱情懦弱。在这样一个特殊年代里发生的凄美爱情,自然让经历坎坷、也做过知青的张艺谋深有感触。早在电影《红高梁》中,张艺谋是想用“简单的思想表达出一种对生活热烈的态度,舒展生命的活力,唱一首生命的赞歌!”而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则给我们带来的是“一个沉闷压抑、人性萎缩的封建壁垒,是高墙大院里生灵封闭、人性扭曲的悲剧命运”。相比前两者,这次在《山楂树之恋》中导演似乎有意要回归那份久违的纯真和那段“原生态”的爱情,故事叙述的整体节奏来得十分平静、舒缓,感觉是在以“他者”的身份在点滴记录着这份青涩的爱恋,在平淡地叙述着一段凄美的往事。
一、极具张力的唯美光影
作为国际大师级的知名导演,张艺谋载誉无数、在电影创作上取得了辉煌的业绩;身为众所周知的传奇人物,他在电影的摄影、表演和导演等领域都取得了杰出的成就。他在每一部电影的创作上都力求有所突破,对故事的叙述和人物的塑造上,都最大限度地表现新的视点,最形象地表达自己对电影的认识,并形成其独有的叙事方法和视觉表达方式,形成了独具风格的光影语言。张艺谋1982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先后在“第五代”开山之作的《一个和八个》和《黄土地》担当摄影,并一举成名。可以说对于摄影艺术的热爱、执着甚至偏执,对他作品整体风格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早在《一个和八个》中他大胆地通过“黑、白”两色的强烈对比来产生凝练的“力之美”,运用“静态的画面”来烘托影片深沉、浑厚、悲壮的基调。在《黄土地》里影片以温暖沉稳的土黄为主调,与其他色彩的相互交织,构成饱满凝重的和谐谱系,以突显黄土地那贫瘠中又透着母亲般的温暖,给人以力量和希望。之后的每部作品虽然张艺谋不再担当摄影,但顾长卫、吕乐、侯咏等人都把这种摄影风格在张氏电影中延续,或热烈奔放、或清新唯美、或深沉雄浑、或朴实平淡,而这种色彩的张力,视觉效果的冲击从《大红灯笼高高挂》到《英雄》,再到《满城尽带黄金甲》已经演绎到了极致。
《山楂树之恋》给我们呈现的画面,清新而唯美,简单而凝练。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仿佛一切明媚的色彩都被一种灰暗的色调所压抑,山坡上的山楂树在灰蒙色的天空、青黑色远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零、黄昏下流淌的小溪没有夕阳的光辉、狭窄的小屋里只有忙碌的声音、医院铁门外静秋在孤灯下的背影显得那么倔强却无力。电影中原本洋溢青春气息的欢声笑语、乡间小路旁金黄色的油菜花、在小河里游泳嬉戏时的纯真流露、骑着单车飞奔时的童真欢乐,原本都在给我们诉说着一对年轻的生命渴望爱情、体验自由、放飞青春的梦想。但他们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青年一代,经受“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骤雨,理想的热情一时如沸,精神的荒芜又使他们被绝望的阴影笼罩。要用色彩、画面、构图、光线把这一切独特背景下复杂的情感都表露、衬托出来确实不是易事。
张艺谋作为制造视觉效果和唯美意境的大师,为了自己每部作品的每一个细节或者场景的确做到了用心良苦、身体力行。当初为了拍《红高梁》,他亲自在山东高密县种下100亩高梁地,高梁拔节时,正遇上天旱。他天天在地里转,给高梁浇水锄草。在《英雄》中胡杨林打斗的一场戏,张艺谋率剧组前往内蒙古的胡杨林。并以80元一大口袋的价格,向当地农民收购了大量杨树叶。张艺谋对这些树叶,可算是耗尽了心力。在张导眼中,假如做不到视觉化,那就无法拍电影,张艺谋想要的是很强烈的视觉效果,很新颖的电影形式,哪怕是“为了形式而形式”也在所不惜。《大红灯笼高高挂》如此、《满城尽带黄金甲》亦如此。但到了《山楂树之恋》里好像又回到了《我的父亲母亲》里那股清新纯朴的风格,这的确让迷失在视觉冲击、特技甚至3D时代的观众们不免有些茫然。
对色彩的运用自然是张艺谋的看家本事,一张一弛,饱满、凝练,充满张力的唯美画面使他每部电影的叙事主题得到完整体现。从色彩主题的鲜明、张扬到淳朴干净、流露平淡,从“血红的太阳与漫天飞舞的一片金黄色的高粱”到“一棵孤立的凝聚革命鲜血、纯真泪水的山楂树”,用张艺谋的话说是,在这部电影中,他力求还原那个年代,感觉像是上世纪70年代的电影一样,没有太多的电影技巧和手法。比如说在拍摄两个主演在街上飞速骑车的场景,摄影师拍了很多很漂亮的镜头,但在后期全部给剪掉了,一个都没要。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在他来说希望拍一个纯真的类型,希望拍一个娓娓道来的戏,希望传递出一种久违的纯真。张艺谋本身也是重拾质朴,旨在向自己的青春岁月致敬。
二、发人深思的诗性穿越
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张艺谋迫切需要大量的项目滚动进行,却苦于没有好的剧本。这时,顾小白把《山楂树之恋》的剧本送到了张艺谋的手里,张艺谋看了一遍,竟然哭了。之所以感动了他,不是这个故事使他感动,不是因为主人公死了让他感动,是因为他亲历了那个时代。他当年的出身太差了,两种特别重的罪名加在他身上,比静秋的出身还要低,还有反革命的身份。顾小白曾说: “我感觉张艺谋拍摄这部电影,是要拍出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对于我个人而言,我看小说和做剧本时,觉得‘山楂树’的最大意义,在于在心理层面,还有非常当下性的对位。人如何抉择、如何活着、如何去爱?这些东西是当下大众都必须去直面的。”
第五代导演都具有很强的民族反思和文化批判能力,这是毋庸置疑 的。在重构历史、反思历史、揭露人性的过程中,张艺谋充满着沉痛忧郁的人文精神。这种沉痛忧郁的人文精神,既与陈凯歌电影悲剧性的历史体验、冷峻的民族文化反思和深刻的人性剖析相辅相成,又具有其独特的不可替代性。张艺谋是一个追寻空间化的导演,他把中国的文化作为表征加以处理。他在重写被压抑的潜在的历史,在张艺谋的电影中,中国自身的历史都被非时间化之后,变成了一种与以往的一切讲述不同的东西,它是面对着国际性解读和观看的重写。正像爱德华·赛义德所指明的: “所有的表述,正因为是表述,首先就得嵌陷于表述者的语言之中,然后有嵌陷在表述者所处的文化、制度与政治环境之中。”从《红高梁》到《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艺谋把第五代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他不断制造强烈的意念、强烈的象征和氛围,其中无不包含对历史文化的反思和批判。《山楂树之恋》里静秋和老三的爱情无力穿越那个禁锢年代,无法不陷入囚徒困境。压抑、扭曲的首先是意识形态本身。在舒缓、唯美的画面中,在委婉、青涩的爱情下,主人公与生俱来就有诸多命运的无奈,张艺谋只是讲出了特定年代真实而残酷的另一面,这就是我们无法逃遁的意识形态本身。这种意识形态正像齐泽克所说的: “意识形态并非我们用来逃避难以忍受的现实的梦一般的幻觉;就其基本的维度而言,它是用来支撑我们的现实的幻想建构:它是一个幻觉,能够为我们构造有效、真实的社会关系,并因而掩藏难以忍受、真实、不可能的内核。意识形态的功能并不在于为我们提供逃避现实的出口,而在于为我们提供社会现实本身,这样的社会现实可以供我们逃避某些创伤的、真实的内核。”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泛性时代,禁锢的美学价值就在于对禁锢的反抗,在禁中取乐,然后颠覆日常经验世界。再然后,自由如野马脱缰。美学就此获得反讽能力。泛性时代爱情唾手可得,但它很可能将爱简约成性,感官很可能替换了感情。禁锢年代,爱情看上去纯洁而理想,其实,这样的爱情压抑、变态得要命,说它被革命/政治一整套意识形态逻辑所劫持殊不为过。只不过,人们通常看不见,爱情这个热烈的身体上原来还有扭曲的意识形态冰冷的投影。此所谓,爱情被革命禁锢,理想被政治绑架。再宽泛一点说,泛性时代以娱乐、消费的名义,利用强势媒体放大爱情主题,但难免有性无爱。而革命年代,以意识形态的名义,通过政治洗脑作用于爱情,因此也难免有爱无性。著名的文化学者张颐武评论说: “从电影角度来看,《山楂树》和《我的父亲母亲》其实非常像,就是《山楂树》更纯情些。张艺谋年纪越大,他越尊重那些纯粹的情结。你可以说他回到原点。不过,你不可以苛求一个导演,一定要在艺术上超越以前的作品。而对于现在张艺谋的评价,可以看到他为电影这个行业设立了一个大片的标准。”
张艺谋经历了从艺术片到商业片的转变。正是商业因素的存在,使得导演因为必须顾及票房回报,而不得不在艺术性上做出让步,最终使艺术美学让位于商业美学。当视觉的盛筵成为目的,则思想性必然居于次要位置:当过分追求形式的时候,内容就很容易被忽略:当艺术向商业做出妥协的时候,崇高与优美就让位于卑微与丑陋,这是消费时代大众文化的必然趋势。
20世纪卓越的心灵导师克里希那穆提曾说过: “只有在心灵真正的安静时,只有当心灵不再期盼、请求、要求、追寻、占有、嫉妒、恐惧和焦虑时,只有当心灵真正地沉静下来时,才会有爱的可能。只有当心灵不在透射自我、不再追寻它独特的感觉、要求、冲动、隐藏的恐惧,也不再寻求自我实现或被信念束缚时,才会有爱的可能。”在《山楂树之恋》里张艺谋再次用他极具张力的唯美光影,发人深思的诗性穿越,把这段委婉凄美的悲剧往事娓娓道来,用其独具美学张力的电影语言诠释了那个特殊年代的青涩爱情,正如张艺谋自己所说,“这次真的是要拍一部献给自己的电影,纪念一段岁月,平抚一种心结”,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