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完美人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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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确的人生?
  就是从来没有错误,
  没有挫折,没有失败的,
  完美人生。
  
  何柳出生在一个中等城市的小康之家,本着老话,女儿要宠着养的原则,何柳也弱柳扶风地长大。爸爸在一家国有企业做行政工作,妈妈在一家工厂当会计,她是家里的独女。何柳常爱说的一句话是,我妈妈说了,这样不卫生,对皮肤不好的。我妈妈说,这是没素质的孩子才做的事,你一哈腰,屁股都露出来了。可是长大后的何柳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她不再教育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值得一教育。让他们自生自灭,自我现眼好了,明眼人只需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就好。
  那一年她出生的城市举办城市礼仪小姐的选拔,旨在提高整个城市的文化礼貌素养,给大家树立美好的礼仪风尚。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那时她在一家国有企业当文员,很顺利地通过了初赛与复赛。她去找单位的领导,说自己如果当选,会对企业有什么样的意义,厂长很痛快当场就批给她一万块钱的置装费。她带着妈妈,去上海采购,那是何柳第一次到上海,她喜欢这里,这里所有的一切,她都深深向往,她想,无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离开家乡,上海才是她应该在的城市。她花了五千块钱买衣服,还赚了五千块钱,妈妈表扬她,你还真是精呢。何柳笑着说,都花了,那才是傻子呢。
  回到家乡,决赛开始,她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绩。她暗暗以为,那第一名与第二名并没有什么压过自己的地方,可是人家就是赢了,想必是私下做了什么沟通工作,她的父母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自己,自己也没有什么过硬的朋友。可是领了奖,刚到后台,便有人来送花,她灵机一动,决定看看送花的人是谁?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纤细得像上海男人,脑袋扁扁的,像是小时候用木板给压的。何柳倚在门框上,望着那男子,并不先开口讲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含笑不露的,倒是那男子见她出得门来,走上前去,自我介绍说,我叫周钢,一直看了你的演出。何柳非常低的声音说,谢谢你。轻轻留下一抹笑意,转身进屋。长相太平庸了,可是何柳仍未动声色,毕竟人家来送了花,况且以自己的表现,这个跑不了。
  柯柳荣耀地回到厂里,厂长亲自出来迎接,并在厂门口合影留念。厂长说,小何,你是咱厂里的名人了,何止是咱厂里的名人,是咱市里的名人了。何柳与厂长的合影,被挂进了厂史办公室,那所有的相片里,只有何柳一个人是年轻女子,有着如烟的美色。得了奖之后,电视台也举办过几次集体活动,把获奖的前几名请回去,做节目,接受访谈,可是渐渐也就无声息了。何柳也曾托熟人打听,电视台对她们这些人,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活动或者什么。可是这只是电视台应政府倡导进行的一次活动,结束就结束了。何柳这个当初穿着上海买来的日本衣服,在厂门口和厂长照过相的人,又回复到日常上班的无聊中了。下了班的时光,又回复到逛街、化妆、看电视的循环中了。
  可是命运之神,永远眷顾她这样的女子,这样无聊的日子尚没开始习惯,命运便开始向她招手。周日她去参加百货商店举办的抽奖活动,在人挤人的混乱中,她看见那个给她送花的男子,这次穿着休闲的夹克,一看就是品质不错的东西。何柳并未走近,而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直到他也看到她,微笑着走上前来。你好,何小姐。男子温文地打着招呼。何柳先是低头一笑,脸便微微红了。低声说,你好,想不到在这遇到你。然后男子领着她去旁边一家酒店的大堂吧喝咖啡。何柳喝不惯这个,可是怕自己不懂咖啡的礼仪而出丑,便学着男子的样子,喝了3次饮尽。那是不加糖的,害得那一天她一夜未眠。何柳已经不记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何柳想知道的她都已经清楚了,他在省会城市,来这里只是出差,是一家国有企业的部门经理。何柳有小小的失望,但她仍淡然友好地微笑着。男子请她吃晚餐,何柳拒绝了,笑着说,下一次吧。留有余地,又让一切可以结束,也可以不结束。
  无法入睡的夜里,何柳突然醒悟,他那一身打扮,就是价钱不菲啊,可以请她到酒店的大堂吧喝咖啡,那一杯也要几十元钱吧。黑暗中她轻轻骂自己,真笨。第二天早上,她找了一个小由头,给男子发了短信,“尽地主之宜,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吧。祝心情愉快!”这样的短信,完美无瑕,可以有一万种解释,也可以只有一种解释。于是有了第二次见面,家里满坑满谷的衣服,何柳找出参赛的一件衣服,那是日本原装,那样纤细的裁剪,配她纤细的身体,最合适不过。
  第二次见面,是在这座城市最好的酒店中餐厅里,这是何柳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将再也不会离开这样的地方,她是为这样的地方而生的。这算得上第一次约会,何柳并没有只是充满期待地倾听,她也温婉地讲述自己知道的事情,主要的议题是告诉他两件事,第一件事,自己是上了大学的,有大学文凭,第二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学校里的文艺代表,邻居同学老师都特别喜爱她。男子一直微笑着倾听,不时为她夹菜。快告别时,何柳对他说,我过一段可能会去长春出差,到时再找你吧,也许有请你帮忙的事呢,你不能拒绝吧?男子仍然微微笑着说,当然,随时欢迎你来。
  隔了两周,何柳才向单位请假,去了长春,电话周钢。她特意选在周钢上班的时间,然后体贴地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我去你单位找你吧,咱们可以一起吃午餐。她比预定的时候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周钢的单位。那是一个气派的,看上去中规中矩的国有企业,她在通过前台接待的盘问后,一个人上了办公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着那些人忙碌说话。周钢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坐在那里的何柳,惊异地说,你来这么早。何柳有些害羞地站起来说,我怕太晚,影响你下午上班。
  周钢领着她在单位附近一家餐厅吃饭,大厅人声鼎沸,几乎没办法交谈,何柳有些懊恼,可是也只能不动声色地慢慢吃下去。吃过饭,何柳与周钢走出餐厅,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从像菜市场一样的地方出来了,何柳只是小步往前走着,并不讲话,半低着头看自己尖尖的皮鞋。周钢微微倾下身子,问她,我陪你逛街好不好。何柳抬起头,调皮地对他眨眼说,好啊。她怕再矜持一下,他就真的回办公室去了。他陪她在商场里转,她会看得很仔细,但并不急于买什么。周钢问她,怎么来一趟,什么也不买就回去吗?何柳笑笑说,衣服买再多也会觉得不够,不如节省一点,留下钱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出去旅游。何柳还是看中一件衣服的,那是去上海时,看中的一个牌子,但没舍得买。她试穿了好几件那个牌子的衣服,笑盈盈地从试衣间里出来问周钢,我穿好看吗?周钢也笑盈盈地一直看着她。周钢送了两件那个牌子的衣服给她,何柳抱着衣服说,我怎么感谢你呢?这太贵了。周钢拍拍她的肩膀说,还好,你喜欢就送你吧。
  何柳回家请人织了一条围巾,寄给周钢,写了一张小卡片:快到冬天了,织一条围巾表示谢意,感谢你在长春的照顾,还有那些贵重的礼物。希望有机会你来我们这里,让我也能回请你一次。她不知道,他在那个冬天是否戴了那条围巾,或者那也不怎么重要,那条白色的围巾像一只信鸽,停驻在周钢的肩上,不久便会为她捎来春天气息。
  一个月后周钢便到她的家乡,表白了他的心迹。何柳一生记得他那一刻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那是全世界为她绽放的一刻,虽然它那么短暂,甚至有一天,她不以为意。他说:何柳,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像一朵轻灵的水仙花绽放在舞台上。我原来见过的女孩子,遇到你,就黯然失色了。要是你愿意,和我去长春如何?何柳迅速地判断着他的含义,可以去长春,难道他有能耐调我离开这里?别的女孩子遇到我就黯然失色,到底有多少女孩子?多年以后,何柳仍为自己的直觉判断而骄傲,她就是这样的女子,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什么是自己要的,什么是对自己不利的。周钢安静地等待着她,何柳慢慢喝了一口水,半低半抬着头说,我也很喜欢你,但我们还缺少很多了解,我想,我们得慢慢来。周钢听了,轻叹一口气,笑笑地讲,我们有的是时间。何柳当时就想,这真是一句不吉利的话。
  周钢把她调到了自己的单位。何柳想,他一个部门经理怎么会有这个能耐?可是进了公司,她很快就发现,原来是公司的董事长对周钢恩义有加。董事长,已经快接近交权的时候,找一个自己的接班人,将是重中之重,这将决定他退休后还能享受什么样的待遇。他挑中了周钢。可是何柳并没有就此事与周钢有任何沟通,一来自己还需要观察,二来周钢也不是傻子,自己说了,倒会觉得她心机太重。她便乐得在这个大公司里做一个悠闲的小职员,反正什么也不用她买单,赚的钱全可以攒起来。
  她可以每天都看见周钢,得以安静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也许代表未来命运的男子。他无疑是时尚的,是谁为他买的呢?他自己吗?他无疑是洁净的,是因为什么样的经历而导致的吗?还是生来如此?他无疑是老到的,能在众多的中层干部中让董事长发现他,提拔他,满意他?对事业的老到,是不是对女人也老到呢?他与她相差8岁,为什么他要找小自己这么多的?难道他更年轻一些时,不曾遇到合适的吗?还是因为什么,他决定不再找与自己同龄的女子,而要找自己这样刚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小女生。她只是安静一隅,细细看,并不言语。每天主要的工作是买衣服,她从家乡到了这里,做的最多的就是逛商场,她要开始全新的人生。而且,他从一开始就给她钱,仿佛他知道她一样,刚开始她会觉得拿之有愧,可转而想,也许花了他的钱,他们的关系才开始走向正常与稳定,哪个男人会为一个不确定的女子花钱呢。这么一想,她想他是认定了她的,所以也愿意用钱来宠她,她也就花个安心。况且她又不会把钱全花光了,让她偷偷有小小的自得。
  再然后就是下班吃饭,他带她吃这个城市中大大小小的美食,认识了很多街路,也看到了这个城市中女子的层次。可是吃得久了,她会闹一点小脾气,他又不懂她,所以总有一点别扭,她又不能闹大,又不愿把话讲明。直到有一天,他带她去见了他的爸妈,何柳才眉开眼笑。见了家长,一切才真正进入航道,她这艘小船,才算真正驶进港湾。何柳虽然不会做饭,任何家务她都做不来,可是她会说话啊,她会陪着周钢的父母说话,什么好听说什么,但要让人家觉得是发自真心实意的,不是恭维话,这难不倒何柳,这是她的常项。周钢的父亲是牙医,中年以后离开医院开了诊所,妈妈在医院做行政工作,现在是医院的行政部门的头头。看他家里的陈设,何柳知道,他们家人,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家,一定比外表看起来更殷实。何柳终于放下心来,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好的归宿吗?现在看不到,那就要把手里的抓牢。
  上班一段日子之后,何柳就发现,单位里有周钢喜欢的女子,或者喜欢周钢的女子。何柳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们,并不对周钢有任何表示,她问都不问。她有她的渠道,了解那些女孩子的家底背景,慢慢调查清楚,只有两个女孩子可以对她形成真正的威胁,一个叫仁淼,清纯至极,也真的是个美人,另一个叫程岩,是一个能疯能喝的野丫头,充满了野性的想让人征服的性感。何柳慢慢觉得要和程岩站在一条战线上,因为这样的女子,周钢家里是不太能够接受的,而程岩大概也不会愿意这么早就被一个固定的什么人绑住。而那个仁淼,她能在周钢眼里看到瞬间点亮又慢慢黯然的疼爱,他们之间原来一定是有些什么的,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行了呢?何柳悄悄观察仁淼的一举一动,有一天突然明白,仁淼是一个清高的女子,在她眼里爱情就是爱情,她会对周钢现实的一面却步,虽然她也知道那能为她带来多少现实的利益,她仍不愿意。看明白了,仁淼便成为扎入何柳眼中的嫩刺,虽然不会怎么样,但会让她活得不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不要的人,到她这儿就成了真命天子。她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污辱自己的选择,那岂不是等于说,那女子要比她高档。可是仁淼来公司已经好几年,况且周钢肯定也不会动她,他是要把这个得不到的女子放在自己的视线里拥有,她何柳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机会。看透,就像窗户外面一直嗡嗡作响的苍蝇,何柳想,有些女人就是可悲到只配作另一个男人的苍蝇,永远不能登堂入室。可是她没有想到,4年以后,这个女子辞职,去了北京,从她与周钢眼前消失,却让她更加的难以忍受。
  周钢求婚,在香格里拉西餐厅。现在何柳已经能够自如出入任何消费场所,懂得那里所有的规矩,再不是拘谨的外地人,她现在可以看别人是乡巴佬了。她和周钢注册登记完毕,才把周钢带回家乡,让父母见。妈妈说,你都已经定了,我还看什么啊。何柳说,你们看也是白看,我自己能看准。回到长春,他们在香格里拉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也是在那一天董事长宣布周钢提升为分公司的总经理。幸福就这样大张旗鼓地降临,何柳不会觉得惊讶,任何幸福都不会让她措手不及,这是她自己赢得的人生。
  所有人都认为以她的个性,她将是同学中最晚结婚的一个,可是她在22岁上便结了婚,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可是何柳知道,她是对的,她的选择无误,她对生活交出的是一份100分的答卷。她的人生从不会出错,因为她有足够的智商,她的未来也将不会出错,因为她是未来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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