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饿”到“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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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可能还会记得,就在两三年前,媒体和公众关注的主要话题之一,还是中国的“减贫”问题。现在这个话题已很少被人提起了。当然,这里面有我国各级政府及社会团体不懈付出的“减贫”努力,有我国贫困人口数字不断下降的现实等等,而从根本上扭转媒体和公众注意力的,是我们突然发现自身已然陷入各种风险的包围中。
  是的,我们都不饿了,但我们都害怕了。
  不安全感已经渗透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财务不安全,财产不安全,职业不安全,地位不安全,身份不安全,人身不安全……挥之不去的雾霾在无情侵蚀我们的寿命。含有甲醛或者滴滴涕的产品和食物到处都是。倒进河里的废渣在上游官员“关我鸟事”的“亲切话语”中悄无声息地威胁下游居民的安全。我们喝水会恐慌,吃东西会恐慌,呼吸空气也会恐慌。各种保健方法流行的背后,是笼罩在每一个人心頭的对疾病和夭亡的恐惧,以及对足以立刻令家庭破产的巨额医疗费用的预期性战栗。
  西方国家经过100多年的工业社会发展,方才进入风险社会,而我们几乎是与进入工业社会同步,就也迎头遭遇了风险社会。
  曾几何时,记者和律师还呼吁要保护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要为他们“鼓与呼”。就在一眨眼间,记者、律师自己也成了“弱势群体”;非但如此,而今学生是“弱势群体”,教师也是“弱势群体”;患者是“弱势群体”,医生也是“弱势群体”,甚至警察、甚至官员。一位信访办主任可能一夜之间变为访民,一位小学特级女教师则摇身一变为拆迁办工作人员,其唯一职责是回家劝服她的“钉子户”婆婆。一位同行朋友告诉我,在某市今年强势拆迁过程中,已有4名警察的家也被强拆了,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事实上,当强拆到来时,越是公务员,越会受到“你要起带头作用”的压力。在某些地方,“拆迁办”可凌驾于公检法之上;为了达到拆迁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不管在哪个国家,人民都有权选择生活得更好的最佳方式,而政府也希望改善人民的生活,因此,仔细倾听人民的言论,积极和善意地保持沟通,并保证在法律与政策的框架内减少公民的恐惧,而不是扩大这一恐惧,就是一条必由之路。

  在一切恐惧中最恐惧的,是我们对恐惧的无能为力—不管是对现在的不安全还是未来的不确定,我们都无法掌控,而只能任由恐惧和焦虑噬啮我们的内心。
  没有人是安全的,而很多不安全正是由我们自己制造的—正是不安全的人制造了更多的不安全。其中,由公权力制造出来的不安全,最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和重视:如果只是试图通过抓住个别事件来缓解压力,而不是整体地为风险负责,风险不会自然消除;如果仅仅采用“命令-控制型”管制来试图消除风险,那么这种管制本身,往往会制造出新的风险;最终,对某些风险的过度防御,也会不可避免地破坏我们一直宣称要保护的价值观。
  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在《风险社会》一书中写道:“当危险伴随着政治无为而增长的时候,风险社会就包含着一种固有的成为替罪羊社会的倾向:突然间不是危险,而是那些指出危险的人造成了普遍的不安。”
  不管在哪个国家,人民都有权选择生活得更好的最佳方式,而政府也希望改善人民的生活,因此,仔细倾听人民的言论,积极和善意地保持沟通,并保证在法律与政策的框架内减少公民的恐惧,而不是扩大这一恐惧,就是一条必由之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公众有理由对本月举行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将就推进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等领域全方位的改革”的决定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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