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生命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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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的话
  电影《蒙娜丽莎的微笑》起初并没有在我们的课程讨论目录上,因为它有些过于浪漫和戏剧化,冲淡了故事的深度。但两位同学对它作了基于主体意识的解读,给我们展示了一位充满了丰富鲜明个性的教师,如何用她真诚地对人生意义追求来影响、改变她的学生们。正如杜威在《经验与自然》中所说,每个人的个性“是对于一个既存秩序进行新的重建的承担者”。这就是个性的魅力,也是教育之所以拥有无穷魅力的所在。
  ——张华军(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研究中心)
  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可以成为一个质问者、一个意义生成者、一个能够与身边的人共同构建以及重构现实的个体,我们就会向学生传达这样的观念,即我们可以从多重视角来看待现实,现实的建构永远都不会完成,总是会有更多的问题需要我们去解决。[1]178
  一
  凯瑟琳老师:“你打算去哪里读法律?”
  学生琼:“我没想过,我打算毕业后结婚。”
  “然后呢?”
  “然后,我就成已婚的了。”
  ……
  凯瑟琳老师:“但是你并没有认真考虑过。”
  《蒙娜丽莎的微笑》开始时,里面的人物让人看到一种迷茫。影片中绝大多数人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过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生活。事实上,现代社会中,类似的人并不在少数—从身边的家人、朋友、同学、同事,到在互联网的联结下听闻的其他许多人。于是,典型的“现代人的一天”浮现在眼前:每天睁开眼,就开始戴上自己扮演的角色的面具,像机械一般地手舞足蹈。直到夜深人静,累倒在床上,闭上双眼。
  机械带来无意识,而无意识导致的结果有时是可怕的。当问一些每天都忙碌的人“为什么”时,他们会惊愕于问题本身的“无意义”—因为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是理所当然,自然也不认为“为什么”值得成为问题。这样的无意识在教育领域里并不少见。我们不妨想象一下,或者对于一些有过教学经验的人们,不妨回想一下,当问考了100分的小明“你为什么好好学习”时,他的回答很可能是:“因为这样就能拿到好成绩。”“那为什么要有好成绩呢?”“因为可以拿个好名次。”继续追问,回答十有八九会落到“考个好大学、找个体面的工作、赚很多钱”这些方面。当你一脸严肃地问一个成天捣蛋的“潜能生”:“你喜欢学习吗?”他可能会直白地回答:“不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学呢?”他会回答“因为爸爸妈妈一定要我学”或者其他类似的答案。总之,他们想表示的是:我别无选择。听到这样的回答,你会做何感想?如果世界上大多数年轻人都成为这样无意识的存在,你能想象他们的未来,或者世界的未来吗?
  二
  人们似乎尤为需要这种全面觉醒
  —不仅为了克服无知和抵抗操纵的力量,还为了抑制他们陷入麻痹和沉默的愤世嫉俗与无能为力的感觉。[2]71
  或许想象了那些可怕的可能性之后,我们完全理解并且主张要让学生“有意识”起来,让他们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作为教师,要如何培养学生的清醒意识呢?毫无疑问,一个必要条件是:教师首先要成为一个清醒的人。
  我们可能会失望地发现另一个现实:教师也常常是不清醒的。如今,教师的任务似乎越来越不限于教书育人,而是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完成繁杂的文书工作和各项活动中。抱怨和怀疑的声音也从未间断。然而,更多教师只是一边抱怨,一边依旧服从着。如果问起他们为什么还是做了,他们会异口同声地回答你:因为没有选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社会中的法律、制度、风俗等规定着人们的生活,随之产生的无力感与被束缚感是无法避免的。每个人的身上都系上了数不清的线,这些线牵制着我们,甚至有时候完全控制了我们的行动,教师自然不能例外。
  然而,不可避免并不意味着不可克服。萨特有一句名言,“我们注定是自由的”[3]。教师们是有机会克服这样的无力感和被束缚感的,而途径,正是保持清醒。电影中的凯瑟琳老师就被认为是一个清醒的存在者。的確,她在韦尔斯利大学实施全新的教学内容和方式,质疑被师生都视为理所当然的旧制度和传统观念,鼓励女生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和事业……她有“对黎明的无限期盼”,并且时刻对环境保持着警觉。她的选择也正好否定了现在大多数教师认为的“别无选择”—她摒弃传统教学方式、采取全新的教学内容、与校长激烈地理论,以及最后当校长打算继续有条件地聘任她时,她选择辞职去意大利。她做了所有常人认为不可能的选择。
  怎么样才能做到保持清醒呢?玛克辛·格林提出了使教师成为“陌生人”的观点。格林认为,作为清醒的教师,首先,他们必须更加投入自己的生活中,打破机械的生活,超越习惯性的行为方式,即使他们认为这些行为方式是道德的,并且开始问“为什么”[4]34。其次,他们要学会进行创造性思考,愿意展示自己的个人原则、逻辑和真实生活。最后,他们要真正关注、关心教育。简单地说,就是自己不断地对一切进行思想和行动。[4]35当100分的小明不假思索地给出回答时,教师不会觉得理所当然;面对不爱学习的小强,教师会仔细思考原因,并且在找到可能的原因后行动起来;当一项项文书任务堆在面前时,教师不会只是抱怨然后服从,而是思考或者调查为什么有这样的规定,它们对教学究竟有没有意义……
  三
  有史以来,所有经典作品给予我们的并不是解决方法,
  而是一剂令我们保持清醒的良药。[5]
  想象的作用并不是解决问题,不是指出道路,不是提高与完善。
  想象是要唤醒,要揭示那些通常未曾见过、未曾听过、出人意料的世界。[1]38
  当教师开始清醒,他们便有了帮助学生清醒的可能。下一个问题便是:教师和教育能为学生的清醒做些什么?电影中,凯瑟琳老师在课上带领学生欣赏一幅油画。有一位学生嘟囔了一句:“拜托,请别告诉我们又要为这个写些什么。” 凯瑟琳老师的回答值得深思:“拜托你们自己吧。闭上嘴,好好欣赏。你们无须为此写任何文字,甚至不必喜欢它。你们该做的,是思考。”如果教师在教学中也能像凯瑟琳老师一样注意让学生思考和行动,那么,教育便能够为唤醒学生的清醒意识作出贡献。至少,学生会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而一个个“为什么”正是他们呼唤自己意识、释放想象的法宝。那些处于睡眠状态或者半睡眠状态的年轻人,因为年轻,他们难以观察到更多的可能性,所以需要成年人来引导。而这正是教师能为学生的清醒作的贡献。   必须强调的是,引导不是指挥,更不意味着给出解答。实际上,教师和教育从来不能告诉人们现成的解决方法,教师和教育能为学生做的,是释放他们的想象,让他们透过书本中抽象的公式和文字,看到人生更多的可能性;是支持他们自主选择、理智行动,并且学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在这个目标的达成上,艺术教育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艺术能够激发人们对社会性世界,即由无数个个体与自然、个体与个体之间互动联结的世界提出问题,去质疑其中的匮乏、不足和可能性。在个体通过并借助自己的生活空间体验作品时,他们发现现实也可以为主体间性的世界,即与他人共享的世界,提供新的视角:“我”的丰富有可能帮助我们克服沉默并探索还没有到来的明天。[2]245因此,艺术教育和审美教育一样,能够为视角和意识领域创造出新的可能性。艺术教育能够增强人们拓展生活意义的意识,还可以创造更多明晰和欢愉的时刻。在我们朝着“存在的时刻”和“意识的震惊”迈进的同时,必须共同努力创造新的连贯性,打开新的通道。我们的周围还存在厚厚的“棉花絮”,还有一些人在等待和观望,希望从中突破。[2]265
  四
  琼(对凯瑟琳老师)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不会让我变得愚笨……你在课堂上要我们看后面的幻灯,你自己却没有看。对你来说,做家庭主妇就等于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她们肤浅、愚蠢、无趣。是你说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的,这就是我想做的。”
  关于清醒,或许还有一个值得澄清的问题:清醒并不意味着绝对的批判和拒绝。实际上,清醒完全可能是思考后有意识地选择支持某件事情。琼可以在思考后放弃去耶鲁求学而在家支持丈夫去哈佛求学;教师可以在有意识地思考后依然看重考试;学生可以在思考后选择在知识学习上保持一般水平而利用更多时间学习钢琴或舞蹈。清醒不是要人们无条件地质疑甚至否定一切世俗的存在,而是让人们保持一种态度—不断思考为什么,从而去找寻各自身上不同的自我。因此,像“什么是好的”这一类道德问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而是因人而异。如果一定要问,那么“什么对于我而言是值得去做的”这种问题会更加合适。当然,没有标准答案不意味着不存在价值标准。例如,当思考“什么是正确的”这个问题时,虽然对于很多选择,没有绝对的正误,但如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或自由、吸毒,或者其他各种类型的暴力行为是不应该被选择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教師和教育的任务在于让学生学会自主选择,但又要引导他们怀着对世界的善意去选择。
  “清醒”从来不是一个完成时,而是一个永恒的进行时。作为一种觉醒的状态,教师需要永远地保持清醒,无论是对教学还是对自己的日常生活。实际上,道德发现的过程也是自我发现的过程。凯瑟琳老师作为一个唤醒学生清醒意识的形象,她自己也在学生和伙伴的帮助下更加理解自己。这正如格林所言:他们不仅是在为自己创造价值,他们是在创造自我本身,他们在通向更加重要的,也更加可以理解的人生。[4]36
  参考文献
  [1] 玛克辛·格林.释放想象[M].郭芳,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
  [2] 玛克辛·格林.学习的风景[M].史林,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
  [3] 彼得·伯格.与社会学同游:人文主义的视角[M].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165.
  [4] 玛克辛·格林.“清醒”和道德地生活[J].张华军,译.中国德育,2010,5(1).
  [5] 罗伯特·麦基.故事[M].周铁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138.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
  责任编辑:胡玉敏
  huym@zgjsz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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