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印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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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尼泊尔到印度
  
  从尼泊尔去印度,我走的是走的人最多的路线,从波卡拉出发,坐长途车去尼、印边境上的小镇苏瑙厘(Sunauli),在那儿出境、入境,然后坐印度的公车去印度境内最近的火车站郭拉普尔,从那儿有火车去瓦拉纳西、德里。
  去苏瑙厘没有旅游车,只有当地人坐的长途车。200公里,票价200卢比,行程6个小时。
  让健行的向导代买的票。
  天刚朦朦亮就起来去坐车,到车站一看,没有车,也没有人。就我一个人,和几只野狗。问了车站边的茶馆老板,说是因为毛派武装,路封了,去苏瑙厘、加德满都的车都取消了。
  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客栈又住了一天。又有人说封路的原因是工人罢工。
  不管什么原因,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头一天下午我还到处问有没有问题,谁都说没问题。不明白。
  第二天算是走成了。到车站的时候,七、八辆车等在车站的停车坪里,乘车的人也到了不少。
  等车的时候,又碰到在山上认识的比利时夫妇,他们坐车去奇特旺。他们把他们的电子邮件地址留给我,还在餐巾纸上画了个草图说明他们在比利时的家的位置,离布鲁塞尔100公里的一个小城,说,你来,我们开车接你。他们的电子邮件地址是夫妇两个人的名字组成的。
  因为是两天的乘客合在一起,所以车完全坐满,还有人站着。
  我坐最后一排靠窗,旁边是两个英国小伙子和一个韩国姑娘,一个韩国小伙子。两个英国小伙子一个叫马特,一个叫保罗,身高都在一米九左右,马特还挺壮。车座位间距很小。马特坐的是对着走道的座位,可以伸伸腿,保罗就苦了,要用手推着前座的靠背,怎么坐也不是,要用手推着前座的靠背,两腿尽量分开,才可以将就坐下。时间长了,也还是受不了,只好把背包垫在座位上,几乎是半站着“坐”。亏他6个小时毫无怨言,毫无愠色就这么过来了。
  问马特和保罗为什么来印度,说是在网上找了张38磅英国印度往返的机票,所以就来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在路边小摊吃的东西,一杯奶茶5卢比,一个煮鸡蛋5卢比,另外还有那种炸的饺子皮包的咖喱土豆,叫三美沙。
  韩国女孩是个天生的背包客的料。路边有卖桔子的,先问一个多少钱,再问一公斤多少钱。摊主说40卢比一公斤,她很响、但又非常自然地倒吸了一大口气,吃惊的程度就好像睡觉的时候掀开被子看到一条眼镜蛇飕地从被子里立起来一样。盘算以后跟我说,一个一个买合算。后来又发现算错了,是论公斤买合算,就要买一公斤和我分。摊主高高地给她秤了一公斤,用塑料袋装好,她非得让人再饶一个,没等人家说不,操起一个就走。其实不是小气的女孩子,一共11个桔子分了我6个,另外5个还分给那个韩国男生,还有马特和保罗。
  沿途是很好的山路,柏油路,只是没有超过100米的直路,倒是有很多急弯,司机奋力打方向盘,身体一会歪到右边,一会儿歪到左边,还要抽空往窗外吐口水。
  路上车很少,只是偶尔碰到对面过来的长途车。真奇怪,这是连接尼泊尔和印度的主要公里之一。
  6个多小时后到达苏瑙厘,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汽车站离边检还有两公里多,坐人力车去的,开价100卢比,还价50卢比成交。路上,把我们拉到路边换钱的地方把我们剩的尼泊尔卢比换成印度卢比。
  在尼泊尔边检站填了个离境卡,护照上盖了个戳,算是正式离开尼泊尔了。人力车拉着我们顺着同一条路,往前走了几十米,通过了没人管的一个大门,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外停下来。一看门楣上的字,发现这就是印度的边检站。要不是人力车夫知道,肯定要错过,变成非法越境。小铺的门敞着,里面摆着两张桌子,官员坐在桌后,填了表,护照上盖戳,算是入境了。
  还是同一条路,离边检几百米就有长途车去郭拉普尔火车站,30公里路车要开3个小时。
  上车的时候车上还有座位。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选择了靠前面的座位,我座位面对着一排座位。我以为不至于坐得那么满。谁知道,等了二十分钟,我前面这排座位塞得满满的,大家的腿互相交叉,谁也动弹不得!有的乘客干脆坐在别人腿上,因为售票员说了,那儿有一个座位。坐的和被坐的都很是各得其所的样子,相安无事。车厢外的气温很是舒适,不过我出了一身大汗。
  司机真有牺牲精神,肯把驾驶座让出半个给最后上车的乘客。
  三个小时后到了郭拉普尔火车站。这三个小时,比爬一天山都累。
  郭拉普尔晚上十点四十有始发去新德里的车。
  买票很费周折,要填订单。印度人的英语也很不好懂,车站很大,人又多,没有大众的候车室,到晚上很多人就在站台的地上铺上块布再盖上块布就睡起来。
  韩国女孩显然事前的研究工作做得很好,驾轻就熟的样子,我们还在乱撞的时候,她票都买好了,又带我们去买票。在车站的餐厅吃了饭,印度的咖喱饭,每人二十二卢比。回到候车室那里已经有七八个各国的背包客了,大家打开各自的数码相机互相传观,真开眼界。
  买了卧铺,317卢比。十点四十车准时开出。我们的卧铺和国内的硬卧差不多。差别是没有床单、被子、枕头提供。
  睡觉前把旅游鞋脱下来,放进大背包,大背包用我在泰国买的雨罩罩住,锁在床下面的铁环上。不是我过分,我旁边的印度人的皮鞋是放在车顶棚的电扇上的。刚开车,我的左邻右舍很快就鼾声响起来,先是压倒了车轮滚动的声音,然后开始互相竞赛。我要是裁判的话,要判右边的这位仁兄胜出,他的鼾声带着尖利的啸叫,而落败的这位,音量虽然大,可惜太单纯,破坏力稍逊一筹。不过他们要以为他们能让我睡不成他们可就错了:我有朋友送的眼罩和耳塞,我还坐了十个小时的长途汽车,等了五个小时的火车,我还有我父母当生日礼物送我的很舒服的睡袋,我的睡意无坚不摧。我把拖鞋用厚衣服裹上当枕头,头一放上去,五分钟后就进入黒甜香,说不定还参加了旁边那两位的比赛,造成鼎足之势,让其他乘客的睡眠雪上加霜。
  第二天上午起床后在马特的卧铺上躺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又被煎熬了一晚上。
  马特和保罗的卧铺是在国内的卧铺车厢里靠走道这边的窗户这个位置,长度就只有一米五、六十的样子,一米九的人怎么睡嘛。
  坐了十四个小时的车,我们到了新德里。
  
  马兰嘎要塞
  
  头天晚上九点在德里火车站坐Mandor Express,六百二十多公里路,跑十一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到了印度最西边的拉贾斯坦邦的第二大城市卓德普尔(Jodhpur)。
  很快在火车站对面的街上找到了住的地方,在德里碰到的背包客推荐的。先看了房间。单人间,除了一张床,墙上一面镜子外什么也没有,真个干脆。看中了。开价150卢比,125卢比成交。
  把行李锁到房间就步行去十六世纪建的古堡马兰嘎要塞(Maherangath Fort)。
  卓德普尔和德里一样,脏,乱,吵。在希脏的小巷子里转了半天才摸到城堡脚下。
  远看稀松平常的城堡,到跟前才看明白:真雄伟。
  山海关、嘉峪关勉强可以跟它打几个回合。但山海关和嘉峪关都建在平地上,没这个好看。
  卓德普尔地处平原,就马兰嘎要塞这儿有几个小山包,要塞就建在最高的一个石山上。要塞四周都是卓德普尔城的民居,绝大部分房子外墙涂成蓝色,所以和以“粉红之城”的别称出名的斋普尔分庭抗礼,被称为“蓝色之城”。马赫兰嘎要塞所在的石山本身是红色的砂岩的,要塞也是用巨大的红色砂岩石块建造的,城堡的暖色和山下的房子的整齐的蓝色,一马平川的地形和横空出世的险要,构成有力的对比。
  要塞在历史上既是战斗的堡垒,也曾经是统治卓德普尔的王国的国王的住所。
  在门口买了门票,250卢比。合五十块人民币,里面带一个语音解说的录音机的费用。城堡里各景点都有编了号的指示牌,到几号的指示牌就按录音机的几号键,就可以听到解说。不但有讲解员的解说,还有当年在这里统治卓德普尔的王国王室的后代的录音。介绍建筑结构的时候还专门有建筑学家来说明。
  要塞的大门上留着好多当年鏖战时炮弹留下的洞。
  当年王室的宫殿的外墙几十米高,没有几寸平的,完全是用大块、大块的石头刻出的浮雕和各种装饰、功能造型。工程之艰巨、繁复、精密,如果我是当时的匠人,一定愁死。
  城墙上的掩体后面还有几十尊炮。从跑口旁边雉堞往下看蓝色的海洋般的房子,市声远远地传来,感觉奇特。
  城堡里有一个博物馆,展出王室用过的象辇的座位、轿子、武器、铠甲。其中展出的一组匕首花样繁多,录音解说还特地添油加醋:看到中间这把了吗?当它捅进不幸的敌人的身体的时候,它的造型特别有利于撕开创口。
  有一组十七、十八世纪的宫廷画师画的画,记载王室的生活。其中一张描绘国王看斗象的场面的,画师完全不管透视法则,把坐在最远端观战的国王画得大大的,坐得近的其他观众反而只有国王的三分之一大小。服了这马屁精。
  还有一张画画的是国王和他的大臣及太太们在宫廷里玩秋千,一个大臣在秋千上荡,国王站在旁边看。其他人在排队等着上。大家都峨冠博带,队排得整整齐齐,象幼儿园的小孩。这个王国打仗很厉害,斋普尔来的军队都打不过他们,但他们娱乐的时候这么搞笑,真没想到。
  在城堡里待了六个小时。一个庭院、一个庭院穿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来来回回看,在磨得凹下去的石板路上溜达。
  中间累了就到休息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
  专门为使用录音导游的游客准备的休息室。在王宫的楼上的一个大房间里,几乎在宫殿的最高处,有宽大的沙发,宽大的卫生间,还有淋浴!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城门附近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看傍晚时分太阳光在城墙上、在岩石上、在宫殿上变换颜色。
  大群的鹰在城堡上空盘旋。
  天蓝得不得了。
  一直待到太阳完全下去。
  离开城堡的时候,城堡门口等客人的出租车、三轮摩托走得一辆不剩。蜿蜒曲折伸向山下老城区的石板路上就我一个人。
  
  骑驼旅行记
  
  早上八点半客栈的人领着我们八个人临时组成的旅行团去嘉撒媚眼儿要塞大门口外的广场坐吉普。
  车跑了四十多公里送我们到出发地点,驼倌和骆驼已经在那儿等我们。车一到,驼倌们先生火给我们做早饭。三块石头一码就是个灶,附近划拉些树枝,一根火柴就把火点着了。主要的炊具是两口锅,一口象个秤盘子,用来煎饼、烤面包片,另一口深一点的锅用来煮奶茶、咖啡。炊具也好,餐具也好,都放在骆驼背上的几只原来大概是白色的塑料编织袋里,掏出来倒掉里面的沙子,用手胡噜几下就往灶上搁。水倒是用的矿泉水。
  先喝奶茶,或者咖啡。喝完,烤好的面包片就装在一个大盘子里端上来了。有果酱。每人还有一只香蕉。
  吃完饭每人发一匹骆驼,上路。
  骆驼这种动物也前从来没骑过,也没仔细研究过。一细看,原来是很漂亮的动物。个子高,腿长,有芭蕾舞演员一样细长的脖子。大眼睛,长睫毛。和人最大的差别除了四条腿以外,就是腿非常希罕地由三节组成。
  我们这只驼队的骑师三男五女,来自四个国家:女生三位来自以色列,一位澳大利亚,一位荷兰。护花使者由两位以色列小伙子和一位中国猛男担任。
  冬季正是骑驼旅行的最佳季节,穿一件T恤衫刚刚好。
  沿途其实算不上标准的沙漠,倒是多少有点象戈壁,但比戈壁又多了很多的植物:树,草,灌木。
  地形起伏不大,但色彩、形状变化多端。大片大片的覆盖着枯黄的草丛的草地,高低错落、零零星星的绿树,紫色、绛紫、黑色的沙砾、石山,泛白的沙土,交织着向天际使劲地伸张。
  天象一口硕大无朋的蓝色大锅扣在我们头顶,不管我们如何走法,我们永远在锅的中心。
  有驼倌在,我们不用管时间,不用管速度,不用管方向,任骆驼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摇,一步一摇。驼铃叮叮珰珰地响,阳光普照,长风万里,在高高的驼背上左顾右盼,极目大自然汪洋恣肆的表现,兴奋和喜悦一刻不停地从嘴角溜出来。
  还有羚羊呢。远远地看着我们,在我们靠近前轻快地跑开。
  中午在一颗大树下吃的午饭。驼倌们做饭的时候,把驼背上的褥子拿下来,铺在树荫下让我们躺着休息。
  正午时分的太阳很有热力了,但树荫下却非常凉爽。清风一阵一阵地吹来,趴在旁边的骆驼喀嚓喀嚓地反刍,不知哪儿来的一群羊在周围吃草,小羊羔奶声奶气地叫,让天地显得格外的空旷。
  有一只羊对我们特别有兴趣,一中午都在我们这儿转来转去。它把头伸进不知道谁的奶茶杯里喝了一口,大概非常不习惯这种味道,飞快地从杯子里拔出脑袋,然后歪着头拼命拿嘴在沙地上蹭。
  午饭吃的典型的印度食品杰巴迪,蘸豆子汤吃。这种没发过的面做的煎饼很结实,非常适合骑骆驼:它禁得起摇。
  早上没注意,驼倌们洗锅碗瓢盆的时候,头道用的是沙子,然后用水涮一涮。
  午饭后小睡一会儿,下午三点才重新起程。
  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露营的地点,一片沙丘。
  这里才象沙漠。大家下了骆驼,忙不迭地脱了鞋袜到处逛,拍照,在沙地上画画、写字。一会儿功夫就把最近的几个沙丘印满了脚印。
  走远一点有还没有背打搅的沙丘。主人是一些通身漆黑的甲虫,还有蚂蚁。
  沙丘是风的作品,和海边的沙滩一样,覆盖着波纹。顶部有锋利的线条把迎风的一面和背风的一面弯弯曲曲地、但很分明地切开。一只蚂蚁不停地试着从背风的一面越过分界线到另一面去,每次一爬上那条线,立刻被风吹得一连串跟头翻回来。它爬起身,顺着线爬几步又要越线,又被掀回来。吹回来,又爬回去,吹回来,又爬回去。看了好大一会儿,它毫无放弃的意思。沙丘那么大,宇宙那么大,沙丘那边什么也没有,这小东西不知道匆匆忙忙地赶什么。
  一只黒甲虫爬到我脚上乱啃,被我猛地甩出去。我想他老了以后写回忆录,一定不会忘记和巨兽遭遇的离奇经历。
  说话太阳就落下去了。
  太阳落下地平线很久,满天胭脂一样的云彩还在发光,直到星星来换班。
  六点半的时候看到第一颗星星。
  等饭的时候,骑师们躺在沙子上聊天。
  那几个以色列姑娘、小伙子里面居然有一对刚结婚两个星期的新郎新娘!
  我学了平生第一句希伯来语。
  晚餐很丰富,有煮的土豆和西红柿,还有米饭,当然还有在印度吃饭几乎必不可少的豆子汤和杰巴迪。饭菜丰盛,也带来了吃简单饭菜没有考虑的问题:没有勺。刚开始大家还都把杰巴迪当铲子铲饭菜吃,但没有人坚持到最后,到最后,一律手抓。
  饭吃完已经是繁星满天了。驼倌们在沙地上把所有的人的褥子被子铺好,自己就先睡了。
  人的活动一停,天地间马上寂然无声。风好像知道现在的主角是星星,很轻很软地吹过来,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能不想起那个说法:天当床,地当床。就是这样。
  突然明白为什么印度人、阿拉伯人卖的挂毯上总是镶着那么多小镜子、小亮片,知道他们的灵感从哪儿来了。
  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女生一个房间睡过觉。
  
  嘉撒媚眼儿的艳遇
  
  嘉撒媚眼儿(Jaisalmer),印度最西部的小城,历史上是、现在也还是军事的重镇,也曾是印度往中亚贸易的“骆驼商路”上的枢纽。是沙漠里的一座石头城。漫漫黄沙里拔地而起那么一座金黄的城池,看到它,你会想起岑参、高适的诗:就是那么雄浑。历史上的政要、富商在嘉撒媚眼儿盖满了巨厦、豪宅,它们现在有的被辟为博物馆,有的被用作客栈。踏着泛着田黄石一样橙黄润泽的台阶走进其中任何一家,在幽深的、一个连一个的庭院缓步穿行,在天井旁的回廊下小座,抚摸毡垫、靠枕上用金线刺绣的各种植物图案,眼观象高超的木刻一样精雕细刻的黄色砂岩窗檐、窗棂、室内装饰,任沙漠里吹来的风在你身上轻抚,薰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游走,你知道你终于追寻到《一千零一夜》里描绘的那种阿拉伯的绮丽和浪漫。
  我很喜欢嘉撒媚眼儿。但我在那儿最美的收获却不是古城的景致,而是我碰到的一个人。
  我在嘉撒媚眼儿旧时的首相府邸前手搭凉棚上下张望的时候,有人径直朝我走来,问我:
  “我包了一部吉普车做半天的沙漠游,但一个人去太贵了,我想找人和我一起去。两个人分摊费用就很合算。你有兴趣吗?”
  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士,戴着墨镜也遮不住洋溢的喜悦,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一米九左右的个子,浅色的衬衣扎进西装短裤里,背着个双肩背包,脚蹬旅游鞋。
  我在沙漠骑骆驼旅行了两天,刚回来。
  他包的车快开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他就干脆放弃了。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我尽力了。
  我们站着聊了一会儿。
  这个人是马丁,纽约来的一个律师。现在在休假。
  我们都刚到印度一个多星期,还要待些时候。我去过纽约,他想去中国。我们可聊的东西很多,就约好了晚上一起吃晚饭接着聊。
  晚上我按时到约定的地点等他。时间过了几分钟,才见他从一辆蹦蹦车上跳下来,一边跑一边道歉、解释。
  他租的吉普车在回来的路上没油了,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肯停下车帮他们。结果他先拦过路车回来的。先拦了辆坐着一个印度家庭的吉普车,坐了一段。这辆吉普车后面还拉着另一辆抛锚的吉普车。然后,又拦了辆拉了几十吨石头的大卡车。最后找到一辆蹦蹦车。
  “我站在路上,周围都是沙漠,什么也看不到。我以为今天回不来了呢。”
  半天的沙漠游都弄得这么有传奇色彩。
  但是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是个非常令人开心的聊天对手和吃饭的搭档。
  他是那种说话一刻不停的人。而且,幸运的是,他的话题换得极快,他也有的是新鲜有趣的话题。
  他的口头禅是: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我的律师工作本来旅行就很多。你知道我去年纽约巴黎金边这条线我飞了多少次吗?十一次!
  你知道吗?巴黎我去了不下一百次。每次去都看几个博物馆,到现在我还有没看的博物馆!
  你知道吗?纽约的洛克菲勒中心里面很早就有旅行社。我从五岁开始,定期自己坐地铁去那儿拿各个国家的海报回来贴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从十岁开始向父母请求自己出国旅行,到十四岁的时候获得批准去伦敦,条件是我必须把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写下来!我在伦敦过海关的时候,他们要看我的回程机票。我给他们看我爸爸给我的运通卡,他们都不相信!
  你还要去纽约?你一定要去弗里克博物馆看看。弗里克博物馆的地方原来归弗里克家族所有,后来被卡内基给买下来了。卡内基买的时候对弗里克说:你开价吧,随便你说。结果弗里克开价四千万美金。卡内基二话没说就接受了。四千万!十九世纪的四千万!多少钱啊!弗里克问卡内基:如果我的开价是五千万,你也会接受吗?你知道卡内基的回答吗?卡内基说:不告诉你。
  你知道这道菜鸡肉为什么这么嫩吗?因为它们是在一千多度的炉子里很快烤好的。你知道这道菜为什么这么细腻吗?因为它是用黄油烹制的。你知道吗?这道菜用了二十多种材料。
  你知道吗?看一个人吃饭我们可以了解他的生活态度。如果菜上来了,他马上放下他手里的书,专心吃饭,这个人是为了吃饭而活着。如果菜上来,他一边看书一边吃饭,那么,他是为了活着而吃饭。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二次来印度。我还要再来。每个来过印度的人都一次一次地回来。
  我在法国普洛旺斯旅行的时候,找到一家我非常喜欢的旅馆,他们每天晚上都给我拿来一瓶或者半瓶不同的葡萄园酿制的葡萄酒,美极了。他们还给了我那些葡萄园的名片。但我到那些葡萄园去买来的葡萄酒,怎么也比不上旅馆给我的酒。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最好的酒已经卖给我住的旅馆了!
  你知道吗?我对墓地很有兴趣。
  你知道吗?泰国去年创了交通堵塞的世界记录:堵车堵了一百二十几英里。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还给美国的《美食家》杂志写文章呢。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这么多,你从五岁就开始发烧。
  不过我知道,跟他吃的这顿饭,是我开始旅行以来最美味的一顿饭。吃完饭我开始改变以前的无知状态,对印度菜陡生敬意。
  吃完晚饭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一起步行回嘉撒媚眼儿要塞里的客栈。路边的小商铺大都关门了,路上就我们俩,铺路的石板在路灯照射下黑黑的泛着光,城墙被射灯抹成耀眼的橙黄。走进要塞的大门,走到瓮城里的广场的中心,我们完全被巍峨的城墙、碉楼所包围,头上是闪烁的群星。马丁伸开双臂,头仰着,说:
  “这不可能是真的!你知道我怎么形容这里吗:古巴比伦城肯定就是这个样子。”
  从见到到我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夜里十一点多,在沙漠里、在路上折腾了半天,他还是这么激情澎湃。从五岁开始,他就这么激情澎湃。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可以这么长时间保持对一样事物的狂喜,儿童一样单纯的狂喜。
  第二天我赶下午的长途车去乌代普尔,他坐夜班火车去印度南部。他送我,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他在乌代普尔住过的客栈的名字。我的蹦蹦车开出去一段了,他喊住车、追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巧克力糖块给我,说长途巴士比火车辛苦多了。
  
  在宝莱坞看电影
  
  印度的宝莱坞在世界电影界可说大名鼎鼎:多产,多观众。
  我在印度的威尼斯乌代普尔旅行的时候,想去当地的名胜、碧湫乐湖中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看看热闹,顺便吃顿饭。那里是旧时的一个小国王的宫殿,《007》在罗杰摩尔时代在这里拍过一集。结果我的旅行计划被一个宝莱坞的女星粉碎了。她在乌代普尔举行婚礼,把包括这家酒店在内的当地三家五星级的酒店包了下来接待贺客。她的排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也刺激了我对她的工作的好奇心。
  到了宝莱坞的所在地孟买,我的机会来了。
  在街上买了张孟买的英文报纸,在旅馆附近的星期五餐厅喝东西的时候,请服务生介绍一个电影院和一部电影。几个年轻的服务生一起商量了一下,很快、很一致地推荐了一个电影。其中一个小姑娘说:很感人。
  报上的广告说这个电影已经连续上演十四个星期,获了十几个印度的电影奖。
  电影院的名字叫“自由”,离餐厅不远,电影下午五点五十开演。离开演还有十五分钟,赶快打车去。
  餐厅服务生说:很有名的电影院,出租司机都知道。上了车一说,果然,司机没问什么就开车了。
  正好赶上。
  好的位置的票一张一百卢比。我买了楼上靠后的座,七十五卢比,合人民币十五块。在印度应该算贵了。孟买街头小饭铺的套餐不过卖十几个卢比。
  电影院内部装饰很考究,大理石的地板,木质楼梯铺着地毯,灯光悦目。有冷气。
  进放映厅的时候有门卫搜包。搜得很仔细,我前面一位学生模样的小伙子的挎包,有几个夹层,门卫真的一个夹层、一个夹层翻开看。但轮到我的时候,他只往我打开的包里看了一眼就让我进去了。我想我脸上大义凛然的笑容一定发生了作用。
  到放映厅里面,领位员用手电照着座位给我看。
  大概可以坐三、四百人的放映厅里坐了不到一百人。电视的挑战的结果吧。
  一坐下就开演了。可惜是广告。新电影的广告,旅行社的广告,餐厅的广告,商店的广告,公益广告。其中有一段几分钟长的广告,提倡戒烟的。大概是请了明星拍的,说话的漂亮女生的表情恳切极了,让你觉得你要是抽了烟你和漂亮女生的缘分就彻底完了。还有狗福利协会敦促大家给爱犬打预防针。还有提醒大家防止小偷和火灾的应急方案的幻灯片。火灾的应急方案中的一条是:疏散的时候,不要慌张。
  广告放着放着突然出现字幕请大家起立唱国歌。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一看周围,大家都站起来了。
  国歌奏完,正片开演。
  是个发生在纽约的三角恋爱故事。两个男生爱一个女生。女生名叫莲娜,在密西根大学商学院念MBA。两个男生一个叫罗斯,一个叫阿蒙。罗斯是个公司白领,业余MBA,跟莲娜同学。阿蒙是罗斯的朋友,不知道干什么的。他们说印度话,偶尔说几句英语,很象中国的外企白领。
  净讲些不可能的事。
  莲娜全家都住在纽约。电影开始的时候阿蒙不知道从哪儿搬到莲娜他们家隔壁的一栋房子里。
  这个阿蒙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人物:高大威猛,热情善良,幽默风趣,能歌善舞,成天除了逗人开心、做好事以外,没什么别的事干,但他又不缺钱花。他甚至帮助莲娜的妈妈开了间餐厅,打败了对面的中国餐馆!人人都喜欢他,连莲娜十来岁的妹妹都爱上了他。莲娜这姑娘长得十分好看,纯洁善良,还名校出身,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她生出来就应该许配给阿蒙。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莲娜怎么也看不来阿蒙,任阿蒙使出浑身解数,她就是看不上。莲娜喜欢罗斯。对,她喜欢罗斯。罗斯虽然也是个成功白领,但是一来他没有阿蒙帅,二来还有些吊儿郎当、见异思迁,见了每一个漂亮的女同事都想约了吃饭。
  罗斯这个样子,时间一长,哪里留得住莲娜的心。莲娜终于不由自主得爱上了阿蒙。但悲剧就正好从这儿开始了:当阿蒙意识到罗斯也喜欢莲娜的时候,他就开始隐藏自己的感情,向莲娜慌称自己已有女友。一边抑止内心的痛苦挣扎,一边出谋划策、拼命帮助罗斯赢回莲娜的芳心。而且,他成功了。
  如果这还不算悲剧的话,下面的情节总要得点分:阿蒙被确诊有严重的心脏病。在罗斯和莲娜的订婚舞会上,阿蒙因为卖力地跳舞结果心脏病发作被送进医院!
  整个电影画面明亮、艳丽,美不胜收。常常有宏大的场面,伴随壮丽的音乐。到煽情的地方,不相信眼泪的我也为之动容。莲娜知道阿蒙有女朋友后,一个人跑到布鲁克林大桥下痛哭,大雨滂沱,曼哈顿的高楼影影绰绰,音乐轰然奏响。我的心都跳起来。
  自然少不了歌舞的部分。
  插曲旋律优美;舞蹈奔放、热烈,阵容庞大,布景华丽,直追麦克尔杰克逊,但比麦克尔杰克逊要明朗、乐观。
  电影有三个半小时长,中间还有中场休息。
  电影结束,上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一个小伙子在捧着水洗他红红的眼睛。
  出了电影院,三个脏兮兮的七八岁的小孩儿一起围上来,其中一个小女孩儿一把薅住我的手:“先生,给我一个卢比。”
  她把我薅回了印度。
  这个电影和现在的印度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报上有的评论都说他们瞎扯蛋。我看也是。雷锋看了都会马上打背包去印度取经。
  但我很喜欢这个电影。
  头天夜里坐了通宵的卧铺汽车,颠得够呛,一早就头疼。我的印尼签证过期了,去孟买的印尼领事处想办个新的,签证处的官员拿出个本儿翻了一会儿对我说:对不起,你得在中国申请才行。我头疼,都懒得问他们为什么。
  看完电影,我心情很好,头也不疼了。它挺对我的胃口。
  对了,电影的名字叫《Kal Ho Naa Ho》。
  果阿派对
  下午五点多在果阿的沙滩上看风景的时候,和一个法国人聊起来。是个音乐人,长得有点象那个英国人憨豆博士。憨豆博士来过七次果阿,待的时间短则一个月,长则数月。
  看看沙滩上稀稀落落的游客,我问他怎么回事:不是说果阿是欧洲人的旅游热点吗?
  他说:哦,他们是冲派对来的。我刚起床,昨天晚上在船上通宵派对,一百八十人。
  问他在哪儿买派对的票,他笑着说:没票卖,是一帮德国人自己组织的。
  附近有音乐传来,憨豆博士指着不远的一处围墙说,那里有个酒吧叫“九吧”,天天晚上五点到十点有对派,去看看吧。
  马上过去看。是海边山崖上的一个小院子,崖下是阿拉伯海,其他几面是赭红的火成岩石块垒起的矮墙。入口处一边是个巨大的、镂空的陶罐,里面是人造喷泉,下面有不停变换颜色的彩灯。喷泉形成的水雾从罐顶升起。和入口相对的那一面是个类似舞台的高台,顶棚由几个蘑菇形状的扇盖组成,每个蘑菇扇盖都由数张朝下的人脸组成,人的眼睛的瞳孔都装着各种颜色的射灯。中间是个不规则的圆形场地,面积大约有一个排球场那么大。周围象圆形剧场一样砌了几级台阶,围着中间的空地。红土地,刚浇过水,走上去清爽、有弹性,又不粘。墙里墙外是一圈椰子树。高台的紧里面是个大柜台,卖饮料,比萨饼。高台最前面摆着个调音台,台阶边上几个音箱堆起来,一人多高。刚才在外面听到的音乐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正是太阳西沉的时候,场子里空无一人,冲海那面的台阶上坐满了人,在椰子树下静静地看太阳下落、由金黄变红,把海水染得通红。
  太阳沉到海里,也不见有进一步的活动。看日落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到隔壁找了家餐馆吃饭,一边吃一边听到九吧的音乐渐渐提高音量。摩托车一辆接一辆开过来,骑车的人停了车都奔九吧走。
  吃完饭再过去,天完全黒了。红土地上开始有人跳舞了。一边不断地有人进来。
  我在高台上一朵蘑菇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买了饮料喝。
  那几个音箱打击乐声震天价响,我觉得有人拿着大鼓槌在我肚子上以每分钟120下的频率很带劲地擂着。
  跳舞的人穿得多姿多彩,没一个重样的,云南的少数民族看了,肯定会觉得自己穿衣的花样不够多。但不管怎么多姿多彩,共同的地方还是有:女士是成心衣不蔽体,男士是成心怪诞乖张。男女都是穿拖鞋的多。也有光脚的,也有穿高统靴的。男士也有光膀子的,身上的刺青刺得体无完肤。男士长头发居多,女士抽烟的居多。舞姿也是异彩纷呈。有的跳得剑拔弩张,有的跳得婀娜多姿、柔弱无骨;有的大范围游走,如入无人之境,有的在原地花枝乱颤;有的跳得有板有眼,也有人打醉拳一样乱晃。周围、高台上看热闹、聊天的人也不少。彩灯照射下个个象脸上涂了油彩准备登台演出的演员。跳舞的也好,看热闹的也好,大都要么手里夹支烟,要么抓着个瓶子,脚跟着音乐一下一下打着拍子。有人端着玻璃杯盛的饮料,手舞足蹈,居然可以滴酒不洒。
  台上不少人端着盘子在大嚼比萨饼。
  好多人带着大烟荷包,自己卷烟抽。他们的烟里显然放了什么东西。
  从两岁到七十岁,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
  有几个印度人,其他都是外国人。听说话,法国人、德国人、英国人居多。
  一对法国男女在舞池旁打招呼,尖着嘴左一下右一下亲脸,亲得很庄重如在宫廷。女生手里夹着烟,男士手里抓住一瓶酒。两个人都穿得象叫化子。
  一个喝得差不多的家伙过来问我:
  “我给你派对的票了吗?”
  我说没拿到票,什么派对。他说:
  “你不是那个教舞蹈的老师吗?”
  人不断地来,到九点半的时候,舞场里满满的,台上也站得满满的,足有二三百人。
  一只狗在人群里穿过,在密林一样的人腿间找路,走两步,停下来,找路,再走,再停。震天的音乐也好,狂舞的人群也好,它完全无动于衷。
  这里是果阿的小瓦各托海滩,在阿拉伯海边上,北纬十五度。六十年代曾经是嬉皮士的乐园。
  都说嬉皮士过气了,在果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晚会结束的时候,有人在散发传单,是满月节派对的广告,六月,在德国。
  小资乐土科瓦蓝
  从孟买南行,沿着阿拉伯半岛的西海岸一直往南,一千九百公里陆路,你就到了印度南方的科芮拉邦的首府垂文准,再往南走十几公里,有个海滩边的小村,就是科瓦蓝了。
  就那么两个小小的、连在一起的海滩,一公里多长,对着一望无垠的阿拉伯海。一头的小山上耸立着一个红白相间的灯塔。海滩边上一圈客栈、餐厅、酒吧、商铺,全部织在密密的椰树林里。
  到了这里,你就告别了尘世的喧嚣、忙乱、纷繁。
  不管你住在哪里,保证你只听得到鸟叫和海浪的声音,保证有你几颗椰子树。
  惯早起的人最有福。七八点钟的太阳,最可人意。椰林、沙滩、海水、礁石、灯塔、房子都展现最娇媚的颜色。
  可以加入沙滩上晨练的人:跑步,游泳。人虽然不多,但都是些身材匀称、面容姣好、胸怀大志的姑娘。
  散步也很好。光着脚,沐着晨光,顺着沙滩在浅水里一路走过去。海水漫过来,又退下去,看得到小螃蟹慌慌地往沙里钻。
  找个餐馆坐一坐吧。饿了就吃, 不饿的话,喝点什么,或者干脆就干坐着,吹吹风,看看海。服务生不会因为你不花钱就轰你走。
  村子里有的是从世界各个角落来的村民。有的来过很多回,来一回就住上几个月。在海边的小街上走,家家铺子的人都认得,每一家都打招呼。
  隔一段时间又回来的人,见到相熟的铺子的主人、服务生,很夸张地表示返乡的快乐,热情的问候都不够,还要热烈地拥抱,让看热闹的你也觉得欢欣。
  太阳厉害的时候,除了在水里泡着以外,可以阅读。这是科瓦蓝小资最标志性的杀时间的方式。
  到处都有小书店,卖二手的书。不怕你懂的外语多,他们什么语的书都有:英文、法文、德文、荷兰文、日文、韩文、希伯来文。给不想动脑子的读者,他们准备了阿瑟黒利、西德尼谢尔顿;对通俗文字嗤之以鼻的小资可以看莎士比亚、哈代、狄更斯、雨果、法郎士、契诃夫;脑子有毛病的小资还有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可看;想研究纳粹德国的历史的找得到《我的奋斗》。中文读者他们也不叫一人向隅:他们有中文版的《哈克贝利芬历险记》!
  对那些对学习新鲜的本领总有无穷渴望的小资,科瓦蓝准备了很好的课程:瑜珈、按摩。
  十步之内必有网吧,让你联系那个几千公里外你又痛恨、又恋恋不舍的繁华世界。
  饕餮小资也来对了地方。科瓦蓝到了夜里,饭馆门口全摆着案子,上面陈列着新鲜的海产:鱼、虾、蟹,应有尽有。你打餐馆门口过,服务生就拿刀指着一米来长的鱼,问你:你要切哪块儿?要煎,要烤,还是要咖喱?他们常常手艺不俗。而且,餐馆都离海水不到一百米,让你脚踩细沙,头顶椰子,烛光摇曳,乐声幽噎,涛声阵阵,怕你不够浪漫,还要清风明月来相伴。
  想摆阔的大资产阶级到这儿施展不开:几百块钱一顿的饭,你吃不到。
  花不到一百块,你可以租到看海的房间,有阳台让你看海,念泰戈尔的诗:
  “我今晨坐在窗前,世界如一个路人似的,停留了一会,向我点点头又走过去了。”
  
  去科摩林角
  
  我出了印度北方的拉贾斯坦邦,坐汽车、火车往南走了两千五六百公里,到了印度次大陆的最南端的科芮拉邦,在海边住下,还要再坐一百公里的汽车去科摩林角。
  印度是个倒立的三角,下面那个角尖尖上上就是科摩林角,现在正式的叫法是坎牙库马里(Kanyakumari)。去那里的理由有三个:第一,那里是印度极南的地方,到了那里,我算是“完成”了我的印度之旅。第二,印度洋、阿拉伯海、孟加拉湾在这个地方会合,世界上类似的地方不算多。第三,圣雄甘地的骨灰撒到海里之前,曾在此停放。甘地是我钦仰的人物,要去凭吊一下。
  去了,做了一个一日的自助游。走到了印度次大陆、欧亚大陆板块陆地的尽头,瞻仰了甘地的纪念馆,同时在印度洋、阿拉伯海和孟加拉湾洗了脚。尽兴而回。
  在科摩林角玩了四个小时,但在路上花了七个小时,来回。而且和科摩林角一样好玩。
  我住的海边小村在科芮拉邦,科摩林角在隔壁的泰米尔拿督邦。没有直达的车,单程要换四趟当地的长途车、公共汽车。
  车子不好也不坏。空调是没有,但是也不用。路旁的树和车子的顶棚把太阳的暴晒化解殆尽,让人觉得热带也不过如此。车开起来有风,甚至称得上舒服。
  碰到很多友好的当地居民。有人拍拍身边的座位让我过去坐,更多的人只是笑。有小孩子猫着腰、睁大眼睛从椅背上的铁扶手的空档中间打量我。
  售票员、当地的乘客大都会一点英语,但说起来十分难懂。关于我的乘车路线有时候会引发全车的大讨论,讨论结束会有发言人向我转达讨论结果。不幸的是,我基本上听不懂。主要原因是转车地点的名字都很长。发言人说:“你先坐这个车,到乌噜乌噜乌噜换车,再到咕噜咕噜咕噜再换车,然后到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刚开始我还担心弄错换乘的地方,或者错过下车的车站,后来就完全放心了:到时候总有人提醒我下车,有时候还有人下了车在车门旁等着带我去下一趟车的车站。
  后面再坐车的时候,我干脆不管换车的事,上车就宣布我的最终目的地,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售票员或者其他乘客处理。
  不担心迷路了,就有闲心来研究一下当地人和路边的风景了。
  当地男士的标准装束和印度其他地方差别不大,上装西服衬衫,下面是裙子,他们叫“多地”,然后拖鞋。不管上面如何冠冕堂皇,下面一律拖鞋。售票员有制服,短袖衬衫加西式的裤子,配拖鞋。
  车在城镇地区行驶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就经常有一些头发、胡子梳得一丝不乱、上了油的乘客。
  路边永远不变的风景是椰树林。这倒不新鲜。从这儿往北一千公里开始就这样了。变换只是人、房子、商铺、其他的树、河、动物。
  沿途几乎店铺不断。水果铺、杂货铺最多,几乎没有例外地挂几大串香蕉做招牌。香蕉的品种很多,绿皮儿的,黄皮儿的,还有一种红皮儿。小的如青椒,大的快赶上警棍了。还有很多其他的水果:石榴,木瓜,葡萄,桔子,榴莲,西瓜,苹果。
  蔬菜摊上产品让人觉得离家不远:西红柿,圆白菜,青椒,洋葱,豆角,南瓜。
  建材商店把五颜六色的蹲坑式的便池一排排几十个排在路边。得解决多少问题啊。
  肉铺不用案板,用齐腰高一截大树,让人感觉得到厚背的切肉刀剁上去斩钉截铁的快感。
  棺材铺里的成品棺材一头快伸出门面了:漆得油亮,边上画着彩色的线条,装饰着银亮的彩纸。想告诉他们:经营方式还可以再灵活一点。他们的台湾同行还放音乐,最喜欢放的一首歌是《总有一天等到你》。
  世界各地都有酒吧,中国有茶吧、水吧,此地呢?有奶吧。可惜车在开,要不一定要去探个虚实。
  中午换车的当儿在一个长途车站吃了午饭。点了东西,找了张桌子坐下。店小二过来给我的桌上铺了片香蕉叶。好别致的桌布!又好看,又环保。过了一会儿我点的鸡蛋煎饼来了,盛在一个不锈钢的盘子里,但那个盘子不是给我的:店小二手腕一抖,把饼颠到我的桌布上。闹半天那片香蕉叶就是我的饭碗。勺、刀、叉一概没有,筷子更不用说了。幸亏我点的东西都十分干爽,否则这顿饭挑战就大了。看看旁边的印度人,香蕉叶上摊着米饭、很多汁的菜,他们手抓着吃得滴水不漏,不由你不佩服。
  两个三美沙,一个煎鸡蛋,一杯奶茶,十四个卢比。合人民币三块钱。
  在水果摊上买了四个桔子,摊主用一张报纸把桔子包成一个三角,再用细麻绳捆上。这样的包装法,在国内要在电影《林家铺子》里才看得到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走的不同的路,经过一个城市,路边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大堆音箱,震耳欲聋地播放印度音乐。找人问了,说是在过一个什么女人的节。全城的地都在抖!
  
  印度自助游锦囊
  
  签证
  最好的签证地点是曼谷。没什么特殊要求,给一次性入境的签证,可以待六个月。签证费二十五美金。相反在国内一般只能申请到一个月的签证,签证费倒要340元人民币。
  
  钱
  印度的钱是卢比,目前和美元的比率是一美元兑四十四卢比。各地差别不大。各主要旅游城市、景点换钱也很方便。背包客客栈常常不收信用卡,只收现金。在德里、孟买外国人窗口买火车票可用美金,换率略低于市场价,因此排队的人就很少。
  
  旅游季节
  中国的冬季最好,气候好。但是尽量避开圣诞、新年期间,这个时候到处人满为患,房价飚升。六月到九月的季风期天天下雨,也不适合旅行。
  
  交通
  印度的火车和长途车网络很发达,去各主要旅游城市、景点都方便。而且便宜。例如,孟买到果阿车程768公里,空调卧铺796卢比。卧铺的条件和国内的硬卧差不多。空调卧铺比普通卧铺贵出近三倍。上述孟买至果阿的车,普通卧铺只要三百多卢比。如果是中国的冬季过来,坐夜车,不用空调卧铺也很舒适。
  印度的火车票可以提前60天预定全国几乎所有线路的车票。在新德里和孟买的火车站(Victoria Terminus)的二楼(指示牌显示一楼,英式)都有外国游客专用柜台,十分方便。
  各主要旅游城市,如德里、斋普尔、卓德普尔、嘉撒媚眼儿、乌代普尔、孟买、果阿等等,之间一般都有大巴,条件差别很大,可事先通过售票点了解。旅游景点、旅游城市的客栈都代售长途车票,一般提前一天购买就可以了,如果卖的是长途卧铺车的票,他们常常有汽车内部、外部的照片。
  
  住宿
  基本上所有重要的旅游城市、旅游景点都有一个适合背包客的、便宜客栈集中的区域,在德里是Paraganj,在孟买是Colaba,在嘉撒媚眼儿是Fort里面,在乌代普尔是Jogdish Temple一带,在果阿的首府番吉(Panaji)是一月三十一日街。都在离长途车站一公里左右的距离。费用:孟买最贵,一个不带卫生间的标间最少也要三至四百卢比一天。其他地方,五十到二百卢比就可以找到整洁的标间(旺季除外)。
  语言
  说英语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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