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 我想把侦探故事拍出不一样的感觉

来源 :南方人物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dalang00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在横店时,徐克依然根据拍摄进度不停地调整剧本。存档时电脑经常将剧本存到一些“奇怪的地方”,让他一通好找,于是他给那版剧本取名:电脑杀人版。
  越是较劲的事情,越能吊起徐老怪的胃口。史书中记载,武则天晚年曾试图建巨大佛像,被狄仁杰阻止。为了复原想象中的大唐,徐克坚持将这段史料搬进电影,为片中的武后铸造高66丈的通天浮屠。这创意给美术团队出了个巨大难题,也让后期特效团队付出了整整9个月时间。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在徐克的剧本中,狄仁杰就是吟着骆宾王的这首《狱中咏蝉》在片头亮相。想来,最初在他的创意里,《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很容易让他的影迷想到那部《笑傲江湖》。
  “天敌昭炯,我自独行。天地虽不容我,心安即是归处。”最终,公映版中狄仁杰如此谢幕。许多徐克式的个人标签因篇幅所限最终被删减之后,老怪的个人情怀还是有力地烙进了新片的骨血中。
  关德兴版黄飞鸿一统天下的时候,徐克让李连杰扮演黄飞鸿,一代宗师第一次以青年模样出现在大银幕上;当武侠片中所有英雄都是男性角色的时候,徐克让林青霞出演了东方不败,观众发现原来蛇蝎女人如此美艳不可方物;当威亚悬吊着几代影人在武侠江湖飞来飞去总有尽头的时候,徐克把特技引入了古装动作片,《蜀山传》尽管口碑不佳,却将东方拳脚的舞台后景拓展得无边无沿。当张艺谋用字幕讲述一个改编故事的时候,徐克用特效、悬疑、惊悚、古装等元素包装了一个原创的唐代侦探传奇;当很多人都觉得老怪今不如昔的时候,躲在江湖一角的他,已经盯上了3D并且开始了实拍。
  “徐克要的东西太多了。”《狄仁杰》的监制陈国富这样评价自己的搭档。下一站是哪里?问老怪自己吧。
  
  在狄仁杰身上投射旷达的生命感
  
  人物周刊:狄仁杰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为何你在电影里将他塑造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徐克:其实很正常,因为我希望有智慧的人多给我们一些正面范例。我们看诸葛亮,就愿意相信他不会输给司马懿。狄仁杰不仅有智慧,而且很逍遥,拿得起放得下,我想让人感受那种自由乐观的生活方式,这种东西能赋予我们一种精神上的投射。其实银幕上很难找到那么完美的人物,他有一种我们所向往的气度和生活态度。你看他面对威权、朋友、敌人,都很泰然。我觉得能够做到这点人就会很开心。我们可以从这个人身上看出比普通生命更高更远更旷达的感觉来。我作为一个男性,自己也想把很多想做到的东西投射在这个人身上。这点我觉得只有电影能做到。
  人物周刊:拍这部片子,作为导演你最大的诉求是什么?
  徐克:我一直想把一个侦探故事拍出不一样的感觉来。我们一说狄仁杰,很容易就跟福尔摩斯连在一起。怎样把武则天这种神秘传奇的东方女性,跟狄仁杰这种智慧男人变成我们戏里边可发挥的人物带给全世界看,这个我更感兴趣。中国人当时那么开放,我们的女人那么强势。我一直对武则天称帝的历史事件存有疑问,我想知道一个女人从14岁进宫直到称帝,到底经历过哪些危机?问了很多专家,他们给我的答案我都不太满意。一个人如果在朝廷上没有政治实力、经济实力、军事实力,很难称帝。武则天在这三方面都没有足够强的实力,所以称帝的过程一定非常困难。
  这些戏剧因素跟唐朝当时的精神状态结合在一起给了我们中国人一种很特殊的文化色彩,也是这部戏可能呈现的一种特殊的精神面貌:又浪漫又开放,我觉得这很潇洒。开放的态度确确实实是我们现代人所需要的,现在我们都太紧张了,现代社会里追求的都是很急功近利的一些成功,精神状态中缺乏当时那种浪漫和开放。也许有了开放和浪漫的精神之后,我们能活得更圆满更丰富一点。
  人物周刊:这部电影有一定娱乐性,但在主题上面似乎没有深层次开掘?
  徐克:我们处理历史人物,必须有一个空间让观众去填补。因为面对历史人物,很多时候每个人产生的观点会很不一样。无论是对武则天,还是对狄仁杰,看法都不尽相同。所以我只能够到了一个地步就停下来,其他东西让观众自己填补。
  人物周刊:你对电影的特效制作满意吗?
  徐克:我觉得韩国特效团队已经尽力了。你问我满意吗?当然有很多地方还是不完善,还有很多缺陷,我觉得需要改良。但是在时间上、在预算内,我们尽力了,我甚至觉得已经超过这个团队的能力了,在人手相当缺乏的情况下还是努力完成了这部电影。韩国的这个团队人手不够,以后再做就知道了,这种情况下,两三家公司一起承担才行。
  我们的市场现在已经打开了,但我们的工业本身没有拿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培养专业人才。你看现在,好剧本难求,在后期特效等方面技术人才都很缺乏。中国这么大一个市场,有几个好导演拍出几部好电影,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现在的情况是市场跟工业发展不成比例,很多人的专业知识未必能满足这么多作品,但他们还是要做,所以才有那么多(烂片)。相比之下,美国那种真是人才鼎盛,不同类型的导演都有,一比一数人头,我们都差很远,很难追得上。
  
  我一进摄影棚就成了疯子
  
  人物周刊:据说,你在拍摄《狄仁杰》的时候,每天只睡两小时。
  徐克:有时候会多一点。但我觉得最辛苦的还是工作人员,他们抬灯、拉布景,还要保护演员。演员也比我辛苦,他们要在银幕上出现,要保持很好的精神状态,体能上的消耗都比我大。
  人物周刊:但这种高强度的拍摄方式你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徐克:其实真紧张起来,就克服了这种体能上的一些正常规律。比如说因为时间来不及的话,你会连拍好多天都不睡觉。那种情形会驱使一个人各方面的功能都跟往常不太一样。逼得我非常紧张的话,我会很精神地去面对比较麻烦的问题。
  比如有个镜头,他们在鬼市里从一点跳到另一点,拍了很多条,差一点点就能做到了,我们就尽量去做。要不然一收工回去,第二天还要再来。这么多条重新来,片子在时间和效果上的控制完全不一样。很多人都拍得受不了了,工作人员不断劝我说,“行了,明天再拍。”我觉得就差一点点,结果真的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拍出来了,大家都舒一口气,这才回去睡觉。
  我也不想让大家在受不了的情况下拍片,还要有体能和精神状态才行,不能疲劳状态下拍。可是有时你要做出一个判断:继续坚持还是休息。我的习惯是这样,当你进入片场时只有一个目的,把这部戏用最好的方法最好的效果拍出来,其他事情出了棚再说。我进到棚里后,真的就跟一个疯子一样。我冷静的时候你跟我谈其他事情,我愿意去谈。
  人物周刊:你是华语影坛非常有影响力的导演,你的紧张和压力来自哪里?
  徐克:紧张和压力不是说怀疑自己能力有问题,是时间和运作方式的问题。怎么在计划的周期里把戏拍完,这个很重要。比如说有个演员你不满意,这个镜头不拍了,明天再来,你再要去追这个时间表就会非常紧张。你一个少5分钟,20个镜头就差了100分钟,一个多小时,你只能在拍别的镜头时把时间追回来。
  
  只要创作精力还在,年纪不重要
  
  人物周刊:如果不看导演名,很难想象《深海寻人》和《女人不坏》是你的作品。为什么会拍那两部电影?
  徐克:我常常想去拍一些没有人拍的电影,想看看出来的效果怎么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常常在创作过程中尝试找到更多的可能性。我很喜欢喜剧,所以我想拍《女人不坏》。我喜欢尝试,我的第一部武侠片《蝶变》就是一个尝试。如果当时我没拍,后面所拍的武侠电影不会是这样。所以每一部戏的尝试,都和后面有一个呼应。有了某一部电影,理解观众的反应怎样,然后从这反应对照自己的创作,下面讲故事的风格会作调整。在一个固定的世界里不断创作很容易重复,以不同的角度去看的时候,你会发现有很多有趣的可能性。所以我这么多年里,会不断改变。每次创作都发现很多大门,打开每扇门,后面都有另一个世界,会影响下一步要发展的路线。
  人物周刊:但这些尝试并不像你之前的武侠电影那样受到观众的欢迎。
  徐克:我一直在做一些想跟观众更靠近的尝试。我常常觉得,一家DVD商店里,你把所有卖座的电影拿出来做个分析,按照最卖座的来做,这是最危险的。创作是从个人的感觉出发,去和观众交流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感受,我觉得这才是有意思的东西。你必须经历一段心路历程,你也要给观众一个交代,我这样努力尝试是为什么。所以做导演时,我希望拿出来的东西,更多是从我本性里出来的,而不是市场里需要的某种类型。
  人物周刊:在很多影迷心中,你最合适的角色是武侠片导演,你认同这种定位吗?
  徐克:我常常在想我为什么拍电影?当然是因为生活的需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平时生活中需要却没有的东西,在电影里能够找到。我觉得我在武侠世界里面有很多感觉。很多人对武侠的反应和感觉我很清楚,我是根据他们的这些感觉创作下去。所有作品在戏院里呈现,跟观众产生关系之后,才开始跟人有关系。
  我理解那些观众为什么喜欢我的武侠,那些作品满足了他们对世界的一种想象和期待,那些东西一定原本就在他内心。我常常说我们开心也听音乐,不开心也听音乐,为什么?因为音乐给了我们一种精神上的补充,电影也如此。
  人物周刊:很多导演在年岁渐长之后,创作出现拧巴和焦虑,但是从你身上似乎看不到这一点。
  徐克:老是很正常的,不值得焦虑,当你觉得没有力气的时候就不要动。我觉得还能动就动吧,也没有顾虑那么久,因为人生命很短,一刹那就33年。这次在威尼斯,我跟吴宇森说,我觉得这个不是你一生惟一的终身成就奖。这是他第一次拿到,可能他会拿好几届的。因为我们一看到终身成就奖,可能就觉得差不多年纪了,可是我觉得对创作者来讲,只要你创作的精力还在,年纪不重要。我不知道,也许会一夜之间突然失去所有东西也不一定。可它还没到那个时候,那一切就继续吧。
其他文献
近日,刚曝出裸照丑闻的哈里王子,披上戎装重返阿富汗战场。这次哈里没有在装甲部队担任指挥官,而是担任阿帕奇直升机的武器操作手。尽管哈里被一些媒体称为“派对王子”,然而他绝不只是开着法拉利泡妞的“纨绔子弟”。哈里不仅参加过战争,还多次接受不同科目的军事训练。他能熟练使用各种轻武器,还曾参加过实战射击的训练。以英国陆军对射击精确的执着来看,在步兵的战斗中,哈里可能是一个射击高手。  在西方的军队编制中,
黄苗子  (1913-2012)  画家  如果不是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告密事件”,黄苗子在百岁高龄寿尽而逝绝对可算善终,可惜人们常常只记得近事,懒得好好打量这个经历丰富、诗画文皆可观的老头。黄苗子是否出卖过朋友聂绀弩?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过他,黄苗子的回答是,“文革里写过揭发材料,文革前一个字也没写过。”高压时代,他也被其他文人监视和告密,也被“文革”打倒。而聂绀弩也并未怨恨黄苗子,直到晚年他仍把黄苗
《舌尖上的中国》是个异数。播出时间非黄金档,体裁是纪录片,居然红了。它吸引了那群最少看电视的观众——在这个新兴的移民大国里,那些人以年轻、领子白、看电脑不看电视、背井离乡、多暂住在北上广深等各大城市而闻名。而这次,就是这些人,晚上10点半,流着口水,守在电视前观摩了这部纪录片。据说,在《舌尖》播出的10点到12点,网络上地方特产零食的订购也会达到高峰。  7集播完,“吃货”变成了褒义词,变成褒义的
很难再去想象一个比‘哈佛学院俱乐部’更不‘主流’的地方了。……过去,作家亨利?詹姆斯曾经在这里生活;如今,这里是哈佛大学最大的教工聚谈场所,而且仍然承续了白人男性的新教伦理精神。”  2008年,法国社会学家、记者马特尔在此遇见了大名鼎鼎的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的作者),他们共进午餐,聊起“9?11”之后大众文化、国际新秩序及其走向等重大问题。这次交谈后几个月,亨廷顿离别了人世。  马特尔
“戴过吗?”管教拿大脚链子咔往那一扔,跟我开玩笑。  我说给人戴半辈子这东西了。  “自己戴过吗?”他又问。我说什么意思啊李哥。他看我真急了,说没办法,咱出门都得戴。我就不说话了,自己吭哧吭哧戴上。  刚要走,他问沉不沉。我没说话。“会趟吗?”我也没说话,这时候眼泪歘就下来了。  那时候真给我憋屈够呛的。我×你妈的,给人戴半辈子今天我摊上它了,是不是给人戴多了?那脚链子多沉,我拿手掂量过,但没用脚
精神病院里有一个45岁的男人,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天不停地打电话,给110打,给老婆打,给电视台、电台、日报的新闻热线打,他甚至搞到了一些医生护士的手机号码,他们在忧郁、喝酒或做爱的时候会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只有一句话,什么时候放我出院?  110的摩托车经常冲进医院的花园里,年轻的警察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正义质问我们,是谁在迫害一个可怜的人,长期不放他出院?我和小情都不敢说话,只好带着穿制服的人和
3月末,一群中老年人来到南京市殡仪馆,参观“人生最后一程”。  礼厅服务员夏开宝远远看着他们。他注意到人群中那些犹豫的脚步。“有些人只是下了车,有些人只在前场看看,极少人走到后场。”30年殡葬工作,夏开宝对他人的举动尤为敏感。  这是南京市殡仪馆的首个开放日。这天,馆长仇小铭首度“曝光”。此前,他在自家住宅区“潜伏”8年,鲜有邻居、朋友知道其身份。曝光后,他反倒释然,站在17名参观者中间充当“导游
8月底,小学开学前夕,北京迎来了最新的禁奥令,以及一场关于这种数学竞赛存废的大讨论。  像所有的教育形式一样,曾经作为数学人才培养手段被引入中国的奥数,以一种并不罕见的方式被扭曲着。奥数变成了家长都在抱怨的东西,但孩子们仍然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奥数班中——有教育专家认为,这是教育资源不均衡的错;有家长认为,这是重点中学掐尖儿的错;有网友认为,对奥数的争论是教育部门在转移视线;也有网友认为,这是因为每个
獵手你好:  过年过节都会收到一些亲朋好友的祝福短信,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收多了也烦,而且又一堆堆排比句,有时看都不看就删了。但自己身处这个社会,也不能免俗,在一些应景节日,我也会给女生发短信。尤其是一直想追但又不怎么理我的女生,节日是一个发短信的理由和机会,但是很少有回复。另外,有的女生节日的时候也会给我发短信,一看就知道是群发的,但也是一个机会。可是我一回复,对方往往也不会再回复了。怎么才能突
富家子李宗瑞涉嫌迷奸约六十位女艺人并拍摄影像事件,仍在持续发酵。对此,娱乐圈的反应男女有别,女艺人如范玮琪,当记者拿刊登受害女性照片的杂志给她看时,正色道:“不看、不传阅、不讨论。”而和李宗瑞在公开场合被拍到亲密照的林牧洁,则在微博发布有关“散布猥亵物罪”的法律条款,呼吁大家不要传送照片,女艺人吴佩慈也转发了这条微博:“有点同理心,不要再二度伤害那些可怜的女性受害人,好吗?”男艺人张兆志则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