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任官员实行生态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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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四次会议召开。会议通过了5个文件,其中4个与生态环境有关,而《关于开展领导干部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的试点方案》,被认为将改变生态环境长期以来作为GDP牺牲品的角色,让备受环境问题困扰的国人看到改善的希望。
  林业专家、国家林业局高级工程师沈孝辉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这是早就该做的一件事。“如果能够(严格)实施,真是太好的一件事。”但他又以此前的环保举措大多只落在纸面上的经历,对该制度实施的前景不敢过于乐观。
  深改组通过的这一文件,是对十八届三中全会相关规定的落地。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必须建立系统完整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用制度保护生态环境;探索编制自然资源资产负债表,对领导干部实行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建立生态环境损害责任终身追究制。
  这次深改组会议,还通过了《党政领导干部生态环境损害责任追究办法(试行)》。
  这两个文件通过的一个背景,是越来越让人心忧的生态环境现状。《2014中国环境状况公报》提供的数据是:在全国开展空气监测的161个城市中,年均值达标的只有16个,占比不到10%,其余90%均不达标;在470个开展降水监测的城市中,酸雨城市的比例为29.8%;在4896个地下水监测点中,水质较差和极差的比例为61.5%。
  从事了近40年自然保护工作的沈孝辉说,在有些地方,自然资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1998年朱镕基提出来让‘森老虎’下山,森工企业减少了木材生产,林保力度也在加大。可是你到林区走一圈会发现,你就是让他采,也没有可采资源了,资源早就枯竭了。”
  而留下的资源,也已经不是原来的资源了。“现在南方洪水泛滥,人们总把它归为‘厄尔尼诺现象’,但还有一个因素人们忽视了,我们的森林可不是5000年前的森林了,甚至也不是几百年前的森林了。”沈孝辉说,过去都是原始森林,现在大量变成人工林,而后者的水土涵养能力和前者没法比,“可能只有几分之一。”山上涵养不了水源,雨则泛滥,旱则见底。“有时候我们找不出原因,只好怪老天爷,但其实,天灾下面掩盖的是人祸。”
  而环境遭到破坏的背后,又是“唯GDP是问”的官员考核制度。在这样的考核制度中,经济发展的指标占有压倒性优势,而生态环境保护的指标微乎其微。这一制度引导的结果,就是在土地资源有限的背景下,经济发展踩着生态环境上位,前者成为堂而皇之的目标,后者则沦为发展的代价。
  但当这种破坏超过了生态环境的承受限度时,其反作用力开始显现,上述《2014中国环境状况公报》列举的数据,即是一个表现。而民众最深有体会的,是雾霾锁城,水质变差,以及洪水期的间隔变短。
  在环境问题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中国开始构建制度的“防火墙”。这包括两个方面:一、改变“唯GDP论英雄”的官员考核机制,减少经济发展在其中的权重,增加生态保护的权重;二、对破坏环境的行为,加大问责的力度。对官员进行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正是这一逻辑的产物。
  在十八届三中全会做出上述规定后,全国很多地方都开展了试点,而深圳的试点在其中较为深入。
  生态学家、中国生态学会副理事长彭少麟,对生态资源的量化有多年的研究,并带领自己的团队参与了深圳的试点。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对于这项试点的制度来说,亮点与难点都在生态资源的量化上。

生态资产负债表


  中国新闻周刊:在深圳的相关试点中,你们的主要工作包括什么?
  彭少麟:我们是负责生态资源的评估。评估以后要做两件事情,一、通过资源的调查,可以讲出这个区域的生态承载力,也就是说可以支撑多大量的经济,多少人口;二、从动态的角度,可以看出一届政府,或者在单位时间内,这个区域资源量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中国新闻周刊:这个增加或减少对官员有什么影响吗?
  彭少麟:生态是有价的,它包括一个是有形的资源,一个是无形的资源。有形的资源可以直接统计,比如有多少森林,这个森林有多大面积,这是一个量的概念。还有一个质量的问题,比如1公顷的原始森林,跟1公顷的人造林概念是不一样的,这两点都可以量化。
  通过计算数量,我们可以看出一届政府森林的面积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如果增加了,我们认为生态资产在数量上增加了;另外还要看质量是不是提高了,比如你通过种种办法增加森林的多样性,尽管数量没有大的增加,但质量有增加。
  通过生态资源的累加,我们就可以算出这一届政府除了GDP以外,生态是不是也发展了。在官员离任的时候,以前主要是考核GDP,现在应该把生态放进来,如果离任的时候对生态进行考核,那生态建设就变成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
7月1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四次会议召开。会议通过了5个文件,其中4个与生态环境有关。图/I C

  中国新闻周刊:最后是要归到一个具体的数字吗?
  彭少麟:我们希望最后是能评估的。比如通过一个综合指数,就像GDP,我们希望最后能有若干个数值。比如绿色GDP,我们也帮深圳做了一个。我们希望把它弄成一个资产负债表,跟经济一样,最后是正值还是负值,是赤字还是增加了生态价值,我们希望有一个评估的东西。它的好处就是直观地评价你这一届政府在生态这一块做得好不好,经济的发展有没有破坏环境。
  中国新闻周刊:你觉得现在做这件事情的必要性在哪里?
  彭少麟:这件事情现在非常重要。为什么呢?政府说我们要把生态文明做好,但生态文明是个什么东西呢?你没有一个量的衡量。最后往往是定性的,说我又建了一个公园,说城市环境很漂亮,这样生态文明建设就变成一个空的东西,政府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比较虚,不会真正下力气去做。

量化的难点


  中国新闻周刊: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主要的难点在什么地方?
  彭少麟:有三个方面是有点难的:第一,直观的生态环境,比如我们有多少森林,每个森林的生态效益怎么样,这个可以算出来。但是它的功能提高多少,特别是服务功能这一块,是比较模糊的。比如它吸了多少二氧化碳,吸了多少氧,给人们多少美学的享受,在多大程度上促进了生态旅游,净化了多少空气等等,现在全世界还没有特别成熟且比较容易的办法。如果太难了,费用就会很高。
  第二,自然资源的范围是什么,也有一些不确定的东西。比如土地资源算不算?你把森林转变成农田,这种资源怎么计算?或者说我把农田转变成城市用地,这个怎么定义?还是有一些模糊的地方,都是自然资源,转换了以后怎么去考虑。
  第三,自然资源涉及到水、土壤、空气和生物多样性,最后怎么样简化成我们可以来评估的几个指标,这一块还应该进一步研究。像GDP最后是通过货币来衡量,生态资产最后是不是要转化成为一个能值,或者一个生态值?
  中国新闻周刊:你提到生态资源的资产负债表,怎么理解?
  彭少麟:比如一个林子,原来是10公顷,用掉1公顷去盖房子,就变成9公顷,资产就是-1,而如果又造了两公顷的林,就是 2。
  中国新闻周刊:这个资产负债表与官员评估之间是个什么关系?
  彭少麟:从理论上来说,资产负债表如果是负的,一般是说你的资产是减少了。但是评估有一些是转换的,比如现在有一片林子去盖楼了,这时候生态资产就减少了,但是他又建了两个公园,城市的绿化又增加了,最后要看生态总量。
  中国新闻周刊:那会不会也会考虑城市发展的客观需要?比如在某一任内,正好赶上大发展的时候,可能就对生态损耗比较多,会不考虑这种现实的需要?
  彭少麟:你的生态资产是负的,那就是负的,但是因为你的其他方面是正的,有可能解释这个负的。这个就是一个指标,你不能说城市发展了,我这个生态资产不好也说好。这种亏损要有一个解释,如果这个解释合理,我相信这个考核也就过了。或者有其他的补偿,我这个林子不行了,我在其他地方造林。
  中国新闻周刊:你刚才提到了生态资源,这和深改组提到的“自然资源”是一回事吗?和“生态环境”又有什么区别?
  彭少麟:我觉得应该把“生态”与“环境”区分开来,以前很多人没有区分。要把环境的因素和生态的因素两个结合起来做。“生态环境”不仅仅指“环境”,环境好还是不好,都是由生态来支撑的。只有生态好了,环境才会好,后者是要控制污染,前者是要把生态给做上去。
  中国人把生态与环境合起来说,事实上是两个学科,一个是environment science,这是环境科学,主要是针对人的,空气污染,水污染;而生态是ecology,不仅仅针对人,而是针对整个的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等等。生态是支撑环境的。现在中央讲的自然资源,事实上就是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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