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是中国民间资本最为活跃的地区,根据央行温州中心支行的数据推算2008年民间资本达到3420亿元人民币,而有学者称这一数据应在6000亿元人民币左右。去年5月出台的《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普遍被舆论看作是国家收编民间资本的方式之一。目前温州已经成立8家小额贷款公司,它们经营情况被广泛关注。
　　
　　中小企业的“救生圈”
　　
　　“幸亏有这50万元的贷款,要不我们厂就要倒闭了。”刚从温州永嘉县瑞丰小额贷款公司获得50万元贷款的郑经理非常欣慰。
　　
　　郑经理在温州经营一家小印刷制造厂。由于经济形势不景气,厂子的资金链非常紧张,尤其是年底时企业等待资金回笼,银行的贷款需要还上,可是新的贷款还没有批下来,而小额贷款公司正好能够起到这个承上启下的急转资金作用。
　　温州民营经济发达,2008年占溫州生产总值的比重达到80.9%。温州大约30万家中小企业对资金的需求和大量的民间资本,是小额贷款公司发展的土壤。温州市金融办公室主任张震宇表示,从全国层面来讲,正规金融和民间借贷中间存在断层,缺的就是为小企业和社区服务的机构。而小额贷款公司借款方便,形式灵活,可以成为现有正规金融与民间金融之间的有益补充。
　　“小额贷款公司主要服务于微小企业和跟农业和农村有关的企业。贷款期限一般在半年以下,并且也不一定要担保。”瑞丰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潘献勇对记者介绍。小额贷款公司的资金运作方式是真正符合小企业资金需求的。
　　潘献勇表示,与商业银行不同,小额贷款公司几乎完全依靠与借贷人的熟悉与信任来降低的监督成本。小额贷款公司从开始调查到款项打到对方的账户,通常3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完成。“我们从来不看客户的财务报表。这里大多数是微小企业,经常丈夫是法人代表,妻子就是财务会计,报表的随意性很大,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不过,客户经理去调查时,第一个要让对方出具的,就是电费清单。”在潘献勇看来,一个企业尤其是生产型企业,用电量能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这个企业生产情况。
　　温州市政府金融工作处负责人余谦说,小额贷款公司贷款投向非常明显,80%投向小企业,10%投向纯农业,10%投向其他,贷款流程效率非常高,快的3个小时,慢的3天。担保方式是主要以信用为主,其中非抵押担保在85%以上,有抵押的担保在10%左右。温州的8家小额贷款公司中,两家的非抵押担保为100%。在贷款方式上,小额贷款公司也比银行更为灵活创新,许多银行认为风险大的上下游产业链的应收账款等项目,小额贷款公司也承揽。例如,乐清的养猪大户的账款一般3个月结算一次,通常在30万元左右。当地的正泰小额贷款公司只要确认这30万元到期可以兑现,就会给养猪户贷款。仅这一块正泰的放贷就将近9000万元。
　　据温州市金融办公室的数据显示,到今年3月底为止,温州的8家小额贷款公司贷款余额达到14亿元,对小企业和跟农业、农村有关的企业累计放款20.5亿元,满足了3000户以上小企业的需求。
　　“小额贷款公司一般都服务于当地村镇,村镇的人相互之间知根知底,稍微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基本上就一清二楚了。借贷靠信誉,大大降低了监督成本,效率非常高。”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中心副秘书长张军对记者表示。温州所在浙江省全省小额贷款逾期的款项为40万元,在1‰以下。
　　
　　狭窄的生存空间
　　
　　温州苍南联信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是在温州的第一家小额贷款公司。公司的资金周转率达到18%以上,是目前小额贷款公司中资金效率最高的。然而,公司主要发起人之一陈开云表示,与其他小额贷款公司一样,公司最终效益虽然还算可以,但是,“按照企业投资的观点,我们的效益远远低于把资金投资到其他行业上。”
　　由于政策的限制,贷款利息收入是小额贷款公司惟一的盈利来源。其利率一般在10%-20%之间,虽然稍高于银行基准利率,但是小额贷款公司需按照普通公司缴税,不享受国家对金融机构的税收优惠政策,因此除去税金后,小额贷款公司的收益堪忧。温州市中小企业协会会长周德文算了一笔账,比如小额贷款公司放贷1个亿,利率为16%,利息就是1600万,但是这1600万需按照25%的普通公司标准税率征所得税,再按照征收5.56%的营业税。这些税率对于仅靠贷款利息收入维持的小额贷款公司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国家规定银行的所得税为12.5%,营业税为3%。
　　而且,由于小额贷款公司只贷不存、不能拆借、不能委托,完全依靠自有资金在运作,资金来源成为最大的难题。苍南联信小额贷款公司注册资本是1亿元,一天就放贷4250万元,在刚开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把注册的1亿元全部贷出去了。“去年年底到我们公司排队贷款的企业有200多家,都是小企业和三农企业。不过由于我们自有资金非常有限,有100多家的企业没能贷到款。”公司发起人陈开云无奈地说。瑞丰小额贷款公司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瑞丰小额贷款公司可用资金1.5亿元,公司开业首日就放贷2900万元。公司总经理潘献勇说,公司资金不多,把钱贷出去后就相当于歇业差不多了。
　　“小额贷款公司最主要的发展瓶颈就是资金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就很有可能会触到红线。”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中心副秘书长张军强调。所谓红线就是人民银行和银监会的限制性条款:一条是资金来源为自有资金,另一条是严禁吸收公众存款和非法集资。这两条规定一方面控制了风险,但同时也限制了小额贷款公司的自由度,使得它们只能在民间放贷和金融机构之间尴尬生存。这种情况下,小额贷款公司为了生存,在钱全都贷出去后,很有可能找一些变通的方法碰红线,也就是冒着违规的风险进行操作。这样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违反法规得到处罚,另一种得到默认,但一旦这样就会走到农村合作基金会的老路上。
　　
　　小额贷款公司的未来
　　
　　“很多人都看到了小额贷款公司存在的问题,但是还是有很多企业愿意参与,主要的原因就是看中了小额贷款公司的未来。”温州市中小企业协会会长周德文说,小额贷款公司的最大卖点还是村镇银行的预期。在中国,金融业的门槛很高,小额贷款的试点无疑是进入金融服务业的最佳跳板。根据政策,对于运作良好、信誉佳的小额贷款公司,通过申请审批可以转为村镇银行。
　　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中心副秘书长张军指出,目前的小额贷款公司只是解决农村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一个过渡的办法,将小额贷款公司改制为村镇银行并不可取。一旦转为村镇银行,国有大银行等正规金融机构则成为最大的股东占主导地位,又回到农村信用社的模式,民营的话语权难以保证。他举例说,苍南县的一家村镇银行,发起人是建设银行,建行把其全部的理念灌输到村镇银行中,实际上村镇银行就和大银行的操作方式没有什么区别了。
　　有消息说,省政府马上出台一个扶持政策,首先对小额贷款公司定位为新型农村金融组织,“这个定位我认为是很科学的。我们希望小额贷款公司能再往前走一步,但是走到哪儿,走多远,还得看省政府的支持力度。”张震宇说。
　　“现在的小额贷款公司只能和两家银行合作,并且融资不能超过本金的50%,即2亿资金可以融资融1亿,通常只能达到两三亿元的资金的规模,一发贷就没有了。如果我们找到第三家银行合作可能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张震宇说。他提出了“组合贷款”的解决和发展思路。所谓“组合贷款”,就是小额贷款公司与商业银行合作。比如银行给小额贷款公司5000万的额度,让小额贷款公司替银行包发包收。在温州,通常每笔贷款200万元,而小额贷款公司每笔贷款不能超过50万。按照组合贷款的思路,小额贷款公司可以出50万,这部分钱按照小额贷款的利率收利息,再从银行的5000万额度里出150万元,这部分贷款按照基准利率收取利息。交易中,银行给小额贷款公司一笔大概为基准利率的15%的手续费,贷款风险则完全由小额贷款公司承担。这就解决了小额贷款公司融资难的最关键问题,大大拓展了小额贷款公司的业务。
　　张震宇预计,温州的小额贷款公司两年内将增加到20家,达到200亿元的规模,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商业银行的资金规模,这样就可能基本满足温州中小企业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