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邁阿密市中心的金普顿艾匹克酒店门前，詹姆斯·哈登小心翼翼地下了大巴，他刚刚从休斯敦飞了两个小时来到迈阿密，一下车他就受到了大批长枪短炮的欢迎。每一个镜头都对准着大胡子，媒体的包围让他寸步难行。哈登忍不住想，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他的队友们又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他能感觉到队友们的目光也都对准了他。虽然哈登已经习惯了酒店外布满了等待拍照和自拍的粉丝们，但体育明星与好莱坞名人之间在吸引媒体关注等方面上依然存在着差别，尽管这差别如今已经日益减小。
　　“发生了什么？”哈登问自己，“我是谁？”
　　在2017年冬天这个温暖的午后，这个问题很难得到答案。来到火箭的六年间，他从俄克拉荷马雷霆的球队第六人迅速成为火箭领袖，在2015年他将火箭带领到了西部决赛，然后在常规赛MVP票选中两次名列第二。还签下了价值两亿美元的球鞋合同，还与一个喜好交往篮球运动员的真人秀明星交往过。
　　“许多事情发生了，”哈登说，“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
　　在那后，他在洛杉矶的一次训练中扭伤了脚踝，为此他不得不暂停自己惯有的海滩跑步训练。2015-16赛季训练营结束时，媒体纷纷报道他走形的身材。那个赛季火箭以0胜3负开局，在4胜7负后他们炒掉了主帅凯文·麦克海尔。而他与德怀特·霍华德之间的紧张气氛也最终成为了战争，在2015年12月两分输给鹈鹕的比赛中，久等霍华德挡拆不至的哈登突破上篮未果，同样的事情在四月的达拉斯再次发生。一个在赛季中加盟火箭的球员看着哈登与霍华德出了更衣室后各走各路。“你来到火箭，”一位队内老将说，“你就得选择站边。”这一团乱麻交给了36岁的临时主帅J.B.比克斯塔夫来处理，但干预却适得其反。
　　假如哈登跟霍华德能够打一架，甚至是在推特上互相嘲讽几句，情况或许都会好转，但他俩都不是会把话说开的人。所以哈登选择了沉默，他常常在双方陷入僵局，或者战火一触即发之前就匆匆逃离丰田中心。他甚至疏远了最亲密的朋友帕特里克·贝弗利。“他就是……保持了距离，”贝弗利说，“失利让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哈登从来没批评过霍华德，即使现在也没有。他也从未抱怨过替补或者是缺少经验的主帅，至少从未公开抱怨过。场上有霍华德，场下那时还有科勒·卡戴珊，哈登的生活里充满了戏剧性。而更加戏剧性的是他与科勒交往时，科勒与拉玛尔·奥多姆尚未完成离婚，在奥多姆因服药过量在内华达的妓院昏迷后，科勒飞去照顾了他。
　　就在这重重困难之下，哈登的2015-16赛季依然打出了精彩表现。他的场均得分（29.0），助攻（7.5）和篮板（6. 1）都创下了生涯新高，也顽强将火箭带进了季后赛。霍华德在那个赛季打出了生涯最佳命中率（62.0%），贝弗利的三分命中率也生涯首次达到了40%以上，特雷沃·阿里扎的表现有所进步，克林特·卡佩拉也脱颖而出。然而火箭的糟糕防守却毁掉了一切。在那个赛季，哈登未能入选NBA最佳阵容。这也说明，哪怕是超级球星，即使是在情有可原的情况下，也不能失去对更衣室的控制。

我不喜欢被关注，我不需要看到自己在开车的照片，谁在乎这个呢？我穿什么鞋？谁在乎呢？我在哪吃饭呢？谁在乎呢？我必须消除这种状态。

　　在度过了生涯最糟糕的一年后，哈登叫上了四个现住在休斯敦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高中队友，来决定夏天的训练计划。这些他最亲密的人让他看清了现实。
　　“我们在他的房子里和他一起坐着，告诉他，‘有些事情到了改变的时候了，’”他的高中队友卡米罗·瓦伦西亚说道，“你必须把事情简单化。”
　　2016年情人节这天，休斯敦刮起了大风，而哈登与科勒早已分手，她如今与骑士前锋特里斯坦·汤普森在一起。这个赛季，哈登开始带领着火箭冲击MVP奖杯，他依然场均能得到28.9分，同时他的场均助攻数（11.3）同样领跑全联盟。这次他依然没有成功，拉塞尔·威斯布鲁克的三双赛季掩盖了哈登的光芒。但这并没有让哈登止步，2017-18赛季，哈登再进一步，现在他是得分榜的第一（场均31.5分）和联盟战绩最好球队的领袖。
　　“除了篮球我什么都不关心，”哈登说，“这可能就是我获得这些成功的原因。”

　　从两年前开始，哈登让自己远离聚光灯簇拥的生活，当时他与科勒结束了长达8个月的恋情。哈登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提到科勒的名字，但他提到了与她在一起时那段被狗仔追逐的岁月。“我不喜欢被关注，”哈登说，“我觉得这一切都毫无道理。除了我的名字和脸出现在那，我什么都没得到，这些并不是我所需要的。这让我非常不舒服，这不是我，我不需要看到自己在开车的照片，谁在乎这个呢？我穿什么鞋？谁在乎呢？我在哪吃饭呢？谁在乎呢？我觉得这些无用的东西影响到了我的队友们。我必须消除这种状态。”
　　哈登从不是一个追逐名利的人，尽管他有着引人注目的大胡子和绚丽的衣柜，他的夜生活也精彩纷呈。但只要采访过的他的人都能发现，他本性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过去的休赛期，哈登在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与他的长期搭档里奇·温纳一同训练，而负责训练他技巧的是他在大二时参加勒布朗·詹姆斯技巧训练营时所认识的球员发展教练欧文·罗兰德。“我需要回归到以前的我。”哈登对他们说到，他们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累了的时候，罗兰德就会放YG或者Meek Mill的歌，哈登就再次充满了干劲。“那就是18岁的詹姆斯·哈登在训练，”温纳说，“没有任何浮夸的成分，就只是他自己。”

　　在霍華德，泰·劳森，迈克尔·比斯利和贝弗利离开后，填补他们位置的是莱恩·安德森这样的空间型内线，还有如埃里克·戈登这样的狙击手，以及能够指引球队的克里斯·保罗。哈登在拉斯维加斯的夏季联赛把球队召集了起来，先是一起看了年轻球员们的表现，然后一起去了Drake和Future在迈阿密的演唱会。“联盟里的人们有时候总是各走各路，”哈登说，“人们很容易就彼此失去了联系。但我的工作就是维系控制好更衣室，确保那一切永不再发生。”
　　成为一个领袖，至少在声音抑扬顿挫方面，对于哈登来说并不容易，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观摩激情演说家蒂姆·埃尔默的视频来学习的原因。“我必须放开自己，”哈登说，“我不能高高在上，而是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在与其他队员们更多接触的同时，哈登还会与贝弗利联系。“你知道是什么让圣安东尼奥如此出色吗？”贝弗利说，“他们有天赋，但联盟中每个人都有天赋。让马刺脱颖而出的是他们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像我和哈登这样的人在成长过程中物质并不富裕，所以我们以前就会想要得到那些曾经缺失了的东西。但现在，他既有钱又有名，他看过了一切，也享受过了一切，是时候回归到赢球本身上了。”
　　哈登在2016年7月与火箭签下了一份4年1. 18亿美元的续约合同，2017年7月，他又再次和球队续约合同4年，这意味着2023年之前他将不再试水自由球员市场。现在，最后几个住在他家的高中朋友也搬离了，他的生活变得简单了，火箭的战绩也变成了24胜4负，全联盟第一。哈登说他变了，但更显然的是，他周遭的环境发生了改变。
　　“联盟中有90%的球队办公室，教练组和球员之间充满矛盾。”一位NBA主帅说道，“过去的火箭糟糕透了，但今年的他们十分齐心。哈登变成了史蒂夫·纳什，壮版的纳什。”
　　纳什在太阳于时任主帅麦克·德安东尼手下度过了四个精彩的赛季，期间两次获得MVP，三次获得助攻王，那四年他们平均每个赛季获得58胜。那时的太阳在联盟中掀起了小球挡拆的旋风，但他们从未获得过总冠军。在 2007年的季后赛，他们再次倒在马刺脚下后，德安东尼开始对自己发明的这套体系产生了疑惑。
　　“当你无法渡过眼前的难关时，你就会怀疑一切。”德安东尼说，“球员们会产生怀疑，我也会，当时的我动摇了。”于是在2008年，太阳引进了沙克·奥尼尔，与阿马雷·斯塔德迈尔一同组成了传统的前场搭档。
　　但这同样未能奏效，几个月后德安东尼离开了太阳，带着自己没错的观念去到了重建中的尼克斯。他把自己的体系传递给了卡梅隆·安东尼，希望后者从小前锋改打大前锋，但安东尼拒绝了。四年后他又来到了湖人，当时霍华德和保罗·加索尔任何一个都可以成为他进攻体系中的第五人。但湖人让他俩同时在场，又像是当年的奥尼尔和小斯搭档再现。
　　“这注定要失败。”德安东尼承认。在2014年，他和妻子回到了故乡西弗吉尼亚，本以为自己将就此开始快乐的退休生活，平时就和同样居住于此的杰里·韦斯特一起打打高尔夫球。

除了篮球我什么都不关心，这可能就是我获得这些成功的原因。

　　假如不是勇士的成功，德安东尼现在很可能就在打高尔夫球。勇士主帅史蒂夫·科尔正是德安东尼在太阳时的总经理，而勇士夺冠赛季的首席助教阿尔文·金特里（现鹈鹕主教练）曾是德安东尼的首席助教，勇士的许多工作人员和球员都曾在他手下待过。勇士并不完全是当年那支太阳的复制体，但他们十分类似。那时的德安东尼经常和金特里打电话，也和科尔联系过几次。他为自己将来的工作做着准备，想着要如何复制一个德雷蒙德·格林。在勇士成为第一支拿到总冠军的跳投球队时，德安东尼十分开心。“好的，这的确能行，”他对自己说，“我没傻，也没发疯，这需要合适的球员，也需要好的心态，但这的确行得通。”
　　在2015年的冬天，参加完麻省理工的斯隆体育分析大会的德安东尼受到了许多热爱他体系的球迷的欢迎。在这群人中就有达雷尔·莫雷，火箭的总经理以及斯隆体育分析大会的共同创始人。在经历了糟糕的2015-16赛季后，莫雷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寻找一个能够拯救火箭可怕的防守的教练，当时的他们希望能把弱点最小化，而不是扩大他们的优势。
　　在当时的球队老板莱斯利·亚历山大面试过德安东尼后，火箭迅速认可了德安东尼的理念。他们知道他们的防守依旧可能会被人诟病，但他们会在哈登的带领下团结一致。
　　哈登跟德安东尼以同僚身份首次在丰田中心碰面时，他们一起看了纳什的视频集锦。多年来一直试图向超级巨星们推销自己体系的德安东尼，发现他与哈登一拍即合。在勇士成功之后，德安东尼的理念也为人们所接受。哈登需要德安东尼就像德安东尼需要他一样，试图想要重拾名声的教练碰上了想要简化生活的后卫。
　　在谈到球队的战术时，哈登用双手在眼前比了个框架，就像是在看电视一般。“克林特在高位挡住防守我的人，”哈登说，“我前面有一个大个子跟我一对一，我环顾四周想找到在空位的人。我第一反应是可以跟克林特来一个空接。假如他们的防守队员过来协防，那就找到在底角的人来投三分。但如果射手们都被盯死了，我就杀到篮下去上篮。假如这时有人过来防我了，那我就拉出来投三分。这些都是你要在一瞬间决定好的，你不会事先决定好要怎么做，都要看临场。时间看上去过的很快，但在比赛时，这一切在我脑海里就像放了慢动作一般。”

　　火箭现在打的是快节奏篮球，但他们并不是七秒甚至更少就完成进攻。哪怕在少年期，哈登都更喜欢在最终决定之前先慢慢持球，这激怒过不少教练怕他白白耗干时间。但事实上他几乎很少超时，教练们也认识到了他掌控时间的天赋。在最终出手前，哈登会在脑海中考虑好一切，协防的人在哪里？阿里扎上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安德森上一次命中是在什么时候？保罗准备好接管节奏了么？他们感觉如何？
　　“他的大脑运作得飞快，”德安东尼说，“他很清楚谁开心，谁不开心，以及为什么。”
　　哈登可能永远不会用一段激励人心的演讲来团结人心，但作为领袖，他能用更实用的方式来调动队友们的情绪。德安东尼认为，哈登领跑失误榜的原因之一在于他会传给那些他担心的球员们，当然另一个原因则是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他手上。德安东尼本想请来同样高失误数的纳什来给哈登言传身教，但纳什跟德安东尼的许多曾经的同僚一样都已经去了勇士。不过，在保罗到来后，德安东尼发现，前者能用另一种方式让哈登完成更不可思议的蜕变。
　　本赛季的NBA，是两支超凡球队（勇士和火箭）以及兩个出众球员（哈登与勒布朗·詹姆斯）之间的对决。火箭当然想要再有一位超级球星（如果雷霆不截和，他们或许已经达成所愿了），但他们已经从现有的超级球星身上收获了额外之喜。球队的每个人都有着固定的角色，也认同自己的角色。一贯认为平衡比球队天赋更重要的莫雷也有了一些改变，哈登的身边有了和他类似的超巨，但球队之间的化学反应却是超凡的。
　　本赛季火箭与勇士已经有了一次交手，但想要季后赛胜过他们，火箭还需要继续命中三分球，打出联盟TOP5级别的防守。他们目前在三分出手数和命中数上都领跑全联盟，德安东尼认为，这些数据每个赛季都还会继续增加。“有天晚上掘金命中了24个三分球。”德安东尼说，“这就是篮球的发展方向，五年后，很多球队每场比赛都会出手50次三分命中25次，或者出手40次命中25次。这并不是天方夜谭，人们会从更小的时候就练习三分球，三分球的命中数和出手占比还会继续增加。”
　　至于火箭是不是总冠军的有力争夺者，德安东尼说，“我们都认为我们能做到。”
　　根据火箭官方数据显示，尽管如今联盟盛行高位挡拆战术，但自将近15年前首次有相关数据统计以来，没有人比哈登更能高效运用高位挡拆。“联盟中最聪明的球员是勒布朗。”一位对手球队主帅说道，“第二名就是詹姆斯（哈登）。”
　　在对阵热火的比赛前，热火主帅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想尽了方法来防守哈登。在2012年热火与雷霆的总决赛中，尽管当时哈登还是球队的第六人，但热火却认为哈登才是主宰比赛的胜负手。他们把哈登放在了防守的第一位，而不是威斯布鲁克或者杜兰特。“不管我们做什么，”一个热火教练组球员笑道，“他还是能拿到40分或者三双。”
　　如今的哈登在场上有了超越一切的强势，但在场下却越发低调。“我喜欢知道自己不会出现在这些杂志封面上，”哈登说，“感觉好极了。”
　　抱歉，这次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