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塘面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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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到草原,发现草原上有很多奇怪的生活方式和行为习惯,最最奇怪的现象是你周围全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他们猛然出现在你面前时,会把你吓一大跳,以为自己正遭遇劫匪抢劫呢。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状况呢?
  一天早晨,我们正在吃早餐,猛然抬头见到一些戴着面具的人,陆陆续续来到村委会。队员们都放下碗筷,紧张地望着院门口,看着面具人走进来……
  他们该不会觉得我们是从城里来的,都是有钱人吧?可是现在都用手机支付宝付费,哪里有钱让他们抢呢?糟了,如果他们抢不到钱,恼羞成怒就把我们几个给掐了咋办啊?在这空旷的草原上,各自然村相隔那么远,我们要是喊叫,方圆几里也没人回应啊。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早来抢劫呢?电视里来抢劫的场景都是在黑夜里,一切坏的见不得人的事不都是在暗夜里进行的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其中一位已经走到我们面前,他抬起手,一把抓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看着这张面孔,就再也无法将他与抢劫联系在一起了。语言不通真是让人着急,大多数时候从他们嘴里蹦出几个汉字来,然后就凭我们猜,一般都能猜准。比如他说:“这个嘛”,他拿出身份证放在桌上,“就是这个,油给他们”,然后又放了两百块钱在桌上,我们就知道是让我们给他买油回来。他身后取下面具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拿出身份证和钱,让我们帮交电话费。
  原来是听说我们吃过早饭要到县里去开会,县城离村里较远,跑一趟不容易,图我们有车方便,大家跑过来让我们到了县里帮忙给代办点事。老的少的,胖的瘦的,只要戴上面具就真分不清年龄和胖瘦了,全都一个样儿。
  有了这次经历,后来又遇见面具人,我们就比较淡定了。比如有天我们正开着车去乡里办事,一辆摩托车紧紧地跟在我们车后,还不停地按喇叭示意我们停下,通过后视镜我们看到这位面具人紧追不舍。于是我们便把车停在路边,等他的摩托车从后面追上来。摩托车靠近后,并没有取下面罩,因为此刻风正迎面卷起。风沙过后,他拿出一张发票,让我们帮带到乡里去,通过声音,我辨认出他是我们村“两委”班子成员之一扎加。
  还有一次,就剩我们两个女的在村里的时候,村里的井很深,我们整了半天硬是搅不动那只桶,无法将水打上来。于是,我们打电话给村“两委”,请附近村民过来帮忙打下水。一会,来了个小伙子,个子高高的,戴着黑色的面具,他来了也没取下面具,也不跟我们交流,就拿起桶埋着头在井里搅动,一会就把两大桶的水给灌得满满的,还帮我们抬回到住处。我们说了半天“托吉切托吉切”(谢谢谢谢),但到最后也没搞清到底是谁帮我们提的水。
  还有个村里的小家伙,天天跑到我们这儿来蹭网,这小子的脸被围巾、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就只露出眼睛那儿的一条缝。来了便直接坐在我们厨房里拿起手机玩游戏,也不理我们,也不拿下面具,玩完就走。
  过了好几天,他再来时我就开始给他派活儿了。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把牛粪炉里的灰给倒了呢?我心里想,这么冷的天,你就坐在我厨房里烤火,也不能不劳而获吧。他点点头,放下手机,去捣牛粪炉,然后将装满的炉灰端出去倒了。由于院外风大,回来时,炉灰吹得他满头满身都是。他这时才脱下帽子,用来拍打身上的灰,露出一张清秀稚嫩的面孔。
  他叫斯曲达布,14岁了,在县里读初中,现在放假回来帮家里放牛。当我问到他学习情况时,达布害羞地低下头说:“我学习不好,所以我喜欢放牧。”我说:“那你就好好学习吧,你难道喜欢一辈子放牧吗?”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等读完初中我就回来专心放牧。我们祖祖辈辈都是靠放牧为生,我们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方式,我喜欢牛,喜欢放牛,喜欢到放牧点去,喜欢大山和草原。” 在达布的眼里,我看到辽阔的羌塘草原上,绿浪翻滚,达布站在自家的牧场上,手持牛鞭,一片一片黑色的牦牛和白云般的羊群在山坡上吃着草,那片蓝天白云下,一朵一朵的黑色帐篷里住着他的乡里乡亲。早春,金贵的虫草从土地里冒出芽尖儿。夏日,黄橙橙的蘑菇遍布在草丛里。季节轮回,草原上的人、牦牛、羊、狼和狐狸等草原上所有的精灵们,与牧场共荣共生,悠闲地过着日子。达布说:“那儿很热闹,什么都有。”于是我对夏季牧场充满了向往。
  在村里开大会的时候,一大片戴着面具的人挤在村委会大院里,真是热闹。有的戴着白色面罩,尖尖的头顶,两个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有的戴着黑色面罩,向后方抄起,同时还配一顶黑色的帽子,整个黑包公;有的戴着褐色面罩,鼻子处还有无数个小孔用来呼吸。这时,我猛然发现还有一个戴着蜘蛛侠面具的人混入其中,从头到脖子都跟电视里的蜘蛛俠一般无二!这场面可真是壮观啊!
  女人们相对来说看起来就优雅多了,她们戴着白色的高高的帽子,帽顶上还飘着根好看的绸锻,脸上戴一个薄薄的口罩,口罩外面还要用围巾包裹起来,一直扎在脖颈里。但她们到了村委会,就会把围巾取下来,只露出好看的绣着一只蝴蝶的薄薄口罩来。这口罩仿佛就与女人们的藏装、饰品连成一体的,缺一块都不完整。
  在羌塘草原上,很少有几个平静的天气,一年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飞沙走石。阳光棚外,大风呼啸,门窗哗哗作响。似乎有人在风里努力大喊:息怒吧,请息怒!每当出门的时候,风沙迎面刮来,刮在脸上刺骨地冷痛,耳朵也仿佛要冻僵了。出门转上一圈回来,脸和手红红的。再过几日,就由红变成了黑,甚至开裂。这时,多么想有一顶厚厚的能挡住耳朵和脸的帽子或裹一条围巾啊,越严实越安全那种。在这风沙弥漫的地方,草原上的人们用尽心思,展示着他们独特的美!
  后来,我再看到这些面具人,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真想也这样装扮一番,勇敢地走在草原上,去探发草原的秘密。借回拉萨轮休的机会,专门跑到街上去找这样的帽子,围脖和口罩。回到草原上,我也变成了面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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