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喀喇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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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里量近用车比较紧张,但还呈给我们派了两辆“猎豹”,派了团里最好的驾驶员和军医 小车班的班长王祥是026“猎豹”的主人,我、老吴、夏天和随行的维族副政委阿布里克木坐这辆头车苗海军开的030“猎豹”上有赵社长、谢文峰医生、林生龙副主任和阿布里米提副政委。
  
  越野车从泽普经过50公里路程到达叶城219国道零公里处,这里的海拔是1270米,从这里我们真正踏上新藏公路。这条在我国公路交通图上被标注为219号的国道,最初是为加强边防建设修建1956年3月,新疆军区部队和农民工三千多人参加修筑公路,以后逐年增加筑路劳力。1958年8月,始于新疆叶城东郊七公里处(这里便有了很响亮的名字:零公里)、连接尼泊尔边境的阿里普兰的219线1458公里南北段开通,从这条线路,向西岔出十多条通向嘻喇昆仑。喜马拉雅边防哨卡的支线。为了沟通阿里与拉萨的联系,219线拐进普兰县境内后,折为东西走向,经一千多公里延伸,到达珠穆朗玛峰北侧的日喀则地区拉孜县。如今,219线已成为保障阿里地区经济建设和百姓生活的主动脉。
  这次我们要走的是叶城至日土段。就是每次上山守防的官兵走的路,就是每次输送各哨卡所需物资走的路,我们将沿着这条路,感受边防军人的酸甜苦辣。
  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更高、更差、更荒凉、更险要的国道了。它悬挂在比青藏高原更伟岸、更狰狞、更不容人类涉足的新藏高原上,平均海拔4500多米,绝大部分路段穿行在海拔5000多米的生命禁区。除却60公里柏油路,其余全是沙石搓板路和冰雪翻浆路,还有被洪水冲毁后临时构筑的“急造军路”,或到处是石头戈壁的没有路的“路”,对于行驶在219国道上的驾驶员来说,每一次穿越都是生与死的考验。路难行啊!
  108公里处,越野车开始翻越上山第一座达坂(维语、意思是“山的脊梁”即山口)——库地(雄语,意思是“险恶的地方”)达坂,我国地图标作“阿卡孜”(维语,意思是“卡脖子”)。翻达坂不能胡思乱想,我不行,止不住天马行空。内心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但也有一些从未有过的紧张,这种紧张来自于对陌生地域的未知,来自于要接受恶劣环境对身体的挑战,来自于终于要踏上祖国边陲的那种渴望。
  挂在山腰的路很险要。仰望路左,荒凉威武,依傍的山体土灰色,不长丁点草木;直立高耸的石壁颇有千军万马轰然翻压的气势。俯瞰路右,胆战心惊,随着达坂的伸延爬高,悬崖从零米递增到千米,没有丁点坡度。平视沟壑那边,一样的土灰色,一样的陡壁,一样的高耸,一样像钢刀般直刺苍穹。
  高原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越野车沿着山路爬行到半山腰,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变成了冰雹.打在车体上直响。气温急剧下降,到达山顶,气温下降到零下4摄氏度,寒风飕飕。艰难山路愈加难走,阿布副政委对我说,就是这样的路,我们的汽车兵要来回跑,山上部队的给养,全靠这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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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拔4982米,217公里处.我们安然无恙地过麻扎(维语,意思是“坟墓”)达坂。这时的太阳又露出了脸,怕患雪盲,戴上了墨镜,淋漓尽致地欣赏这原汁原味的冰雪麻扎。
  达坂顶端,足球场大小的缓坡闪着银光,不平整,也不毛茸,像珊瑚花尽情盛开。这片雪珊瑚一直向东延伸,前方再也没有更高的山体阻挡视野,峡谷两边绵延的山峦银装素裹。蜿蜒的山路用九十九道弯来形容也绝不过份。祥子说达坂下每年都会吞噬许多车辆和生命。
  终于见到驻守在麻扎兵站的可爱的战士了,看着他们黝黑稚气的脸,我无言。在机务站的小白板上,我用力写下了“你们好啊?谢谢你们!”兵站兵站,雪中送炭,替车加油,给兵做饭。在雪域运输线上,一个个兵站就是来往官兵的家。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兵站不再有人来,一座大山,只有几个官兵相依为命,一分一秒地熬到来年冰雪消融……在这个方圆几百公里没有人烟的雪海兵站,汽车兵就是他们来往最密切的战友,那一声声鸣笛,一次次为他们驱散积压了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寂寞。
  离开兵站前行,海拔不断上升。越往高处走.胃肠道气体膨胀,腹部胀气越来越强烈。我的心绪被山体挤压得出不了大气,禁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气。我有些头痛,迷迷糊糊的。高原反应不知不觉找上车来。我用拇指和食指使劲掐著太阳穴。缺氧,喀喇昆仑高原向我们宣战了。
  
  听到他们在讲汽车兵的故事,我精神了许多。在凶险的达坂山路上执行物资运输任务,汽车兵整个身体都冻僵了,仍然坚持把车安全地开到了目的地。自己已经下不了车了,被人抬出来后,双手还是握方向盘的姿势,用暖气炉暖了半天才有知觉,眼泪也顺着眼角淌下。
  憨憨的昆仑铁骑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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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利翻过黑恰达坂,我们一行到了348公里处的赛图拉遗址。当年驻军的哨楼依旧立在褐色峭壁上,夯得极为厚实的黄土断墙残垣依稀可见。
  1877年左宗棠收复南疆后,清朝政府设了赛图拉卡。1928年设立了赛图拉边防局,不久又成立了边卡队,人数增至200人。1937年,盛世才统治新疆,继续在此设卡。1950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师第十团一个加强连进驻赛图拉。那时,喀喇昆仑没有修建公路,完全与世隔绝。解放军进驻赛图拉时,哨所上的国民党官兵以为换防的来了,连声埋怨:都几年了,才来啊,怎么又换装了。
  赛图拉是维语,汉语意思是殉教者们。一个多世纪以来,守在这里的我国军人始终没有丢掉喀喇昆仑,没有失去西部边境的天然屏障。他们无愧为中华民族的优秀者。
  我们未能穿过近千米宽的戈壁临近遗址,只能投去肃穆的注目礼,为那些昔日戍边的人们送去后人的膜拜与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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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里营房因距赛图拉15公里而得名。奔腾不息的喀拉喀什河,似一条银色的五带穿过三十里营房,河畔生长着稀疏的无名的昆仑花草,守防官兵栽下了一排排红柳,便亲昵地称这里为喀喇昆仑“小上海”,两旁长着红柳的近千米的沙泥路,便是“南京路”。山上只有早上通自来水,战士们早早就把水打好,为我们每个房间准备了两桶冷水、两壶热水。这里晚上大概三四度,挺冷的,战士拿来了棉大衣和毛毯,每个屋里都有氧气罐,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最为亮丽的风景便是“昆仑女神”了,即三十里营房医疗队的女兵。这也是这一路上唯一有女兵的地方。1962年8月,伴随着保卫边疆战斗的硝烟,新疆军区某野战医院的一批医护人员,在三十里建起我军海拔最高的风雪高原医疗站。她们先后在高原哨卡巡诊治疗39万人次,救治患者2.1万人次,治愈高原脑水肿、肺水肿患者731人,挽救了2562名危重病人的生命,其中收治抢救地方群众5000人次,抢救国际友人42人次,被誉为“生命禁区的生命保护神”。23岁的护士长,一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小 姑娘,给我量完了血压和脉搏,一切正常,我可高兴了,享到了明天去神仙湾的“绿卡”。要知道在高原,一个小小的感冒都会引发肺水肿或脑水肿,如果救治不及时会丧命的呀!
  这里海拔3800米。我的手机一直没有信号。我想北京,就像新来的战士想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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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大早便从三十里继续前行,映入眼帘的全是无尽的戈壁荒滩和连绵的雪山。道路两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这都是在强烈的阳光下,雪线以下的雪会迅速融化,雪水夹杂着石块和泥土,从山上冲下来的,不断地冲蚀着砂石路基。早上看着是路上的一股流水,下午就可能把道路冲出一条深深的沟堑。
  海拔4450米,在山路拐弯的悬崖峭壁边,耸立着筑路纪念碑,我们停下来点了两包烟,放了两瓶水,祭奠这些曾经为修路而牺牲的烈士们。当年的修路部队凭借着顽强的精神和毅力,用汗水甚至是生命打通哈巴克达坂,修筑了一条从三十里营房直达神仙湾哨卡的路。
  
  在山路中穿行,随处可见养路工人,与边防军人一样,他们常年生活与工作在荒无人烟、空气稀薄、终年积雪、四季冰封的“生命禁区”。帐篷就搭在较平坦的路边上,风雪之中就露宿在这山谷。路上遇到护路工人的时候,我们就放慢车速,拉开车窗,冲他们微微笑、挥挥手,在空旷寂寞的昆仑山上,一句简单的问候也能让人激动半天。
  海拔5136米,爬上哈巴克达坂。路窄弯急坡陡,路面刚好能过一辆车,弯距大多四五米,不知深浅的悬崖山谷填塞着厚实的白云。过了达坂,我们的眼界骤然开阔、阳光刺眼,天空湛蓝,一马平川,雪山耸立,清澈的叶尔羌河水在宽阔的河床中平静地流淌。
  慢慢地这美丽的景色消失了,随着海拔的迅速上升,活蹦乱跳的我渐渐打蔫儿了,伴随我的就是头痛头晕呕吐,太阳穴的筋脉也咚咚地直跳……这一路上的颠簸和荒凉与夏日里不相衬的寒冷,更加增添了大山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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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湾哨所1959年正式建立,位于喀喇昆仑山口东侧约9公里处,海拔5380米,是全军海拔最高的哨卡,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驻兵点。1982年9月8日被中央军委授予“喀喇昆仑钢铁哨卡”荣誉称号。过了冰河,又走了一截子路,便看见了灰黄色的背景中一个红点点。老吴告诉我,那是哨楼上飘扬着的五星红旗。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人类是不能在超过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生存的。在神仙湾,心脏跳动的次数,一般每分钟在一百次以上,高的可达一百四五十次,就是说,心脏等各个器官随时都处在超负荷运转中,运动量过大,心脏因缺氧而供血不足,完全可能当场致人于死命。曾经有位护线兵,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上从一米高的地方跳下,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谢医生说,在神仙湾,路要慢慢地走,话要轻轻地说,最好少说话甚至光打手势不说话,尽量减少体力消耗。从11月份封山到来年6月,将有半年多时间没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守防战士大多脱发、指甲凹陷、身体浮肿,还患有唇炎、牙周炎、便秘等毛病。神仙湾是个荒凉得连株小草也不长的地方。有个战士换防下山,到了库地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扑上去抱住就放声大哭。一年了啊,没见过这样的绿色。有个将军曾身临其境,老泪纵横:你们就是每天躺在这里睡大觉,也是功臣中的功臣!
  神仙湾到了!
  远远看见有十几名身穿山地迷彩的战士列队在鼓掌欢迎我们,我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真的感觉就像踩在棉花堆上一样。飘飘然中,终于领悟到了“神仙湾”三个字的深刻含义!下车来,面对着这一张张黝黑的脸和一脸脸灿烂的笑容,我握着战士的手,泪水夺眶而出,走到最后一个战士的身边,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交织在内心的情感被我无遮拦、不掩饰的发泄出来。
  是崇拜,是敬佩?是被他们沉默的情怀折服,还是被他们无言的心绪感染?真说不清楚,从这些可爱的战士身上,我看到了人性中最最原始最最本质的东西——纯朴与憨厚,它就镌刻在今天的世界最高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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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誉为“天下第一哨”的神仙湾哨楼,圆圆的水泥塔身坐落在80多米高的孤独小土山上,水泥台阶从营房的后门一直延伸到哨楼。108级台阶120米长的山坡被我休息了三次甩在脑后,我气喘吁吁的登上了哨卡。在大气含氧量只有海平面40%的情况下爬台阶,就像是有人掐着你脖子半分钟才让你喘上一口气,腿上像绑了40斤重的沙包,背上像压了40斤重的囊袋,有多累,有多难受,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述,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嘘叹出“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尽管心脏像是刚经过五公里长跑,跳跃得很,憋闷得慌。我还是幸福地接过战士手中的枪,守防了两分钟。哨楼放眼,东北是上百米宽的喀喇昆仑河,据说那是养育南疆人民的叶尔羌河的发源地;南面紧挨着直刺青天的红莲山;西面九公里长的山路一直延伸到海拔5568米的喀喇昆仑山口。
  80年代初期,神仙湾官兵艰苦戍边的事迹被宣传出去以后,曾有不少人疑惑:“为什么要把哨卡设在生命的禁区,设在海拔那么高的地方?”
  如今的我,站在这高高的哨楼上寻找到了答案。
  2006年6月10日,在人生的履历表里我坦然地写上了自豪与骄傲的一页:一个女子登上了世界最高的哨卡,流泪,但没有趴下!
  感谢神仙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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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昆仑山上,在新藏线上,人的生命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随时会飘落在喀喇昆仑的冰雪之中。
  从我们出发,侯景宇大姐在山下的团部就一直惦记我们,在哨卡接到姐姐的军线电话:“精神高度能战胜一切。”
  姐姐很有本事,在军区的射击队里是枪响靶落的神枪手;姐姐了不起,在中央军委命名的“喀喇昆仑模范医疗站”当过护士长,立过三等功,荣获了“昆仑卫士”的荣誉称号;姐姐是“高原女神”,大年三十和团里的业余演出队一起爬上神仙湾,把精彩的节目献给守防的官兵;姐姐曾调到了内地的一个大城市,只因为周围的人不知道喀喇昆仑在哪儿,不知“昆仑卫士”是什么称号,就打起背包,带着不满一周岁的孩子.重返喀喇昆仑。在临行上山的晚上,我们谈起喀喇昆仑,谈着无悔的边防人生,姐姐美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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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继续前行,今天要用近13个小时行驶大约600公里海拔四五千米的山路。祥子把车的每个螺丝都拧了一遍,把车况检查了一遍。在山上开车的汽车兵,不仅仅会开车,会修车,而且个个都是有心人,能随时应付突发的任何状况。
  219国道435公里处左转通向康西瓦(维语,意思是“有矿的地方”)。康西瓦位于喀喇昆仑山腹地,海拔4280米,1962年中印自卫反击作战时为前线指挥所。康西瓦烈士陵园就矗立在康西瓦前指对面的半山坡上。这里背靠昆仑山,面向着烈士们曾 经战斗过的喀喇昆仑山,脚下是喀拉喀什河,在高原来说应该是风水最好的地方。车到路口,祥子按响了喇叭。他说,这是每次到这里时都要做的一个动作,嗽叭声告诉烈士们.我们看他们来了!
  1965年5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自治区人民政府拨出专款,为康西瓦陵园修建纪念碑,为烈士立墓碑,并正式命名为“康西瓦烈士陵园”。此后,该陵园又陆续安葬天空防区因公牺牲和病故军人。时间过去了40多年,原来的前指已经撤销,青山有幸埋忠骨,长眠在这里的105名烈士化作了共和国西部边关的巍巍山脉。
  远道而来的我们碑前默哀,尔后是沉默地一根又一根点燃香烟,双手拱放在每个烈士的墓前,把带来的两瓶酒洒在他们的坟头,行注目礼给所有的烈士们,三鞠躬给人民的英雄。登车而去,好远了我还回头去看那座高处的陵园……湛蓝的天空里,几朵白云缓缓移动,几只飞鸟,由低而高的向天边飞去。那是对亡者的礼赞!那是对战友的眷念!莫名处,心里阵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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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利翻越了海拔5188米的奇台达坂,到了海拔4980米的甜水海兵站。甜水海的名字很美,可周围除了苦涩的盐碱水,没有供人类存活的水源,饮用水须用汽车到40公里外的泉水沟拉取。关于世界最高兵站甜水海美称的由来,汽车兵说,那是60年代初期一个16岁的小汽车兵患了肺水肿后行车到此盼水心切升起的美好向往;长年居住此地的兵站官兵也有他们的考证结果,说是一个来自海边的战士做了个海水澎湃的好梦才取的这个名字;机务站的士兵们则说,那是他们的排长与女朋友热线吹牛吹出来的。
  
  甜水海兵站官兵一共六人。军营生活异常艰苦:风吹沙石跑,地上不长草;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高原环境对守防官兵的身体是一个考验,寂寞和孤独是对他们心理的挑战,在与他们的攀谈中,我深深的感受到身处高原恶劣环境,拼的是身体,更是意志。
  今天是我的生日,兵站的战士切了一个西瓜和一个哈密瓜来为我庆祝。在这么高的海拔吃到这么新鲜的水果,我甜在嘴里,酸在心上。这可是他们半年多的“维生素”啊!
  离开兵站继续一段搓板路。我想唱歌,可头脑不听使唤,歌词一句都想不起。几个小时未低过海拔五千米,高原反应让我头痛欲裂、鼻血不止,我们在剧烈的颠簸中,拿身体和意志在抗衡。祥子换了一盘交响乐的卡带,《命运》在这里感觉格外有分量。
  海拔5509米,过小八一达坂最高处,阳光刺眼,紫外线照射强,气温却只有2度,感觉我在生命的跑道上,跟自己在赛跑。
  越野车进入了藏北无人区,三三两两的野生动物,给单调的大山带来了少许生机。一路上,几乎没有下雪,在稍平缓的弯度小的土路上,我们的越野车开到了100万。再往前,我们到达了海拔5040米的空喀山口哨卡。空喀山口哨卡建立于1959年,行政区属西藏日土县。
  在降临的夜幕中我们离开空喀山口哨卡,窗外望去,胜利山的轮廓却依旧清晰,夜幕下,一轮圆月悄然探出了身子,似乎要照亮我们前进的路。但四周依然处于黑夜的笼罩下,猎豹瞪大了眼睛盯着前方。显然,样子很熟悉路况,顺着猎豹眼睛里放射出的光芒,一路前行。“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伴着这卡带、我们没有一个人讲话,任这车开向天的尽头。
  感谢你,漆黑的夜,给了我一幅壮观的嘻喇昆仑夜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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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我们到了“水上中队”,把行李提到房间。房间很干净,备好了氧气管,脸盆里温热的洗脸水,盆边的白毛巾,床上的“豆腐块儿”还是卡通图案的,几个小凳拼起来的桌子上摆满了坚果和水果。坐到餐桌上,战士端上来一个盘子,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薄薄的鸡蛋面饼,四周摆放着山上仅有的蔬果,用果酱写着“生日快乐!”,还有一个青椒丝做的小笑脸。这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最珍贵的生日蛋糕!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哨卡,经过几天雪域恶劣环境的洗礼,守防官兵为我唱生日快乐歌,这一切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个生日我无法接到家人和朋友的电话,但每到一处,都有暖人的话语和美好的祝福。我很感动,但没有流泪,我想带给大家的是永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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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祖国版图最西端的喀喇昆仑山上,班公湖犹如一条长长的蓝宝石镶嵌在雪岭冰峰之间。上世纪六十年代,为巩固祖国西部边疆,国防部一道命令将位于东海之滨的海军东海舰队舟山交通艇中队调到了海拔4242米的班公湖(藏语,意思是“美丽狭长的湖泊”)。由于该部队是驻扎在祖国西部边陲的陆军船艇部队,因此被边防官兵们亲切地誉为“西海舰队”。从此,瑰丽的“高原蓝宝石”有了自己的忠诚卫士,水上中队也成为了执勤海拔最高的水兵。班公湖横跨中印两国边境,东西长约160公里,是中国和印度两国的界湖,三分之二在中国,三分之一在克什米尔地区。国内水域是淡水,盛产高原无鳞裂腹鱼;印方水域是咸水,只有活小虾。
  班公湖许多时候风急浪大,但中队的巡逻任务却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往往越中 不良的天气越要出航。目前中队使用的是国产928B型巡逻艇,总体性能比较先进,在航速、操作性、抗风浪等方面较老型巡逻艇有了很大改进和提高。
  湖面气温很低,我穿上了厚重的棉大衣,登上船艇。928B艇的舱室宽敞而明亮,舒适度和视线非常好。前排左侧是指挥员位置.右侧是驾驶员,后面较大的空间供人员乘坐和放置装备。驾驶巡逻艇的是李光辉队长,神情专注地目视前方,左手握稳方向盘,右手同时推动两个操纵手柄,巡逻艇的速度很快上升到40公里/小时。波浪狠命地撞击着船体,感觉要冲进来一样。我紧紧抓住艇边的栏杆,站在我身边的装备处副处长赵炳锋说:“船体是用新型非金属材料制成的,结实着呢,强度比普通的钢材还高,再快的速度、再大的风浪也没有问题。”
  经过在班公湖上两个小时的高速航行,我们抵达了库尔那克堡(藏语,意思是“黑色的城堡”)哨卡前哨班。哨楼建在与营房相临的山顶上,两名战士头戴钢盔、手握钢枪,相向站在口哨楼的门口,一个面向自己的国家,一个面向印度的方向。山坡上,一面硕大的五星红旗无比夺目,那是战士们把刷上红色颜料的石子嵌到坡上的。我登上哨楼,屏住呼吸,用高倍望远镜看着湖边移动的小黑点,战士说那就是巡逻的印度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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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出发的时候,队长替我向战士借了一顶军帽,我戴着很合适。拿到这项帽子,发现帽沿底下粘有一张女孩子的大头贴,我猜这一定是这个战士心仪的女朋友。我担心给弄丢了,就把小照片拿下来,装在上衣口袋里。回到驻地,我很想当面还给他,他多半也是提心吊胆了一天。这是一个很白净的小战士,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陕西人,上山一年了。我把照片从口袋里掏出来,小 心翼翼地粘到帽沿底下,他腼腆的接过我手中的帽子,冲我笑了笑,样子很可爱。我问他:“这是谁啊?”他红着脸不说话,低着头羞涩的笑着。我问他想家吗?他眼圈有些红,点点头说:“但是为了保卫祖国边疆,我只能把这想埋在心里。等以后回到家乡,自己就是一条好汉!”我被他的话震撼了。山下像他这个年纪的还需要父母的呵护,大人的疼爱,而山上的这些年轻战士,在学会了自己生存的同时,已经懂得孰轻孰重。我不想再控制自己的眼泪了,在神仙湾感动的泪之后.我再一次潮湿了自己的双眼。
  他叫官飞,他的女朋友叫田源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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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雪天,阴云低低地压着山头,天地山湖连成雪白的一片。远处的山巅上,发出阵阵雪的寒光,神秘中还多了几分神圣。
  8点我们出发了,顺着湖边的山路,我踏上了返程的路。喀喇昆仑山的大多数路面就像走不到尽头的搓衣板,每隔十厘米就有一条五公分高的梯形泥条横躺着,车子像骑马,一颠一颠的。下达坂时,坡度太陡,大气压增大太快,耳膜鼓胀翁翁作响,我多数时候恍如坐在穿行于大气流中的飞机上,思绪也在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战争、寂静的烈士陵园、忠诚的战士,还有那艰险的道路、恶劣的环境之间跳跃与游荡。
  前行中,祥子的警笛声一次又一次在群山中回荡。
  祥子当兵13年,上山112次,曾经的白晳皮肤,现在也是饱经风霜,变成了昆仑小子;就是这个从天府之国来的祥子,曾经将一辆身陷冰湖的“东风”240拆成零部件,硬是在5000多米的高原,在零下40度的气温下,竟然又一件一件地奇迹般的重新组装起来,把车开回了哨卡;就是这个祥子,放弃了可以调到机关的机会,毅然决然地留在了边防一线,留在了他的爱车身边,留在了他深爱的喀喇昆仑山。他熟悉这里的一山一石,熟悉这里的一沟一壑。在这里,他踏实,在这里,他认为才能真正实现他作为军人的人生价值。
  是啊,正是有着这些充满勇气和坚强意志的“钢筋铁骨”,在九曲回肠的喀喇昆仑盘山路上,才有了像一条条丝带般的运送给养的车队,连接着军营、兵站、哨卡。在风雪围困、地陷山崩、冰河拦阻、空旷寂寥的高原上,他们是喀喇昆仑生命方程式中一个永恒的常数……
  敬礼!
  为守卫喀喇昆仑高原边防而献出宝贵青春和生命的英雄们;
  为创造喀喇昆仑精神而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英雄将士们;
  为曾经在喀喇昆仑和依然在这里戍边守防的英雄战友们!
  诚挚感谢此次行程给予大力支持和帮助的新疆军区政治部宣传处、和田军分区首长和机关、边防某团全体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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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我们经常会听到飞行员说类似的话:“Ladies and gentlemen, weare now on our final approach into……”这个final approach,可能会让很多第一次听到飞行员这么说的人吓一跳。这个approach是“靠近、接近”的意思,在民用航空领域,这个词专指飞机靠近跑道的动作。但加上一个final,似乎如果接近跑道不成功,便再无机会,着实容易让
国内外拒载处理各不同  最近几年,国内民航发生过多起航空公司因各种原因拒载旅客的事件,被拒载的旅客以残疾人居多,最为著名的当属发生在2006年的海航拒载截肢少女事件。花季少女遭遇截肢,海航拒载,在网络时代的高速传播下,成为了当时媒体最为热议的焦点,即使是在法院判卷尘埃落定之后,搜索当时的网络报道,仍然以激烈批评海航的做法居多,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客观的看待这一事件。  海航做法
千呼万唤    日本资源十分贫乏,所以一直对探月很感兴趣,急欲在月球开发方面占有一席之地,以期早日挖掘那里的资源。1990年1月24日,日本率先打破了美苏的垄断,用M-3S2-5火箭成功发射了“飞天”号(Hiten,又叫“缪斯”A)月球探测器,成为继美苏之后第三个发射月球探测器的国家。此后,日本又开始研制新型月球探测器,最终目标是建造月球基地。但由于技术和资金等方面的原因,其新型月球探测器“月球”
1783年9月19日,巴黎的凡尔赛宫。  这一天,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和他那位生性爱玩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往常一样,又一次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狂欢酒会。在那个时代,这样的酒会几乎每天都要举办一次。不过,今天的酒会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  陪同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一起步入凡尔赛宫后花园的红男绿女们——他们都来自巴黎的上流社会,是国王和王后的贵宾——惊讶地发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糕点、香槟、糖果和美妙的音乐,而
什么是救生食品?    救生食品是军人执行任务期间,遇险待救或在其它紧急情况下,用以维持生存和求救自卫能力的专用食品,连续使用期一般在3天内,最长不超过5天。  救生食品的研究历来备受各国军方重视,不同国家对救生食品有着不同的分类。美军把救生食品分为三类:通用救生食品,适合于所有军兵种;飞行救生食品,空勤人员在飞机迫降、失事离机待救时食用的专用食品;舰艇救生食品,舰艇人员在舰艇失事,救生艇(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