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秦杰，80年代生人，北大日语系本科毕业，后就读香港大学经济学专业，获硕士学位，现任职于上海某国际咨询公司。
这个题目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某期《明报周刊》的一篇主题。话题扯开一下，很喜欢这份杂志，一期两册，一册是娱乐八卦。一册是时尚小资影视之类。有点像《上海一周》，但是做工比较精美。
生活倒退四十年
我永远不会忘记走进西环这间小屋的那天。和上海那个家相比，好象生活倒退了四十年。阴暗的小房间，即使是阳光明媚的中午也必须开灯才能在室内活动。如果要阅读，还是打开台灯比较合适，台灯不是在写字桌上，而是在床上。床上除了台灯。还堆放了很多书。床的另一侧，是一个据说可以做饭的抽油烟机和灶台，我从来不曾奢望在床上做饭。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里只能睡觉，是昏睡。
后来又发现墙壁的隔音很差，如一层薄薄的木板，隔壁邻居的电视、电话都可以听到。看来睡觉也不是最佳的选择。想起鲁迅先生在仙台住的陋室，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穷学生的命运还是很相似。
幸好我还有扇小窗，不至于沦为密室。小窗是不常开的，一是对面是一家餐馆油烟很厉害，二是想通过小窗钻进来的蟑螂们也不在少数。
香港的朋友说，这样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租金3k多港币，也算价钱公道。某一期的《明报周刊》的主打文章标题即是“香港非人居所——密室的秘密”。香港没有印度那样的贫民窟，但是有十三万人居住在环境恶劣密不透风的非人居所。今年七月，有蜗居在密室板间房的居民，差点在房中热死，甚至有密室居民不惜“凿壁偷风”。
香港的特产，一是“笼屋”，二是板间房。香港自战后缺乏楼房，于是出现板间房，包租婆把一个单位间隔成多个小间，住上十户八户人是平常事。至于笼屋的出现，因为上世纪六十至八十年代内地政局动荡，大量移民涌入香港，包租婆于是把两格或三格的架子床，每格围上铁丝，成为笼子，请君入瓮。官方还起了个好名字，曰“床位寓所”。名字总是堂而皇之，我住的地方，也是被称为某某大厦的。
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在璀璨的霓虹灯下，穷人们住得如此恶劣。
香港是一个很奇异的地方，中环高楼林立，各自建筑特点突出，美轮美奂，到了不远的西环，就成了火柴盒堆垒的手工品一样的房子，单调、陈旧，而这都算好的房子。板间房和笼屋在这些可见的高楼之外，人们在里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港大旁边半山腰的教会小学里，学生们没有球场，体育课在楼顶的铁丝网围成的水泥地上进行。山下的小孩子们，在某某大厦里上幼儿园。他们没有器具，没有露天游戏。他们都很乖巧，皮肤很白晰，没有内地孩子的野性。在商店门口的电动玩具旁边，孩子们踯躅不前。
隔壁的麦当劳白天坐满了老年人，看报纸聊天，俨然成了茶馆。家里太局促，老人也不想在家里。这些老人总是慢慢悠悠地在这条路上每日行走，如同圆规一般在一张纸上画着同一个圆。反反复复，每日不息，在这条轨道上。
于是，幼儿园和老人院都在一座大厦里，在一个狭窄的小道边的所谓大厦里面，你看到了一个香港普通底层老百姓的一生。似乎习惯了有秩序的蜗居生活，没有绿地，但是有海洋：人和人之间关系温和；在大厦与大厦，路人与路人之间穿梭，直到白了少年头。生在繁华的都市，上天也不会让你十全十美，总得牺牲点什么，成全一生的国际都市生活。
“小轩窗。正梳妆”也好，“庭院深深深几许”也罢，游园惊梦的传说，只是都市人想象中的闲情而已。
港大印象
曹子建《洛神赋》诗曰：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凌波微步，是一种极为轻盈曼妙的步法。段誉在无量山下的阆圜福地向神仙姐姐的雕像叩首，遂得到指点可遍阅天下武学奇书，而这凌波微步之法，就是段誉最喜欢的。此法不会伤人性命，只是方便逃生，步法之怪异迅捷，实让人匪夷所思。
如果世上真的有这门功夫，我倒是很想学。港大在半山腰，我每天从山下的闹市一路上山到学校，大约需要半小时的时间，而上山的电梯有时遇上检修或是停运，我就得一人拾级而上，加上书包沉重，常常不堪劳累。今天中午又遇上检修电梯，于是走上蜿蜒的山道，踏上漫漫征程。先是腿软了，然后开始大喘气、出汗，看来真是在办公室坐得虚了。仰望山顶云雾缭绕，山下群楼林立，倒是一派别样的景致。双眼虽然愉悦，脚下却不能生风，越来越慢。
很快被两个人超了过去。先是一个白人女子，很快地小跑上去了。人种在体能上确实有差异，我不得不服。接着是一个菲佣，怀抱一个孩子，闲庭信步地从我身边走过，嘴里还哼着小曲。我无言，差距太大了。
昨日在餐厅独自吃饭的时候，随手拿了份港大报(HKU Post)，头版头条是《中央咨询大会名存实亡》，背景是香港大学的学生会。
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这里的学生会的构架和选举制度，大约有很多的大会、委员会、干事会，还有宪章。印象中这些人身穿职业套装，风风火火，忙忙碌碌。
曾经听说过这里学生会选举有坐一天加一通宵接受同学咨询的习惯，有人会很激进地询问他们的纲领及措施，各种嬉笑怒骂的人都能遇到。我也曾亲见到这样的坐答场面，不算热闹，场面很严肃，不明白这些人何以如此热衷这些事务。那些稚嫩的面孔，配上一身深色的职业套装，多少有些滑稽，乍看好像银行的职员。
我发现自己已经很少能够定心地做一件事情。每次在图书馆看经济学，必然耍找一本小说作为搭配，两相交替地看，如同吃油条的时候配一碗新鲜的豆浆。或是在图书馆看小说，却时时去公用电脑上网看些八卦消息。我喜欢的东西似乎太杂太碎，但是没有任何现实的用处，且不能做出深入持久的研究，水瓶座的博爱潜质在这里发挥无疑，浮光掠影的阅读总让人万分愉悦。
澳门之旅
国庆后的10月6日，按照计划。去澳门和Patrick同游。
从上环出发，坐一个小时的快船，就到了澳门。远远就看见金沙娱乐城几个大字在澳门的码头边，似乎在提醒游客，这里就是你的乐土了。我们去澳门的街市看了看，葡萄牙建筑保留得很完好，典雅华贵，整个澳门的市景都在温情的宗教环境中。我特别喜欢这里的小吃，尤其是蛋挞，松软、新鲜。上海的莉莲蛋挞似乎过于甜腻了，而淮海路的葡京茶餐厅蛋挞似乎更加地道。
然后，我们奔向赌场。本人对赌博无兴趣，但是世面还是要见的。我们去了新葡京酒店下的娱乐城，整整六层左右都是赌场。高大的大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大灯从顶上垂下，厅内皆是老虎机和赌桌。服务人员很专业，传道授业，维持秩序。四楼的大厅有高大的演出台，在舞曲中有中外的女人在热舞，五楼有个小餐厅，有个歌女在演唱，似乎是邓丽君一路的甜蜜路线。上面还有很多取款机，包括银联在内的各种银行卡都可以用。场外有大量当铺，都以“必胜”之类命名，当铺为赌场之配套服务，势必榨干赌徒最后一点财物。 赌桌之上，有年轻的姑娘，也有北方的大汉，甚至有坐轮椅作瘫痪状的老者。五百一千的澳元港元在赌桌上飞舞，每个人都在哀叹或欢呼。VIP的小间里面，有几个提着手提箱的男人，一群赌场服务人员簇拥左右。
我和Patrick小玩了几把老虎机，曾经有过200％以上的投资回报，最后都付诸东流。
晚上在码头和Patrick道别。想来明年此刻，他应当可以在美利坚了吧，拉斯维加斯也不会遥远。船渐渐启动，清风之下，海浪声中，我沉沉睡去。
12月，漫步时光
12月20日晚上，我还在博弈论的试卷上涂鸦的时候，考试结束。
试卷被收走的瞬间，我知道短暂的苦难结束了。这座英国式的高大主楼，直到考试的时候，我才有幸得见其真面目。高大的立柱、典雅的造型、如哈利·波特里魔法学校饭堂般的大型礼堂，我们在这里奋笔疾书，主席台上也坐满了考生，场景实是壮观。这些日子复习的点点滴滴，最后凝聚成几张小鱼拍的照片，也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12月的香港夜晚，已有了微微的凉意。突然紧张结束，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也不愿意就此回家，我们一群人遂决定去上环的满记甜品。嫩黄松软的Pancake非常可口，我还点了一份芝麻豆腐花，乍一看好似八卦图案，吃来也极为爽口。十点多，叮叮电车还是挤满了人，我们于是一路散步回家。
年轻人还是很喜欢说点自己的理想，我比大部分人岁数长几岁，一点点理想在岁月里越来越可有可无。如果理想是一杯红酒，那么时间就是冰。冰渐渐加多的时候，酒也越来越淡了。四年前离开北京的前夜，我们卧在未名湖石舫上仰望星空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东西将离我而去，有些东西不必苛求。
非常感谢朋友，带我们去参加基督教会的圣诞演出。
我们一行六人，坐地铁到了演出地点。朋友已经等在那里，非常热情地将我们领进了礼堂。圣歌响起的时候，世界似乎停止转动了。非常悠扬美妙的声音，让我这些天来的浮躁渐渐平息下来。台上那些白衣的歌者，表情圣洁，歌颂着冬季诞生在马槽里的基督。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人们在一场场狂欢中度过，没有信仰的心灵将烦躁不止。这些教会的人们，都性情平和，善良大方。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就觉得很有意思，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第二天中午起来，赶到中环的时候，好友Luc一袭黑色外套，已经在置地广场等我了。首先我们去了港大，带着他作了简单的参观，午饭后从研究生堂背后的山路上山。大概因为最近一直在走路的缘故，登山没有以前感觉那么劳累。白天的太平山顶游客少了很多，显得非常清静，这是我喜欢的。下得山来，我们去时代广场逛了一会，买了点礼物，然后赶去位于北角的大教堂和同学汇合。教堂外面一片狂欢的气氛，人们在敞篷巴士顶层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开Party，和每一个陌生的路人招手。皇后像广场有狂欢的人群和流行音乐。兰桂坊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的世界。
我们选择在这个圣洁的殿堂里回归圣诞的实质。我们信仰的能力，是否在童年时候就被教育阉割了，现在又走到了寻找信仰的路上。圣诞快乐!
工作!工作!
空想清谈昏睡腐败的好日子没几个月要结束了，于是开始准备谋一个小职。
古之士人常在“穷”与“达”之间挣扎，又所谓外儒内道。今天的毕业生，面临着如何找个资本家出卖劳动力的新问题，即如何说服资本家自己可以提供较多的剩余价值。解决这个信息不对称的途径大约有笔试、面试、证书、学历、工作经验等等，不一而足。没有选择，我们必须奋斗。
投过一家派驻上海的工作，很快就有电话来了。我简历上写着自己会基础广东话，情况是确实在自学一点基础用语。电话里这个女人上来就说起了广东话，三句过后，我就扛不住了，主动改成英文。对方似乎一惊，有点慌乱，说了点辞不达意的套话就挂了，从此杳无音信。
然后我专注于投了两家大牛投行，一家通知去面试，也是一个女经理，风采卓然，笑容可掬。在长江集团大厦的办公室里面，面对着维港的景色，简单寒暄几句以后，这个经理问了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我强作镇定，见招拆招，最后就纠缠在为什么曾经做了这么久Audit还要改行的问题上，咬住这个迟迟不放。一个星期之后，拒信如期而至。后来又是一次投行面试，照例是些令人发指的问题，一样是无疾而终。
不禁兴味索然，想起大学等Offer的时候听优客李林的《等待是一生最早的苍老》，但是和四年前不同的是，现在心里也不着急，好像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底气，不去想会不会不到桥头船已沉。
网上和小粉聊天，小粉给我看了则招聘广告(来源：国内某知名人力网站)，狂吐血
××广告传媒有限公司
职位名称：助理编辑
基本待遇：月薪不低于2000元人民币
应聘条件：限下列四所大学应届本科毕业生(北大、清华、复旦、香港中文大学)。这是必须的条件，无通融余地。专业不限，性别不限。
无语。
归去来兮
在上海的家里过完寒假，回到香港，已经是开学第一天。
江南正在强冷空气下降温，上海的街头寒风凛冽，凉气刺骨。我在家蛰伏数日，仍是感冒，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与其说是回香港上课，倒不如说是逃离上海。
刚刚进了香港地区，换上Peoples的手机卡，就接到同学的电话，大约是些上课选课的事情。上海到香港，飞机飞行两小时，割裂的两个世界。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隔世的恍惚。
在上海的日子，是家庭的，现实的；在香港，是一些和上海全无瓜葛的同学和校园生活，带着个人的幻象生活。
寒假时候，在上海有大大小小的聚会。家庭聚会、朋友聚会、同事聚会，不同的社会角色，不同的网络，在上海的地图上游走，在卡拉OK、饭店、茶室交汇。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四年的上海生活，我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可爱的朋友。半年不见，也会询问一些我的近况和未来的打算。
生活其实很平淡，而未来遥不可知。当下的惬意往往来自于点滴的生活琐碎，不可言说。我喜欢上海每个角落的精致，西洋建筑也好，街角的酒吧也罢，民国的点滴摇曳在梧桐树梢。上海开埠以来多少沉浮在电视里演绎，而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奋斗、生活、爱情，有这些已经足够。
现在在香港，故事还需要自己去写。也许上帝是最好的小说家，一切已经有安排。刚刚过完二十八岁的生日，没有什么愿望，也没有庆祝。生日越来越简单了，忙忙碌碌当中，也顾不上特别的仪式，只是暗暗告诉自己，又该出发了。
这个题目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某期《明报周刊》的一篇主题。话题扯开一下，很喜欢这份杂志，一期两册，一册是娱乐八卦。一册是时尚小资影视之类。有点像《上海一周》，但是做工比较精美。
生活倒退四十年
我永远不会忘记走进西环这间小屋的那天。和上海那个家相比，好象生活倒退了四十年。阴暗的小房间，即使是阳光明媚的中午也必须开灯才能在室内活动。如果要阅读，还是打开台灯比较合适，台灯不是在写字桌上，而是在床上。床上除了台灯。还堆放了很多书。床的另一侧，是一个据说可以做饭的抽油烟机和灶台，我从来不曾奢望在床上做饭。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里只能睡觉，是昏睡。
后来又发现墙壁的隔音很差，如一层薄薄的木板，隔壁邻居的电视、电话都可以听到。看来睡觉也不是最佳的选择。想起鲁迅先生在仙台住的陋室，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穷学生的命运还是很相似。
幸好我还有扇小窗，不至于沦为密室。小窗是不常开的，一是对面是一家餐馆油烟很厉害，二是想通过小窗钻进来的蟑螂们也不在少数。
香港的朋友说，这样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租金3k多港币，也算价钱公道。某一期的《明报周刊》的主打文章标题即是“香港非人居所——密室的秘密”。香港没有印度那样的贫民窟，但是有十三万人居住在环境恶劣密不透风的非人居所。今年七月，有蜗居在密室板间房的居民，差点在房中热死，甚至有密室居民不惜“凿壁偷风”。
香港的特产，一是“笼屋”，二是板间房。香港自战后缺乏楼房，于是出现板间房，包租婆把一个单位间隔成多个小间，住上十户八户人是平常事。至于笼屋的出现，因为上世纪六十至八十年代内地政局动荡，大量移民涌入香港，包租婆于是把两格或三格的架子床，每格围上铁丝，成为笼子，请君入瓮。官方还起了个好名字，曰“床位寓所”。名字总是堂而皇之，我住的地方，也是被称为某某大厦的。
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在璀璨的霓虹灯下，穷人们住得如此恶劣。
香港是一个很奇异的地方，中环高楼林立，各自建筑特点突出，美轮美奂，到了不远的西环，就成了火柴盒堆垒的手工品一样的房子，单调、陈旧，而这都算好的房子。板间房和笼屋在这些可见的高楼之外，人们在里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港大旁边半山腰的教会小学里，学生们没有球场，体育课在楼顶的铁丝网围成的水泥地上进行。山下的小孩子们，在某某大厦里上幼儿园。他们没有器具，没有露天游戏。他们都很乖巧，皮肤很白晰，没有内地孩子的野性。在商店门口的电动玩具旁边，孩子们踯躅不前。
隔壁的麦当劳白天坐满了老年人，看报纸聊天，俨然成了茶馆。家里太局促，老人也不想在家里。这些老人总是慢慢悠悠地在这条路上每日行走，如同圆规一般在一张纸上画着同一个圆。反反复复，每日不息，在这条轨道上。
于是，幼儿园和老人院都在一座大厦里，在一个狭窄的小道边的所谓大厦里面，你看到了一个香港普通底层老百姓的一生。似乎习惯了有秩序的蜗居生活，没有绿地，但是有海洋：人和人之间关系温和；在大厦与大厦，路人与路人之间穿梭，直到白了少年头。生在繁华的都市，上天也不会让你十全十美，总得牺牲点什么，成全一生的国际都市生活。
“小轩窗。正梳妆”也好，“庭院深深深几许”也罢，游园惊梦的传说，只是都市人想象中的闲情而已。
港大印象
曹子建《洛神赋》诗曰：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凌波微步，是一种极为轻盈曼妙的步法。段誉在无量山下的阆圜福地向神仙姐姐的雕像叩首，遂得到指点可遍阅天下武学奇书，而这凌波微步之法，就是段誉最喜欢的。此法不会伤人性命，只是方便逃生，步法之怪异迅捷，实让人匪夷所思。
如果世上真的有这门功夫，我倒是很想学。港大在半山腰，我每天从山下的闹市一路上山到学校，大约需要半小时的时间，而上山的电梯有时遇上检修或是停运，我就得一人拾级而上，加上书包沉重，常常不堪劳累。今天中午又遇上检修电梯，于是走上蜿蜒的山道，踏上漫漫征程。先是腿软了，然后开始大喘气、出汗，看来真是在办公室坐得虚了。仰望山顶云雾缭绕，山下群楼林立，倒是一派别样的景致。双眼虽然愉悦，脚下却不能生风，越来越慢。
很快被两个人超了过去。先是一个白人女子，很快地小跑上去了。人种在体能上确实有差异，我不得不服。接着是一个菲佣，怀抱一个孩子，闲庭信步地从我身边走过，嘴里还哼着小曲。我无言，差距太大了。
昨日在餐厅独自吃饭的时候，随手拿了份港大报(HKU Post)，头版头条是《中央咨询大会名存实亡》，背景是香港大学的学生会。
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这里的学生会的构架和选举制度，大约有很多的大会、委员会、干事会，还有宪章。印象中这些人身穿职业套装，风风火火，忙忙碌碌。
曾经听说过这里学生会选举有坐一天加一通宵接受同学咨询的习惯，有人会很激进地询问他们的纲领及措施，各种嬉笑怒骂的人都能遇到。我也曾亲见到这样的坐答场面，不算热闹，场面很严肃，不明白这些人何以如此热衷这些事务。那些稚嫩的面孔，配上一身深色的职业套装，多少有些滑稽，乍看好像银行的职员。
我发现自己已经很少能够定心地做一件事情。每次在图书馆看经济学，必然耍找一本小说作为搭配，两相交替地看，如同吃油条的时候配一碗新鲜的豆浆。或是在图书馆看小说，却时时去公用电脑上网看些八卦消息。我喜欢的东西似乎太杂太碎，但是没有任何现实的用处，且不能做出深入持久的研究，水瓶座的博爱潜质在这里发挥无疑，浮光掠影的阅读总让人万分愉悦。
澳门之旅
国庆后的10月6日，按照计划。去澳门和Patrick同游。
从上环出发，坐一个小时的快船，就到了澳门。远远就看见金沙娱乐城几个大字在澳门的码头边，似乎在提醒游客，这里就是你的乐土了。我们去澳门的街市看了看，葡萄牙建筑保留得很完好，典雅华贵，整个澳门的市景都在温情的宗教环境中。我特别喜欢这里的小吃，尤其是蛋挞，松软、新鲜。上海的莉莲蛋挞似乎过于甜腻了，而淮海路的葡京茶餐厅蛋挞似乎更加地道。
然后，我们奔向赌场。本人对赌博无兴趣，但是世面还是要见的。我们去了新葡京酒店下的娱乐城，整整六层左右都是赌场。高大的大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大灯从顶上垂下，厅内皆是老虎机和赌桌。服务人员很专业，传道授业，维持秩序。四楼的大厅有高大的演出台，在舞曲中有中外的女人在热舞，五楼有个小餐厅，有个歌女在演唱，似乎是邓丽君一路的甜蜜路线。上面还有很多取款机，包括银联在内的各种银行卡都可以用。场外有大量当铺，都以“必胜”之类命名，当铺为赌场之配套服务，势必榨干赌徒最后一点财物。 赌桌之上，有年轻的姑娘，也有北方的大汉，甚至有坐轮椅作瘫痪状的老者。五百一千的澳元港元在赌桌上飞舞，每个人都在哀叹或欢呼。VIP的小间里面，有几个提着手提箱的男人，一群赌场服务人员簇拥左右。
我和Patrick小玩了几把老虎机，曾经有过200％以上的投资回报，最后都付诸东流。
晚上在码头和Patrick道别。想来明年此刻，他应当可以在美利坚了吧，拉斯维加斯也不会遥远。船渐渐启动，清风之下，海浪声中，我沉沉睡去。
12月，漫步时光
12月20日晚上，我还在博弈论的试卷上涂鸦的时候，考试结束。
试卷被收走的瞬间，我知道短暂的苦难结束了。这座英国式的高大主楼，直到考试的时候，我才有幸得见其真面目。高大的立柱、典雅的造型、如哈利·波特里魔法学校饭堂般的大型礼堂，我们在这里奋笔疾书，主席台上也坐满了考生，场景实是壮观。这些日子复习的点点滴滴，最后凝聚成几张小鱼拍的照片，也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12月的香港夜晚，已有了微微的凉意。突然紧张结束，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也不愿意就此回家，我们一群人遂决定去上环的满记甜品。嫩黄松软的Pancake非常可口，我还点了一份芝麻豆腐花，乍一看好似八卦图案，吃来也极为爽口。十点多，叮叮电车还是挤满了人，我们于是一路散步回家。
年轻人还是很喜欢说点自己的理想，我比大部分人岁数长几岁，一点点理想在岁月里越来越可有可无。如果理想是一杯红酒，那么时间就是冰。冰渐渐加多的时候，酒也越来越淡了。四年前离开北京的前夜，我们卧在未名湖石舫上仰望星空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东西将离我而去，有些东西不必苛求。
非常感谢朋友，带我们去参加基督教会的圣诞演出。
我们一行六人，坐地铁到了演出地点。朋友已经等在那里，非常热情地将我们领进了礼堂。圣歌响起的时候，世界似乎停止转动了。非常悠扬美妙的声音，让我这些天来的浮躁渐渐平息下来。台上那些白衣的歌者，表情圣洁，歌颂着冬季诞生在马槽里的基督。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人们在一场场狂欢中度过，没有信仰的心灵将烦躁不止。这些教会的人们，都性情平和，善良大方。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就觉得很有意思，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第二天中午起来，赶到中环的时候，好友Luc一袭黑色外套，已经在置地广场等我了。首先我们去了港大，带着他作了简单的参观，午饭后从研究生堂背后的山路上山。大概因为最近一直在走路的缘故，登山没有以前感觉那么劳累。白天的太平山顶游客少了很多，显得非常清静，这是我喜欢的。下得山来，我们去时代广场逛了一会，买了点礼物，然后赶去位于北角的大教堂和同学汇合。教堂外面一片狂欢的气氛，人们在敞篷巴士顶层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开Party，和每一个陌生的路人招手。皇后像广场有狂欢的人群和流行音乐。兰桂坊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的世界。
我们选择在这个圣洁的殿堂里回归圣诞的实质。我们信仰的能力，是否在童年时候就被教育阉割了，现在又走到了寻找信仰的路上。圣诞快乐!
工作!工作!
空想清谈昏睡腐败的好日子没几个月要结束了，于是开始准备谋一个小职。
古之士人常在“穷”与“达”之间挣扎，又所谓外儒内道。今天的毕业生，面临着如何找个资本家出卖劳动力的新问题，即如何说服资本家自己可以提供较多的剩余价值。解决这个信息不对称的途径大约有笔试、面试、证书、学历、工作经验等等，不一而足。没有选择，我们必须奋斗。
投过一家派驻上海的工作，很快就有电话来了。我简历上写着自己会基础广东话，情况是确实在自学一点基础用语。电话里这个女人上来就说起了广东话，三句过后，我就扛不住了，主动改成英文。对方似乎一惊，有点慌乱，说了点辞不达意的套话就挂了，从此杳无音信。
然后我专注于投了两家大牛投行，一家通知去面试，也是一个女经理，风采卓然，笑容可掬。在长江集团大厦的办公室里面，面对着维港的景色，简单寒暄几句以后，这个经理问了一串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我强作镇定，见招拆招，最后就纠缠在为什么曾经做了这么久Audit还要改行的问题上，咬住这个迟迟不放。一个星期之后，拒信如期而至。后来又是一次投行面试，照例是些令人发指的问题，一样是无疾而终。
不禁兴味索然，想起大学等Offer的时候听优客李林的《等待是一生最早的苍老》，但是和四年前不同的是，现在心里也不着急，好像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底气，不去想会不会不到桥头船已沉。
网上和小粉聊天，小粉给我看了则招聘广告(来源：国内某知名人力网站)，狂吐血
××广告传媒有限公司
职位名称：助理编辑
基本待遇：月薪不低于2000元人民币
应聘条件：限下列四所大学应届本科毕业生(北大、清华、复旦、香港中文大学)。这是必须的条件，无通融余地。专业不限，性别不限。
无语。
归去来兮
在上海的家里过完寒假，回到香港，已经是开学第一天。
江南正在强冷空气下降温，上海的街头寒风凛冽，凉气刺骨。我在家蛰伏数日，仍是感冒，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与其说是回香港上课，倒不如说是逃离上海。
刚刚进了香港地区，换上Peoples的手机卡，就接到同学的电话，大约是些上课选课的事情。上海到香港，飞机飞行两小时，割裂的两个世界。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隔世的恍惚。
在上海的日子，是家庭的，现实的；在香港，是一些和上海全无瓜葛的同学和校园生活，带着个人的幻象生活。
寒假时候，在上海有大大小小的聚会。家庭聚会、朋友聚会、同事聚会，不同的社会角色，不同的网络，在上海的地图上游走，在卡拉OK、饭店、茶室交汇。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四年的上海生活，我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可爱的朋友。半年不见，也会询问一些我的近况和未来的打算。
生活其实很平淡，而未来遥不可知。当下的惬意往往来自于点滴的生活琐碎，不可言说。我喜欢上海每个角落的精致，西洋建筑也好，街角的酒吧也罢，民国的点滴摇曳在梧桐树梢。上海开埠以来多少沉浮在电视里演绎，而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奋斗、生活、爱情，有这些已经足够。
现在在香港，故事还需要自己去写。也许上帝是最好的小说家，一切已经有安排。刚刚过完二十八岁的生日，没有什么愿望，也没有庆祝。生日越来越简单了，忙忙碌碌当中，也顾不上特别的仪式，只是暗暗告诉自己，又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