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在意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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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作者在欧美各国金融界工作20多年,以一个中国商人的视角,关注和感悟着欧美商业文化的细节。从与外国人打交道时的吃穿和言行,到不同西方国家之间不同的商业逻辑和工作理念,乃至对人的生命价值的计算方式,都在一个个生动而耐人寻味的故事中被作者娓娓道来。本文选编自该书。
  《靠近一点看西方:行商欧美20年见闻》
  车耳 著
  人民邮电出版社 2009.1
  定价:33.00元
  搬入新房子无论对哪个国家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家庭大事,如何装修也就成了接踵而来的问题。就装修这个事来说,国内外的差异真的很大。
  
  买鱼还是买渔具
  
  在法国,装修之前人们常去的是卖装修材料的市场。超市一样的市场有各种装饰的材料,也有很多装修用的工具。法国人去那里除了找中意的地板或墙砖以外,还要花费一些时间找铺地板的工具和贴瓷砖的水泥,比如说刷油漆的刷子、铲子、胶条等等。如果选地毯和墙纸,他们也会量出尺寸,自己开车拉回来,然后自己动手,铺地板贴墙纸,甚至贴瓷砖。
  就是说,同样是为了鱼,西方人主要买的是钓鱼的工具,而中国人买的是鱼本身。
  因为西方国家人工非常贵,请装修人员不仅要和他们订时间,家里还要留人,花钱多、花时间也很多,不值当,所以他们都是自己动手。当然,如果碰到干不了的活,他们也会把工程的局部给承包出去。我自己在法国就装修过房子,租了多年的房子被我以公司名义买下来了,但那是非常简单的装修,也就限于贴墙纸、铺地毯的水平。考虑到自己动手能力差到连墙纸也不见得能够粘平,我就找了一个同学来帮忙,我们一起干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期间我已经住在被装修的房间里了,一天也没有空置。
  而我认识的朋友中,在巴黎买房子后,许多人自己干完了室内所有的事,包括改装电线路,甚至焊接自来水管,拆装隔墙。他们干的就和国内装修队一样,甚至于比他们还好。虽然累得跟牛马似的,但至少他们免掉了扯皮、被装修队的人指使、讨价还价、受气甚至被骗的烦恼。
  我在加拿大的朋友买房子也基本自己装修,他们都不是专业人员,之前也没干过这类的事,但他们都是有心人,事先会参考大量的材料,观察别人家房间的布置。如果粉刷墙就先在墙上涂上颜色试一试,不行再刷去。
  一天我在多伦多的朋友家里,看到他们墙壁刷的是少见的绿颜色,相当大胆,却和之后配的家具挺协调,而且墙上的涂料擦得均匀、平整、没有印痕,边角还横平竖直。我看后感叹他们是能工巧匠,而那位博士男主人特别向我解释说,不是他手巧而是工具好,别人也能做成这样。
  我的亲戚在他家的阳台上甚至搭起了一个10平方米左右、3面部是玻璃的太阳房,大冬天没有暖气那里都是暖洋洋的,那房子除了玻璃就是木头,我推了推纹丝不动,就跟专业人员干的一样。
  
  住房还是住店
  
  国内人装修,虽然去的也是材料市场,可是很少能在里面看到装修的工具。我比较了一下两国的差异,法国的材料市场虽然是超市,但也就只是个店,规模中等,有家乐福的一小半那么大,在不同的区域可以找到不同的东西,从装修材料到各种工具。
  中国的材料市场则是巨大成片的,往往一天都逛不过来。但是进去以后,你就会发现那里有几百上千个小店,每个小店只有十几平方米到几十平方米的店铺,卖的都是单一的产品,比如卖地板的就卖地板,卖洁具的只卖洁具。在卖地板那里找不到装地板的工具,在卖洁具那里也找不到洁具的配件。而且这些小商贩卖的产品都很相像,几十家卖地板的都卖着差别不大的产品。
  这意味着中国人装修很少考虑自己动手,他们不仅要选择自己喜爱的材料,还要找施工队,自己只做监工的活。于是,本来以前动手能力很强的国人都落到指手画脚的地步,并以为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这里至少两个原因可以解释这个现象。
  首先是因为国内的劳动力太便宜了,工人的成本少到可以忽略,农村劳动力又似乎是源源不断的,装修让城市里的人得到了实惠,也让不少包工头致富。
  其次是国人装修太复杂了,自己真是干不过来,本来低矮的空间还要打吊顶,至少我看到一些人装修的房子与其说是自己用的家,还不如说是个卡拉OK厅,却从不在家里唱歌。还有的人在自家客厅里搭建酒吧台,其实他们根本不会调鸡尾酒,也没有那个雅兴。
  
  装修还是维修
  
  我在美国住的公寓是向私人管理公司而不是个人租用的。这个管理公司有个规定,新住户入住前如果要求,他们会免费粉刷一下墙壁,清洗一下地板。即使地板稍微脏些,他们也不会更换,而是用打磨机把脏的地方磨掉,重新刷一遍油,就租给客人了,每个人都是这样。我不觉得这是对我的慢待,既然干干净净,为什么一定要求新装修呢?
  而且纽约公寓地板许多都是小块的,小的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比起我们号称的红木地板简陋多了,但维修却特别简单。我的地板坏了一块,找他们来修理,开始我以为管理公司要掀掉半个屋子的地板,那样我就得费半天工夫挪家具了。结果他们就上来一个人,还是经理,他用了不长时间,就把坏的地方摘下来拿走,把新地板贴上去,既没刷油。又没弄出什么灰尘。
  我理解,维修和装修的区别就是:维修是局部的,东墙坏了补东墙,西墙坏了补西墙,不造成整体的破坏,还能让楼宇照常运营装修则不然,它常常是打碎一个旧世界,再创造一个新的,但是我们之前应该弄清楚究竟有没有这个必要。
  在一个理智而文明的社会,人们会用维修的方式来延长楼宇和家居的使用寿命,而不是用一次一次的装修来折腾它。而且,装修在西方绝对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因为它会影响到公共卫生和人们的生活环境。在大楼里装修个人住房需要事先知会管理公司、知会门房,告诉他们确切的施工时间,甚至使用电梯都是有规定的,有货梯的地方就不能用住户的电梯,而且必须让住户先行。我在纽约的公寓甚至规定,搬家具都得从垃圾房进出,不能走大厅,而且他们进出始终在门房的监视之下。
  
  新的不见得就是好的
  
  可以理解的是,我们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并不拥有私有房产,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所以有太多的期待,于是就有了攀比般的装修和夸张性的消费。另一个具有国情特点的就是,我们国家房地产市场以新建房为主,人们买的是新房,习惯什么都是新的。
  而西方国家出售公寓基本上都是旧的,即便是新建房也常常是国内讲的所谓精装修的,很少卖坯房。人们买了家具就可以入住,而不用大动干戈,于是他们制造的垃圾很少,也就是污染很少。
  法国人搬家时,大部分能接受住前任的房子,新住户只是在某些地方做局部的改动,比如说他可能连墙都不会熏新粉刷,地毯只是清 洗一下,就住进去了。当然有的人不愿意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那换一个就是了,我一个朋友在搬家的时候就把浴缸换了个新的。
  法国女主人往往对浴室很在意,但是他们不一定将墙壁的瓷砖重新换过,却可能会用一些挂饰、花瓶,以及女用的香水来体现自己的特点,所以他们搬新房时,很快就能住进去,他们甚至倾向于当天交钥匙就住进去,然后再慢慢布置。
  我还看到国内有些家庭花好几个月的时间,用十几万、几十万的代价装修自己的房子,屋内布置得跟四星级酒店一样,却把鞋脱在防盗门外的走廊里,使其公共环境和室内装修完全不协调。我在北京住的公寓里就有人把冬天储存的白菜堆在门前,甚至把自行车放在别人家的门口,就没把尊重他人和尊重公共环境当一回事。
  
  要比金鱼更抗毒
  
  中国人已经把装修这件事发挥到歧途,西方人许多家庭装修只是在墙上贴壁纸,地上铺地毯和瓷砖,有的甚至只在墙上刷大白,装饰物是以后自己挂上去的。我们则是把房子装饰得富丽堂皇,为此就要购置大量的建筑材料和油漆,以至于房子修好了不能人住,要散味好几个月,我亲戚家里买了一个很高级的床,红木般的,睡上去确实舒服,但是床和垫子含有类似甲醛的化学气味一年之后都不能退去,想想每天有近十个小时和污染源呆在一起,还要花大的价钱,这件事本身就十分荒谬。
  中信银行总部在北京的大楼外表有点洋味儿,落成后搬进大楼的同事跟我说起一到下午就头晕,事隔多年后,我至今仍记得他们无奈的表情。当时我在国外,暗自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清洁的环境中。但是几年后回国,我还是成了这种消费习惯的受害者。
  在国内,即使出去和人吃饭也要忍受着餐馆装修的味道和周围建筑工地的灰尘,即便是在北京西城区金融街这样的地方,空气污染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去了一家四川餐馆吃饭,刚装修好的房子,既气派又干净,但是进门以后闻到的不是扑鼻的饭菜香气,而是化学气体的味道。餐馆服务人员不知是为了美化环境还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特意在桌子上摆了一个很大的金鱼缸,推杯换盏之间看着金鱼游来游去很是养眼,但是饭吃一半我就觉得有点问题,呛人的气味始终挥之不去,连那些金鱼都显得有些奇怪,嘴奋力向上在水面上呼吸,全然没有自家鱼缸中的鱼儿从容。
  我看着不对劲儿,几次跟服务员说这些鱼可能需要些新鲜氧气,结果没被理睬。等饭吃完的时候,那几条漂亮的金鱼一个个都肚皮朝上死了,让我们这些抗毒食客心情沉重。请我们吃饭的期货公司老板觉得很没有面子,尽管那是一顿丰盛的午餐,他向我们保证以后再不来这家餐馆吃饭了。
  中国的装修市场已经火了十几年了,完全可能在大部分人都有了房子的时候会继续火下去,因为我们太在意装修了。一个房地产公司的总监朋友跟我说起国内装修的理念:一间房子装了5年以后就该换了,打碎了重装。她说得若无其事,听得我却一脸愕然,我不知道是我的观念太保守了,还是这个社会进化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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