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龙章纽约文艺道场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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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1975年到21世纪初,华人文艺界大大小小明星、著名非著名艺术家,但凡想在纽约登台亮相,几乎都是周龙章在幕后张罗。于是,在媒体笔下,他戴上了一顶神奇的“纽约华人艺术教父”的帽子
  周龙章身材不高,满头银发,戴一副又大又圆的眼镜,穿一件灰白纹西装,一条蓝色牛仔裤。他让大家叫他Alan,别叫周老师。总是微笑,说话非常温柔,像个脾气顶好的老师,或者和蔼又健谈的“老阿姨”。单看这些,很难把他与混迹纽约华人文艺道场四十余载,游刃于艺术家、明星、政客、GO-GO-BOY之间,阅人无数的“人精”联想到一起。
  2017年12月4日晚8点,广州正佳广场四楼的1200书店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椅子,来的多半是年轻人。周龙章唱着黄梅戏走到台前,深情地说:“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地,这么好的观众,这么好的祖国。大家好!我是纽约回来的周龙章。”
  自1975年到21世纪初,华人文艺界大大小小明星、著名非著名艺术家,但凡想在纽约登台亮相,几乎都是他在幕后张罗。于是,在媒体笔下,他戴上了一顶神奇的“纽约华人艺术教父”的帽子。
  “讲得太过分了。”他抱怨道,“你看我这样子也不像是个教父。都是媒体作怪,派记者来采访我,回去就说,‘我连纽约的艺术教父都找到了。’不要相信。我只是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知道自己做不了大明星


  书店里,周龙章眉飞色舞,讲述自己过去六十多年的经历。说到年轻时在香港学戏剧,唱念做打,一板一眼,无不严苛,及至纽约,常常外出表演,俨然成了唐人街的戏剧红人。书店里的粉丝想听他唱戏,他二话不说,现场开唱。
  “蒙恩赏/谢君王/无才无德怎敢当/说不尽心中感/忍不住泪两行/千言万语难启口/但求永远莫相忘。”
  曲子叫《莫相忘》,是李翰祥1959年执导的黄梅戏电影《江山美人》中的一段。粉丝听他唱了一段,不过瘾,让他“再来一个”。他很开心,又唱了一节,手舞,足蹈,动作颇有旦角李凤之态。
  周龙章长期从事戏剧表演,常演花旦,在纽约林肯中心演过《白蛇传》中的青蛇,有人称他为戏曲表演艺术家。他不以为然,说自己只是一个为戏剧服务的工作者。
  周龙章从小接触戏剧。1950年代的台北,百业待兴,人们晚上除了看戏,没有别的娱乐。他家附近有家永乐戏院,每天晚上都有京剧表演。两岁开始,他被祖父抱着去戏院,咿咿呀呀跟着台上叫唤。几年后,他每天踩着单车去看戏。
  1952年,周龙章生于富商之家。祖父周邦俊是上海滩名人,经营中西大药房、上海民谊药厂和中西电台,1929年创办明星化工有限公司,公司生产的“明星”牌花露水家喻户晓。周邦俊有四个妻子,十个子女。
  1949年开始,周家分批迁往台湾。1958年,周龙章四姐弟跟着父母偷渡到台湾,两个妹妹来不及走,留在大陆。
  迁台不久,母亲徐慧珠过世,父亲周文同再娶,从此无心经商,家族产业交由寄妈(姑妈)周文玑掌管,周龙章和姐姐周凤章也交给寄妈抚养。
  他从小舞枪弄棒,自学戏曲,想拜师学艺。寄妈对戏剧有偏见,把“戏子与婊子、叫花子并列”,不许他学戏。
  1964年周龙章在台北念强恕初中,因考试作弊被退学。他想去香港学戏。那是邵氏公司最鼎盛的年代。他在姑父方砚农的帮助下弄到一张偷渡香港的船票。临行时,寄妈面无表情,给了他一点钱,用上海话说了句:“时乎,时乎,不再来。”
  他从高雄登船,在海上颠簸三天三夜,抵达香港。在家族故交黄柱中的帮助下,花3500港币买了一个夭折小孩的身份,办了护照,安顿好。之后考入珠海学院,学习艺术教育。第二年,他在报纸上看到邵氏公司旗下南国实验剧团招考演员,就去報名,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成为第四期学员。
  周龙章在庙街租了一个床位,除了打工和在珠海学院读书,还要跑到南国剧团,系统地学习中国传统戏剧和电影表演。“唱念做打,很专业。”周龙章回忆,剧校教他们表演的除了校长顾文宗,还有严峻、何梦华等导演,舞蹈老师是江青和郑佩佩。
  周龙章从南国剧团毕业后,与邵氏签约六年,开始接戏,每个月报酬只有200港币,主演一部戏有500块奖金。当时,何梦华执导电影《西游记》系列,需要一名个子小的演员饰演孙悟空。顾文宗把周龙章介绍给何梦华。这是周龙章的第一个主角,收到录用通知,他高兴得躲在厕所里哭。
  为演孙悟空,他每天跑到香港植物园观察猴子的生活习性,几个月下来,俨然成了一只猴子。随后两年时间里,他先后主演了电影《盘丝洞》和《女儿国》,拿了1000港币的报酬。
  电影热映,周龙章却没红起来。与他同一天签约的潘迎紫等人渐渐变成大明星,他却一直跑龙套。胡金铨、张彻等导演都跟他说过,他个子太矮,没有做明星的条件,很难出头。
  听到这些,他自然难过,却对现实有很清楚的认识:“人家那样的个头才可以做明星。我要做就做大明星,不做龙套。做不了,只有走咯。我很感谢老天爷,让我这么年轻就知道可以退。”
  1971年,周龙章告别三年演艺生涯,离开香港。他想去美国,但因为英文差,申请不到大学,最后,加拿大多伦多大学酒店管理专业接受了他。

纽约华人艺术推手


  周龙章在多伦多只待了半年就去了纽约,因为二弟周美章在那里留学。他刚到纽约,只有80美元。朋友介绍他到布鲁克林一家中餐馆。他有点骄傲,伺候人的侍应不干,即便有小费,只好在厨房里洗碗,每天洗10小时,赚6块钱。做了三个月,适应不了,又去表姐方能芬(方砚农之女)的礼品店打工。
  两个月后,在周美章的帮助下,他在曼哈顿十四街开了一家小礼品店——“垃圾罐礼品”。礼品店不到20平米,月租300美金,货物大多是寄妈周文玑资助的。赚的钱不多,勉强养活自己,偶尔还有人拿着枪过来抢劫。他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弟兄死在当地黑社会的枪口下。后来,他凑了三万美元,以礼品店的名义拿到了美国绿卡。   他依然痴迷表演,工作之余,办了一个“龙章舞蹈团”,和几个朋友一起,教舞、教戏,周末或假日常在当地唐人街社区表演中国舞和戏剧。纽约只要有华人活动,他都积极参加。
  1974年虎年春节,纽约市政府组织化装大游行。周龙章带着一支队伍参加了。他是领队,化装成孙悟空,身穿金甲衣,腰系虎皮裙,耍一根金箍铁棒,身后跟着扮成仙女和十八罗汉的华人同伴,绕着市政府和唐人街游行。因为罕见,当地媒体纷纷报道。这一年,他作为纽约华人代表团团长,受邀去巴西参加了一个文化博览会,表演中国民族舞。
  周龙章渐渐在纽约华人圈有了名气,越来越多的华人社区开始邀请他组团前去演出。
  1975年,纽约已经有80万华人,却一直没有专门为华人社会服务的艺术社团。当地政府的文化部门鼓励推广多元文化,联邦艺术委员会驻纽约的一名代表找到周龙章,希望他牵头成立华人艺术社团。当地华人朋友也鼓动他。这一年,他和朋友成立华美艺术协会。这件事决定了他此后的人生。
  华美艺术协会总部所在的百老汇,是纽约最知名的艺术区。办公室是纽约华人策划协会提供的。
  成立协会后,会长周龙章除了在各大节日组织艺人在唐人街、公园表演中国歌舞、戏剧,还要到外国社区举办展览、讲座,推广华人文化。“一有节日,我们就去表演。还有很多当地的社区、医院、学校、老人中心邀请我们去表演,甚至去美军部队表演。”
  业余演出团成员都是两岸三地过去的专业演员,多是京剧、粤剧名角,或者邵氏公司演员,比如香港七小福戏班的虞元红、陈元香。“大家平时都有各自的工作,修指甲,做服务员,教舞蹈,或者做其他工作,但一有演出,便归队排练。”周龙章介绍。
  华美艺术协会办公室空间大,周龙章专门辟出一块,改为“456画廊”,用来展出华人艺术家作品。如今,这里已经成为纽约的知名画廊,先后展出两百多名艺术家的画作。

每天开车接送王菲和娃娃


  林肯艺术中心一度被视为艺术家的殿堂。1970年代以前,华人很少获得在此表演的机会。周龙章改变了这种状况。
  周龙章在纽约文艺圈很活跃,经常与纽约各大文化机构,以及州长、市长、议员等官员打交道,也要与各路艺术界人士周旋。跟各种人接触多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人精,在江湖行走,运用各种街头智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磕头的时候磕头。他的口头禅是“神仙老虎狗”,说自己有时做神仙,有时又得夹着尾巴。
  1978年,Henry Geldzahler出任纽约市文化局局长,他是当地知名的“同志”,非常欣赏周龙章的才能。这一年,周龙章向纽约市政府提交企划案,申请每年春节期间在林肯中心举办“中国城万岁”的表演节目。Henry同意了。华人艺术家开始登上林肯中心舞台。
  周龙章与政府的关系越来越熟稔,曾在1981年至1987年担任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评审委员,是林肯中心年度户外艺术节创办者之一。他与林肯中心社区部主任Leonard De Paur也很熟,见Leonard以林肯艺术中心的名义为伊丽莎白·泰勒颁发终身艺术成就奖,受到启发,开始筹划亚洲最杰出艺人奖。他的提议得到纽约市文化局和林肯中心的赞同。
  “美国鼓励多元文化,过去中华文化在美国一系列文化推广活动中一直是空白,我们是最早做的,美国人很欢迎。”
  1981年,周龙章以纽约市文化局和林肯中心、华美艺术协会的名义,创立亚洲最杰出艺人奖(1992年开始增设终身成就奖),在林肯中心向表演艺术家李丽华颁发第一届大奖。第二年,他把奖项颁给了大提琴家马友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前往林肯中心领取这一奖项的,都是华人世界如雷贯耳的人物,包括童芷苓、林昭亮、傅聪、常香玉、罗大佑、梅葆玖、顾正秋、新凤霞、红线女等。
  除了给这些艺术家颁奖,周龙章还要安排他们进行一系列表演,负责他们的吃住行。他会找当地的华人粉丝、票友“领养艺术家”,赞助钢琴、头等舱机票以及食宿,有时候也会安排艺术家们住在朋友张北海(作家)的豪宅里。“他们住的都是大宅子,比酒店招呼得好。美华协会太穷了,住不起酒店。”
  他曾经三次邀请傅聪到林肯中心演奏,所用钢琴也是粉丝赞助的。他先是安排傅聪住在百人会创始人杨雪兰家中,后者是纽约著名华人社会活动家。后来几次,傅聪直接住在周的小公寓里,一起交流音乐,周睡沙发,傅睡卧室。这间小公寓位于曼哈顿42街,紧邻时报广场,是向市政府申请的一套一室一厅。周龙章至今已经住了37年。这之后,甄妮、刘文正、罗大佑、费翔、杨凡等也曾到此拜访或小住,可谓往来无白丁。
  有了林肯中心的名头,周龙章几乎可以邀请到两岸三地的任何艺术家,他也因此声名大振。1991年,他邀请大陆京剧名旦张君秋和台湾名旦顾正秋到美国,在林肯中心同台表演《游园惊梦》,轰动梨园行。许多美国华人票友专程赶到纽约,只为一睹大师风采。当时两岸关系紧张,周龙章遭受巨大压力,甚至被指控“蓄意挑拨”。周龙章很紧张,在后台给众人下跪,以明心志,最终因过度激动引发旧病,流血,一只耳朵几乎全聋。罗大佑后来回忆说这是当天神经过度紧绷的后遗症。
  1990年,罗大佑到纽约,周龙章为他在林肯中心年度户外艺术节上举办了一场演唱会。这一年,罗大佑在纽约创立音乐工厂,办公室设在456画廊。当时,罗大佑签了两名新艺人——王靖雯和娃娃,把她们带到纽约训练。周龙章负责为两名新人找学校报名学习表演和声乐,每天开车接送她们,接待了半年多。“那时候王菲不起眼,平常在卡拉OK唱得也一般,性格又冷,我不看好她,没想到后来红成了天后,唱歌那么好。”周龙章说自己看走了眼。
  两岸三地的艺术工作者初到美国,几乎都会找他帮忙。他在华美艺术协会最重要的工作,便是接待一个个艺术工作者,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接待的演艺明星、艺术家多达数百人,他们的演出、展览、培训,包括去林肯中心这样的艺术殿堂表演,也都是他一手操办。“80年代的林肯中心可不像现在这样,有钱就可以租场地。”周龙章说。每年大大小小活动两百多场。其中一些艺术家日后成了大腕,他們背后都有周龙章的身影。   陈丹青说,海峡两岸所有艺术门类的名角儿——演艺、戏曲、电影、音乐——只要谁想来纽约混个临时半会儿的世面,讨个亦真亦假的说法,兜来转去,不得门径,但凡摸到周龙章这一脉,便有戏份,便有斩获。
  “各式各样人,能够帮就帮。我们来者不拒,也从来不收钱。”周龙章说。
  对于不少华人艺术家而言,在纽约有一次成功的展览、演出,或者拿一次大奖,镀了一层金,回国之后,往往身价翻倍,事业峰回路转。陈丹青说,在这个文艺道场,周龙章一边短袖善舞,为他人作嫁衣裳,一边用另一只眼看。“半真半假,就是个游戏嘛。”周龙章心里很清楚。
  最近一些年,专门的演艺机构越来越多,他觉得自己似乎已不如八九十年代那般风光,有点力不从心。“今天的周龙章不是当年的周龙章,过气了。”他笑了笑,喝一口茶。
  让他担心的还有美华藝术协会的未来。美国各级政府每年都会补贴美华艺术协会,最多的时候有十几万美元,此外,还有企业赞助。协会除了他,只有两名助理,举办活动则临时聘请工作人员或请义工,每个月开销奖金1.5万美元。2008年金融危机后,政府补贴逐年缩减,他只能“厚着脸皮”募款,但杯水车薪。
  2010年,中央电视台与林肯中心、华美艺术协会合作,把亚洲最杰出艺人奖改为纽约中国电影节,领奖者只有导演和演员,人气更旺,这是林肯中心更愿意看到的结果。不过,周龙章认为获奖者名单与过去“不能比了”。“全世界的颁奖,不过是游戏,是鼓励,是锦上添花。”如今,他对这一奖项的决定权也被削弱了很多。

怪小孩与“盘丝洞”


  12月4日晚的1200书店,到场粉丝也包括一些同志。周龙章并不忌讳谈自己同志的身份。现场主持说他只喜欢帅哥,他大方地笑道:“我不只喜欢帅哥,我还喜欢像你这样的辣妹。”
  周龙章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寄妈不喜欢他,说他是个怪小孩。他从小自卑,但不明白这跟他的家庭有关,还是因为性取向。
  过了10岁,他开始觉察到自己的性取向,因为看到年轻漂亮男子的照片或者海报,他总会兴奋。他把戏剧小生的半裸海报剪下来,贴在本子上,晚上抱着本子睡觉。
  “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么明显,不像现在电视台里面的伪娘哦。”他笑道,“只是比一般男孩细腻、温柔一些。现在老了,反而有人说周龙章很优雅。”
  在纽约,他交往过不少男友,多是年轻、俊秀的东方男子,其中一些染上恶习,比如吸毒,分手的时候,他还为此花了一些钱。开礼品店的时候,一些欧美人知道他是“同志”,会跑去跟他聊天,请吃饭,看他生活不易,赠他几十美金。“那时候亚裔被人知道的‘同志’比较少,他们好奇。”他的画家朋友吴谦解释。
  周龙章有过游移的阶段。他也希望与大多数人一样,有婚姻、家庭。
  1983年,京剧名角童芷苓给周龙章介绍了自己的学生王敏。王敏是专业的京剧大青衣,离婚后想带着孩子到美国。童芷苓想撮合两人。周龙章听从建议,飞回中国,两人很快登记结婚。回纽约后,两人努力像普通的夫妻一样生活。“她是非常好的一个女人。”周龙章喜欢这种家庭的感觉,一直想让自己爱上这个女人。两人都做过一些尝试,都不成功。周龙章喜欢妻子,但不清楚他们之间是爱情还是亲情。“唉,亦真亦假。”周龙章叹了口气,告诉《南方人物周刊》记者,他们在结婚六年后和平分手。
  周龙章不敢公开自己的性取向,担心来自家庭的压力,也怕好朋友因此远离他,或者对他另眼相看。这种压抑之苦折磨了他三十多年。直到1989年,因为父亲去世,他打电话给好友陈丹青,说自己受够了,要站出去。这一年,他接受《世界日报》采访,宣布自己的性取向。第二年,他飞到香港,参加了第一次华人同性恋会议,当时参会的还有白先勇和张国荣。
  出柜后,他很快和朋友在纽约58街附近开了一家“同志”酒吧,取名盘丝洞,主要服务亚裔。彼时,纽约两百多间“同志”酒吧里没有一间专属亚裔。“纽约有四五万“同志”,但因为语言问题,一般不轻易涉足洋人开的酒吧,很容易被敲诈。”周龙章在自传中写道。盘丝洞开业之后一直生意红火,持续到“9·11”以后。酒吧除了卖酒,还有GO-GO-BOY表演。周龙章每天9点多去酒吧转转,有时会穿着性感,上台表演。
  1996年夏,周龙章开始参加每年一度的纽约“同志”大游行。陈丹青为他的酒吧专门设计了游行花车。周龙章领头走在花车前,上身赤裸,穿着戏裤,耍着花枪棒,“瞧着像个少年。”陈丹青在周龙章自传的序中写道。
  如今周龙章对家庭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现在太老了,过了这个村,都小孩子的事儿了。”他平静地说。
  编辑 杨子 rwyzz@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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