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绵河水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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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则儿歌化的谜语我不知从奶奶和母亲那里听了多少遍,它也在每一个儿时的伙伴中流传着。我的童年是在闻名中外的娘子关度过的,水边生,水边长,河边游泳滑冰、摸鱼捞虾是最开心的事,还有那长年吱吱呀呀转个不停的河磨,就像一首永不停息的童谣伴着我成长……时光流转,转眼间已入不惑之年,每次经过绵河岸边,发现那些陪伴我儿时记忆的河磨早已远去,只有那些在河边零星散落的破旧磨房及随意遗弃在墙角草丛的石磨盘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听乡民说,这些水磨的停歇主要是政府出于环境保护的原因,考虑磨木粉需要大量砍伐山上的灌木,破坏生态环境,这才叫停了河磨这个产业。近日我到井陉采风,看到井陉绵河两岸还零零星星存留着一些水磨在运转,于是重新勾起我童年的回忆来了。
  水磨 农耕文明的历史见证者
  水磨是用水力作为动力的磨,大致在三国时期就出现了。水磨分为卧式水磨和立式水磨两种。卧式水磨是一种将水轮水平放置在水流下方,靠巨大的冲力来推动。此种方式适用于有一定落差但水量不大的地方,利用流水的巨大势能推动水轮转动,通过轴将动能输送到磨盘将米、麦、豆磨成面。立式水磨适用于水面宽阔,水流平缓的地方,它可根据水势的高低大小,采取不同的措施增加水流速度来提高水磨的效率。
  清乾隆二十七年刊本《正定府志》中的《风俗》一文讲述“井陉山多地少……其滨河者置水磨于急流。”而《井陉县志料》记载:民国年间,井陉境内的绵河长约百里,而且上游水流湍急,水势凶猛,沿河乡村设置水磨经营水力加工业者,有一百三四十家。在近代机器磨坊到来之前,水磨是最方便、最省力、最先进的磨制工具之一,它较好地利用了水能,为古代人民节省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它对人类的农耕文明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并且水磨中运用了大量的轴、轮等机械设备,充分体现了中国古代人民在机械应用上的智慧。
  绵河水磨的前世今生
  发源于山西寿阳的桃河与发源于山西盂县的温河在娘子关会合后称作绵河,与娘子关河谷汩汩流出的百眼清泉汇集一起,浩浩荡荡,横穿被称为太行八陉之第五陉的井陉,经过南峪、蔡庄、乏驴岭等地在北横口与南来的甘陶河一起汇成冶河。这里水量充沛,山谷开阔,蕴含了丰富的水力资源,为绵河水磨的衍生提供了有利条件,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水磨也成为和百姓联系最密切的水利工具之一。
  历史上,绵河上的水磨众多,人们利用流水冲动水轮旋转的原理,替代畜力、人力推动磨扇运转,或者碾磨粮食,或者碾磨林榔灌木为粉,用于制作佛香。绵河水磨在结构上主要由压扇、磨盘上扇、磨盘下扇、轮柱、水轮、铁蒺藜(锥股)、木筛、连杆、粮斗、立柱等部件组成,都修在河的岸边近侧。当选定地址后,砌碹石洞,洞下流水,洞上搭起房屋。制作圆形水轮平卧洞下,轮柱直通屋内与石磨的下扇相连。水由洞旁入水口流入,冲击水轮旋转,带动石磨下扇放置,石磨上扇用铁链紧缚在木桩上,如此使得所磨的材料由上扇徐徐流入石孔中经过石磨的摩擦,成粉而出。
  上世纪70年代,随着全国兴修水利工程的开展,山西省将娘子关大部分水源抽回本省境内,绵河水也被井陉县“引水上山”灌溉农田,所以绵河时常出现断流现象,遇有汛期洪水暴涨,水磨就不得不停产。再加上电力机械磨面的普及,也加剧了沿用多年的绵河水磨的消亡绝迹。
  吴忠义,绵河水磨的默默传承者
  顺着307国道一路向东,绵河两岸长满了片片芦苇,散发出醉人的苇香。草地上三三两两的黄牛在悠闲地啃食着青草,时不时可以看到被一条条杂草灌木掩没的引水河渠伸向远方废弃的老磨房,掩饰不住当年水磨产业的繁盛景象。而现在这些破落的旧磨房只留下些残垣断壁屹立在那里,巨大的砂石磨盘随意躺在地上,静静地诉说着它过去的故事……
  车至蔡庄村,我发现绵河北岸绿柳掩映下的河道中还有个两个老磨房在运营着,于是停车走下路基,近前观看。一进昏暗的磨房,轰轰隆隆的响声顿时传入耳鼓,房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木粉味,磨房正中一盘巨大的石磨背负如雪山般高的柞料在艰难地转动着,四周被堆积如山的原材料及半成品香面所包围,一位年过花甲的师傅身处其间,挥舞着巨大的槽锨整理着刚刚磨下的半成品香面。于是我就走上前去和老人攀谈起来。
  听老人讲,他叫吴忠义,今年62岁,改革开放后他和老伴蔡梅荣花了800元盘下了这两盘水磨,以加工木粉(当地人称香面)为主,主要供货给宁晋、藁城、沧州、高碑店等地制香的客商,闲时也给村民磨些玉茭面、豆面等。绵河水磨究竟起源于何时,谁也说不清了,他只记得自从记事以来村里就有很多水磨存在。2009年河北省将绵河水磨列为非物质遗产时,村里有人请他写过有关文章,为此老吴亲自对当地水磨进行过一些考证。据老吴讲,绵河水磨鼎盛时期是在清朝中期,当时沿河水磨上过400盘,现在因为引水灌溉及修建小水电站,导致水量急剧减小,到现在整个绵河只剩下15盘磨在运转了。蔡庄村最多时有18盘磨,到现在,全村也只剩下他的这两盘磨了。
  吴师傅讲,绵河水磨分为两种类型:柞磨和老磨。柞磨安设在河道旁边,为防止河流涨水冲毁,在小满之后就将其拆掉,待到雨季过后再安装起来运行,属于“流动”资产。而老磨就建于距河道较远、不易被洪水冲毁的地带,所以一年四季都可以持续运营,效益较好,用作现在的话就叫“优质资产”。他的水磨是请人修渠引绵河水之水推动的,遇上汛期洪水暴发时水渠被冲毁后就不能干了,只能等到汛期过后再重新筑坝引水。好在这几年汛期洪水水量都不大,运气好时就可以一年四季经营,这样多年平均下来,一年能有八九个月可以经营。
  绵河水磨 坎坷中延续着人类文明的珍贵记忆
  以前老吴的两盘磨每盘磨要三班倒作业,两盘磨要六个人才能照顾得过来,而且香面磨到第三遍以后,磨房内的粉尘飞扬,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给看磨人的身体带来极大的伤害。
  为此老吴动脑筋将河磨进行了改进,一盘磨专门负责粗磨柞料,另一盘磨的加料半自动化,专门负责粉尘严重的后几遍加工。工人只需一个小时进去加一次料,第一盘磨的看磨人就捎带着将这盘细加工的磨照看了,两盘磨由六个人减为三个人,极大地降低了劳动力成本,一年就可以省下三四万块钱工钱来。这样算下来,两盘磨除去柞料成本、工人工资及杂七杂八的成本一年能有八九万元收入,虽然辛苦些,但是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水上人家好风光,繁荣经济奔小康”,说到高兴时老吴还给我们念起他为此写的打油诗,令我不由得从内心对其充满了敬意。   当绵河两岸的水磨轰轰隆隆风光200年后,历史又重演了极其相似的一幕。最近几年当地政府以环境保护为由开始禁止村民上山砍伐灌木,当地政府开始大规模关停绵河水磨,理由是水磨的运营需要砍伐山上大量的林榔灌木,因此绵河沿岸的水磨大量减少,这一古老的行业就面临即将消失的境地。
  庆幸的是2009年井陉“绵河水磨”被列入河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水磨这一古老的产业不再被明令禁止了,有关部门也对村民上山砍伐柞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此才为井陉水磨延存创造了一次契机。吴师傅说,以前老话讲,“家有连轴转,赛过做知县”,现在早已不是这回事了,现在是“家有连轴转,老板也得干”。水磨是一天24小时连轴转,不能离人,本来想雇个工人给自己帮忙,但是大多数人嫌这工作又脏又累,都不愿意从事这工作了,所以一直找不到人干,连自己的儿子也外出打工去了, 只有些年龄稍大的或实在是有特殊原因走不出去的人才愿意来此做工。现在老吴请了村里的吴春庭师傅帮忙干些杂工,吴春庭师傅大脑稍有些残疾,在村里也算是个困难户,自从来老吴这做工以后,他的衣食住医老吴都包了,一个月还给500元钱,和老伴一起负责白天看磨,晚上由老吴值夜班。这样三人白天黑夜轮流看磨,一年四季不得闲。看着他们年龄都过花甲,当我问到是否考虑将水磨交给孩子们经营时,老吴说他们现在身体还能承受,家也在水磨旁边,守家在地不用背景离乡,到时候等干不动了再说吧。再者他们经营这水磨30多年了,也对这水磨有了感情,一时半时还真舍不下它。
  另外水磨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加工香面的林榔灌木条的收购越来越困难了,收购成本也越来越高了。砍伐林榔条要爬山越岭,非常辛苦,去年100斤的收购价是22元,好劳力一天也只能割三四百斤,挣不下几个钱,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受这苦了,出去轻轻松松打一天工,也能挣个100多元,谁愿意受这罪?
  我在荆蒲兰等地看到的几盘老磨房没有经过改造,情况就比老吴家的磨房环境差多了,看磨的都是老年人或身体有残疾的人,仍然沿习着传统的工艺,作业环境非常差。看磨的阎师傅,家住离此2公里的曹泉村,因为他年龄大了,其他地方都不愿意用他,所以只能在此看磨。平时看磨两班倒,每天身处严重的香面粉尘环境中,每天工资只有35元,干满一个月也才1050元,勉强维持着家里的生计。我们强忍着极细的香面粉尘在磨房拍了十几分钟之后就感呼吸困难,不得不到外面调整呼吸,可以想象阎师傅每天要如何面对这么恶劣的环境。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长年累月在此环境下生存的,也难怪稍有些办法的人都不愿意在这里打工了。
  傍晚我们告别吴师傅,踏上归程,我的脑海里一直在想:面对目前遇到的这些境遇,绵河水磨这项古老的产业到底还能延存多久?但愿这项人类文明的珍贵记忆不要只存在于博物馆和书籍之中,也希望这首古老的歌谣永永远远传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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