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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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候
  丛林深处,杜鹃在试鸣
  像你的问候,来自远方
  怯怯的。又像是隔世之音
  这时,我在大河边散步
  听流水缓缓东逝
  偶尔有风,吹动衣角
  我安静如碑石上模糊的文字
  我想起了我们的河流
  在早年,不倦的清凉
  一遍遍冲刷,我的贫瘠和惶惑
  是它,教会了我聆听
  聆听自然,聆听心跳
  聆听时光里隐秘的意义
  和悲伤。有多久了?这些年
  我因一次次的想起
  而来到这里——
  一个人在途中,我愿意忘却
  可是面对生活的敲打
  记忆却一次次回来
  带着你,花影一样的脸
  北街
  冢头镇,北街
  我少年时生活过的地方
  当我从别处回到这里
  我总会想起那些葱郁的岁月
  现在,青砖小巷不见了
  土墙、墙上的青苔不见了
  仙人掌不见了,那位背着荆篮
  卖江米糕的老人不见了
  沿着隐约的旧址,我来到那个
  叫作北街小学的地方
  学校不见了。我记得那座影壁墙
  紧挨着的花坛,在最冷的日子
  开过娇黄的迎春,不见了
  再晚一些,我们把剪短的杨树枝
  种在教室后面漫过水的畦垄里
  当新芽一丛又一丛地绽放
  春光就辽阔起来了,如果现在
  还有一棵,也该苍老了吧
  放学的时候,我有时抄近路
  穿过一条沟,一片黑色的槐树林
  (那里鸟鸣与槐花绚烂)
  更多的时候,沿着古寨墙
  看夕阳下的蓝河水淙淙流逝
  我曾想追随它,去到神秘的远方
  现在,河水不见了,连同它
  灌溉过的、我小小的梦想
  在冢头镇,北街,我怀念过
  和怀念着的,都不见了
  而我作为一个暂时的幸存者
  不知为什么,还时时想起这一切
  想起远去的钟声、祷歌
  晚自习课上,悠然的灯火
  想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神,以及
  我痴痴仰望过的、靛蓝色的天穹
  乙未春节,再读飞廉《不可有悲哀》
  那些熟悉的和亲切的事物
  那些反复咀嚼的梦
  正像门前的河水,走著走着就不见了
  那些天亮时醒来,留在发梢的露水
  我的记忆里也有一些
  通往小学校园的大雪上的那些脚印
  在我少年时的村庄,也有几行
  现在,它们都远了
  清脆的鸟鸣远了,酸酸草远了
  母亲的唤声、当年的心跳远了
  有关故乡的章节,你也早巳翻过
  而我,还在不断地回到过去
  它教会了我如何生活
  带着河水冲刷过的,砾石的坚硬和宁静
  教会了我从苦难的视角
  仰望庞大的世界
  麻雀
  我听见了麻雀的欢唱,在傍晚
  乡村,在一处堆着玉米秆的简陋庭院
  在梧桐树间。它们脊背灰褐
  腹部发白
  这是一群快乐的麻雀
  它们在草木间觅食,在房顶上张望
  然后,像豆子,呼啦啦撒落一地
  摇动着静静的空气
  它们是多么热爱家乡呀!村子里
  炊烟飘散了,打谷场消失了
  吱吱呀呀的运粮车不知归处
  而小麻雀,还在纷扬着,飞起,又落下
  冬天,在家乡,遇到一群麻雀
  也许是一件温暖的事情,虽然风吹翻了它们的羽毛
  虽然,暮曙里孕育着雪
  可它们还在这里,轻盈地振翅,却从不飞远
  契约
  蓝河,要度过怎样的黑夜
  才能为你写一首诗?
  用澄澈,或者凝重的语调
  用美丽而神秘的汉语——
  在稿纸的背面,用橘色的铅笔
  写你的白天、夜晚
  写你的静水流深,喧哗与宁静
  你的身边有苍生
  头顶,有白云
  可是每一次,我都落墨太轻
  仿佛卡夫卡笔下的K
  我从来都不曾抵达
  仿佛,我总是走在回到你身边的路上
  将会有更加宁静的一天
  将会有更加宁静的一天
  我沿着干枯的河床,迤逦而上
  我要看看是谁,是什么,使我们的蓝河
  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它曾是丰盈的,它有浩荡的阳光、月光
  它曾是安静的,它有温润的鸟鸣
  和瓦蓝的天空
  我的回忆,曾因它而温暖,或清凉
  我要看一看这风婉转的地方
  这鹤的家乡,百草的憩息地
  植物们捎来芬芳的消息,现在,是什么
  是谁,使它变得如此空荡和寂寥
  我还要找寻我走丢的早年
  在春天,我在岸边的柳荫里奔跑、吹响笛音
  那时,我曾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像头顶的天空,从不会消失
  葱郁
  比如开春,河面解冻的声音
  比如归来的燕鸣   关于你的又一个梦
  比如绵密的阳光、杏花,风吹动的秀发
  柳树林守护着那未被说出的一切
  天空很蓝。蓝河很蓝
  仿佛听从于某种神秘的暗示
  清流眷绕于沙洲,又不停地穿过春天
  它曾是我言辞开始的地方
  葱郁的思念短短长长
  如今,它是我的一面镜子
  在我离去的前夜曾照临过我
  并最终成为我再也回不去的远方
  重逢
  从紫云山北坡下来,是没膝的野草
  散落的牛羊,和人语的清响
  核桃树站在云岚里
  红柿子在下午的阳光中闪耀
  寺里的画像、题句
  以及绵延的山势、传说相继
  消失在蔚蓝的天际;更多的记忆
  干草一樣囤入旧年的屋棚
  等待沉寂时的反刍。现在
  缓缓行进的小路变暗了,我们走到
  一座椿树下的庭院。一位农妇
  从田里拉回了新摘的花生
  一位年轻的女人平静地望向
  远处,趁着山势的东墙上
  酸枣红了,微微的甜意四处流传
  我问起田亩的墒情和收入
  她轻缓的话语沿着山谷由近及远
  这也许是我以前的家?
  是我记忆里的故乡?唉
  到了中年,我还是希望多安静一些
  希望过一种卑微的生活
  偏居于一隅。——在十月
  大树下,一把椅子,一张方桌
  一壶浊酒;如果再多点什么
  那就是半卷诗书,偶尔
  抬起头,发出几声可有可无的叹息
  雪
  今夜有雪。今夜的雪来自
  家乡,低矮的天空
  它使树枝更黑,使夜色发亮
  沙沙声倾斜着,仿佛词语在私奔
  唤醒意象和记忆
  我喜欢这飘落的轻盈,肃穆的黑与白
  我带着某种喜悦
  进入生命中,这晚来的明澈
  宽阔
  到了十月,家乡的田野就会慢慢褪色
  大豆刚刚打完,高梁却生动起来
  它们弯下腰,像是对土地表达敬意
  清香灌满我心中的沟沟壑壑
  有许多回,我独自穿过落叶的梧桐
  听见籽粒的沙沙声
  时而安静,时而喧哗
  像流水延绵
  把我的思绪带到很远很远的远方
  多年以后,当我回到家乡
  阳光,这秋天里唯一的光亮还会照在我的身上
  风还会沿着北方的河流吹过来
  我坐在田埂上,任凭坐成一小点黑
  却再也听不到那宽阔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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