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字说》的盛与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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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世的《王文公文集》有一百卷,文集中收录了王安石一生的主要著作,小而至于一首五绝,或一篇无名之辈的墓志,都因此而传世;可是王氏的一部皇皇二十四卷的《字说》(另说为二十卷),却不知因何亡佚,不传于后世?笔者虽不专治文字学,但这个谜却是几十年来时常萦绕胸际的。
  为了解开这个谜,笔者近年查阅了多种史料及宋人笔记,多少窥见了这个谜的一部分奥妙。由于《字说》的失传,这个谜的全貌也许永远无法了解;但我想即便只是窥其一斑,也是不无意义的。
  元丰三年(一○八六年),六十岁的王安石已退居钟山,但却未尝忘情于政治,是年有《进<字说>子》、《进<字说>表》、《<字说>序》;文集中有两首七绝。
  《字说》著述的缘由是不同寻常的。《子》说:“顷蒙圣问俯及,退复黾勉讨论”;《表》说:“臣顷御燕闲,亲承训敕,抱疴负优,久无所成。虽尝有献,大惧冒。退复自力,用忘疾惫。咨取讨论,博尽所疑。冀或涓尘,有助深崇。谨勒成《字说》二十四卷,随表上进以闻。”臣子的一部文字学著作,何劳“圣问俯及”呢?可见《字说》非一般文人之私家撰述,它有着浓厚的政治色彩。《表》说:“道衰以隐,官失学废,循而发之,实在圣时。”王安石是为配合变法才编纂这部文字学教科书的。他以这种隆重的方式送呈皇帝,就是准备利用皇帝的力量,把《字说》当作青衿学子的教材。《宋史·王安石传》说:“安石训释《诗》、《书》、《周礼》既成,颁之学官,天下号曰新义。晚居金陵,又作《字说》,多穿凿附会,其流入于佛老,一时学者无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据《宋朝事实类苑》卷三十五《诗歌赋咏》说:“熙宁中,诏王荆公及子同修经义,经成,加荆公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龙图阁直学士,同日授命。”待遇之隆,可谓前所未有,以至翰林学士、参知政事元绎在贺诗中,将王氏父子比做因善说儒家经典,被皇帝赐以辎车、乘马的东汉桓荣,甚至比之为周公、鲁公。《字说》则是王安石继《三经新义》之后的又一部统一舆论之作。明乎他的写作动机,对当时“学者无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便不会惊讶了。
  王安石有两首七绝谈及《字说》:
  
  《进<字说>》
  
  正名百物自轩辕,野老何知强讨论。
  但可与人漫酱瓿,岂能令鬼哭黄昏。
  
  《成<字说>后》
  
  鼎湖龙去字书存,开辟神机有圣孙。
  湖海老臣无四目,谩将糟魄污修门。
  作为一位学者,王安石对自己的著作是颇为谦逊的。在这两首诗中,他把自己的著作说成是“糟魄”,认为它只可供后人用来覆“酱瓿”。但对一位深受儒家传统熏染的中古文人来说,大一统的观念早已深入肌髓。一想到要借这部书统一舆论,他便不能不板起脸来一副当仁不让的神气了。在他献给皇帝的表、序一类的“官样文章”中,虽然也说了些“浅陋”、“考之且有所不合”的话,但语气一转,却道:“虽然,庸讵非天之将兴斯文也!”一副受天大任的语气。如罗大经所说:“荆公《字说》成,以为可亚六经。”(《鹤林玉露》)在王安石推行新法的一段时间内,《字说》出现的盛况是可以想见的:宋神宗关心过它,当朝宰相撰写它,门人属吏会吹捧它,天下学子则要背诵它。在这举世滔滔、人人逢迎阿谀《字说》的高潮中,真正敢于出来批评甚至嘲笑《字说》的,苏轼是个难得的代表。且看几种宋人笔记。
  
  “王荆公在熙宁中作《字说》,行之天下。东坡在馆,一日因见而及之日:‘丞相赜微,穷制作,某不敢知,独恐每每牵附,学者承风,有不胜其凿者。姑以二字言之,牛之体壮于鹿,鹿之行速于牛,今积三为字,而其义皆反之何也?’荆公无以答。迄不为变。党伐之论,于是浸润;黄冈之贬,盖不特坐诗祸也。”(岳珂:《史》,《笔记小说大观》版,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出版。原文标点有误者,径予改正。下引宋人笔记,均见此版本。)
  “然(《字说》)不可强通者甚多。世传东坡问荆公:‘何以谓之波?’曰:‘水之皮。’坡曰:‘然则滑者水之骨也?’”(罗大经:《鹤林玉露》)
  “东坡闻荆公《字说》新成,戏日:‘以竹鞭马,其笃未闻;以竹鞭犬,有何可笑?’又曰:‘鸠字从九从鸟,亦有证据。诗曰:鸠在桑,其子七兮;和爹和娘,恰是九个!’”(曾:《高斋漫录》)
  
  上述岳珂的意见,认为苏、王的矛盾,不仅仅只有乌台诗案,围绕《字说》,已种下了“党伐之论”、“黄冈之贬”,这一意见向未受到历史学家、文学史家的重视。我认为宋人这一记载,是值得重视的。本来这仅仅是苏、王学术之争,但却与后来的政治斗争夹杂在一起了。苏轼指出《字说》中荒唐可笑之处,无疑是正确的,“荆公无以答”也证明王安石理亏。但正因此,苏轼就不能不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甚至在苏、王去世后,这种情况仍然在发展。《续资治通鉴》中留下许多惊心动魄、发人深思的记载。宣和二年(一一二○年):“时天下禁诵(苏)轼文,其尺牍在人间者皆毁去。”宣和六年,徽宗下诏:“有收藏苏、黄(庭坚)之文者,并令焚毁,犯者以大不恭论。”宋钦宗靖康元年(一一二六年)四月,形势又起了巨大变化:“复以诗赋取士,禁用庄、老及王安石《字说》。”六月,右正言崔对打着新法招牌的蔡京、冯猛烈攻击:“王安石除异己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此无异论之效也。(蔡)京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军法之驭卒伍,一有异论,累及百官。若苏轼、黄庭坚之文,范镇、沈括之杂说,悉以严刑重赏禁其收藏,其苛锢多士,亦已密矣。而(冯)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当然,蔡京的“新法”与王安石变法,已有本质的差别,但崔指出王安石、蔡京都妄想以一种大一统的理论,使“天下靡然雷同”,都推行封建文化专制主义,不准“异论”存在,这却是确凿的事实。
  从宋人笔记考察,除了《史》、《鹤林玉露》、《高斋漫录》记载到东坡面折荆公,提到《字说》较多的是《猗觉寮杂记》。朱翌是博学的诗人,文字学的功底很深。他不仅指出《字说》的错误,且直捣黄龙,揭出其错误的根源:
  
  “介甫《字说》,往往出于小说、佛书。且如‘天,一而大。’盖出《春秋说题辞》:‘天之为言填也,居高理下,合为太一,分为殊形,故立字一而大。’……如‘星’字:‘物生乎下,精成于列。’‘精成于列’,《晋书·天文志》张衡论也。”
  “《周礼》:‘卿执羔。’注云:‘羔,群而不失其类。’介甫云:‘群而不党,致恭以有礼。《春秋繁露》云:凡贽,卿执羔。羔饮于其母,必跪而乳,类有礼者。’介甫前说本于注,而小不同。‘不失其类’,与‘不党’则有间矣。后说则全用《繁露》也。”
  
  宋人笔记中谈到《字说》,只有两类,一是苏轼面折荆公,批评《字说》的荒唐之处,另一类如朱翌,批评《字说》根据小说、佛书、谶纬迷信成份很重的《春秋繁露》来解释文字。也就是说,在《字说》禁用后,文人们只把它当作笑料来加以批评指责,几乎成了一部反面教材。从王安石向皇帝进《字说》到它被禁,《字说》红了四十年。尽管在《字说》颁布之初,就有苏轼这样的博学、耿介之士起而批评。却一度成了“主司纯用以取士”、天下士子应科考必读的钦定教科书;但自靖康元年六月禁用后,一旦失去了敲门砖的作用,就一蹶不振,自此从历史上消失了。
  与《字说》的命运相对照的,是苏轼的诗文。当《字说》走运之时,正是苏轼倒霉之日。黄冈之贬,乌台诗案,出入升沉,坎坷多蹇,晚年几乎老死于岭南、海南。苏轼刚去世,他的诗文即被遭禁。据宋朱弁《曲洧旧闻》卷八记载:
  
  东坡诗文落笔,辄为人所传诵。……崇宁、大观间……朝廷虽尝禁止,赏钱增至八十万,禁愈严而传愈多,往往以多相夸,士大夫不能诵坡诗,便自觉气索,而人或谓之不韵(《梁溪漫志》、《清波杂志》、《风月堂诗话》有类似记载,可见这段诗话很有名)。
  
  崇宁、大观是宋徽宗年号,其时党祸复起,蔡京等变质的变法派上台,苏轼的墨迹均在禁毁之例。又是“赏钱”,又是焚毁,可是,跟禁书者愿望相反,“禁愈严而传愈多”,士人都以读到苏诗而自豪。他的尺牍虽遭禁焚,可是保留至今的尚有一千三百多通。早在苏轼活着的时候,他的诗名已远播契丹。有宋一代,各种苏诗刊本达二十种,
  苏轼的诗文,如今传世下来了;《字说》却死了,这里不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吗?
  无疑,王安石是有大无畏创新精神的作家。但是他写《字说》时,却没有处理好创新与传统的关系,他对《说文》已建立的体系不迷信,不盲从,企图另起炉灶,创出一条新路来,想法是好的,但据朱翌、岳珂、罗大经、曾等见过《字说》的人的意见,王安石是从佛、老及小说中寻找解释文字的材料,这就根本上违反了汉民族语言文字起源的规律。《说文》成于东汉,它研究的是周秦的书面语言,其时佛教才传入中土,怎能解释先秦的文字呢?老庄之学,与文字学关系不密切。至于小说,更不能用来解释文字。据朱翌的记载,《字说》多次引用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这恰恰又是许慎体系中的历史局限所在。两汉时代,谶纬迷信盛行,许慎在《说文》中已大受其害,如他释“王”时,就说:“天下所归往也。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王也。’孔子曰:‘一贯三为王’。”据文字学者们的研究,无论在甲骨文还是金文中,“王”字都是作为征伐的武器斧头的象形。许慎对“王”字的曲解,显然受董仲舒和汉代谶纬传说中的孔子的影响,把依靠武力征伐为主的奴隶主说成是具有贯彻天、地、人的高贵的圣人,这是许慎的历史局限性的表现。而王安石又从《春秋繁露》中去寻找《字说》的资料,这说明《字说》抛弃了许慎的科学体系,却又发展了他的错误的一面。这样的“创新”,只能闹出许多笑话来。许慎的《说文》,是在秦始皇时代的《苍颉》、《爰历》、《博学》(见《汉书·艺文志》)以及汉朝的《凡将篇》、《急就篇》、《训纂篇》、《滂熹篇》等基础上完成的集大成著作。许慎是在继承了秦汉不少先辈的传统,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创新和发展而卓然成为文字学大家的。历史表明,学术文化的发展,离不开与传统学术的对话,离不开对已有学术传统的批判与继承(包括反向的继承)。完全抛弃已有的学术传统另起炉灶,往往导致失败。
  其次,对于王安石的变法的意义,史家评论不一。但无论如何,王安石的《字说》作为一部文字学的学术著作,本来与政治了不相关,但他却以之作为政治斗争的工具,这就难免在《字说》失去政治工具的意义后成为殉葬品。否则,即便《字说》在学术上不够谨严,以北宋雕板印刷之发达,未必不能作为一家之言流传至今。令人纳罕的是,以王安石之博学多才,难道二十四卷《字说》竟一无足取,全是胡说八道?《文献通考》“经籍”十七《字说》下,石林叶氏也说:“然遂谓之(即《字说》)皆无足取,则过也。”蔡上翔《王荆公年谱考略》元丰三年条下,引倪氏《思经堂杂志》曰:“荆公《字说》,以转注、假借皆为象形、象意,此其所以为徇也。若其间说象形、象意处,亦自有当理者。新法若雇役,至今用之,东南为便,不见其害。”叶梦得的《石林诗话》是推崇王安石的。他在批评《字说》之余,提出了不同一般的、不赞成全盘否定的观点,这是不抱成见的立论。可惜,《字说》中尚有哪些精华,至今已无法鉴定了。这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个小小的损失。造成这种损失的根本原因,我以为是中古时代学术与政治的不正常关系。这一点,是作为古人的王安石无法认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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