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改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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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于诗歌而言,也是如此。
  诗歌从构思到表达,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作者须随物赋形,曲尽其妙。但是,“方其搦翰,气倍辞前,暨乎篇成,半折心始”,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的情况时有发生。
  一般说来,诗歌初成之时,作者尚未从所营造的情景和氛围中走出来,加上“文章是自己的好”这种心理作怪,所以难以发现其中的问题。须经过一定时间的“冷”处理后,问题方才暴露出来。唐子西曾深有感触地说:“诗初成时,未见可訾处,姑置之。明日取读,则瑕疵百出,乃反复改正之。隔数日取阅,疵累又出,又改正之。如此数四,方敢示人。”这确实是深谙创作甘苦者坦诚的告白。
  既然既成的诗歌存在问题,那么改诗就很有必要。清代才子袁枚在《续诗品·勇改》一文中说:“千招不来,仓猝忽至。十年矜宠,一朝捐弃。人贵知足,惟学不然。人功不竭,天巧不传。知一重非,进一重境。亦有生金,一铸而定。”袁枚并不否定诗歌“一铸而定”、无须修改的情况存在,但是诗歌有弊病,就须勇于改正,即使宝爱异常,也要捐弃不惜,只有不断修改,才能锻就诗歌精品。
  历史上通过修改而成就好诗的典型当算白居易。据周敦颐说:“白香山诗似平易,间观所存遗稿,涂改甚多,竟有终篇不留一字者。”白居易的诗歌之所以深入人心、脍炙人口,修改于有功焉。其实白居易不仅是勇于改诗,甚至以改诗为乐。他曾经夫子自道“旧句时时改,无妨悦性情”,从中可见一斑。
  改诗,也是成就经典的有效途径。据《唐才子传》记载:“齐己携诗卷来谒袁谷,《早梅》云:‘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谷曰:‘数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己不觉投拜,曰:‘我一字师也。’”郑谷把齐己《早梅》诗中的“数”字改为“一”字,充分凸显了“早”的意蕴,成就了一篇经典作品,因此被齐己尊为“一字之师”。《随园诗话》中说,王贞白作《御沟》诗:“‘此波涵帝泽,无处濯尘缨’,以示皎然。皎然曰:‘波字不佳’,王贞白怒而去。皎然暗书一‘中’字在手心待之。须臾,其人狂奔而来,曰:‘已改波字为中字矣。’皎然出手心示之,相与大笑。”“中”字之所以比“波”字好,是因為从直观形式上看,“此波涵帝泽”一句五字中就有三个字含有“氵”旁,相同部首的字多了,显得没有变化;从意蕴上看,“波”为实指,“处”为虚指,使得上句和下句不相对。而改为“中”字以后,全然没有了这些问题,可见“诗改一字,界判人天。”
  尽管上述改诗成功的事例成了千古佳话,但是改诗也有不成功的例子。“王仲圭‘日斜奏罢《长杨赋》,闲拂尘埃看画墙’句,最浑成。荆公改为‘奏赋《长杨》罢’,以为如是乃健。刘贡父‘明日扁舟沧海去,却从云里望蓬莱’,荆公改‘云里’为‘云气’,几乎文理不通。唐刘威诗云:‘遥知杨柳是门处,似隔芙蓉无路通。’荆公改为‘漫漫芙蓉难觅路,萧萧杨柳独知门。’苏子卿咏《梅》云:‘只应花是雪,不悟有香来。’荆公改为‘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种修改,袁枚认为是化神奇为腐朽,“活者死矣,灵者笨矣!”
  袁枚对王安石妄改诗歌不以为然,对自己修改的失败也严于解剖。他曾经说:“余引泉过水西亭,作五律,起句云:‘水是悠悠者,招之入户流。’隔数年,改为‘水澹真吾友,招之入户流。’孔南溪方伯见曰:‘求工反拙,以实易虚,大不如原本矣!’余憬然自悔,仍用前句。”袁枚不但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并且进一步指出自己“四十年来,将诗改好者固多,改坏者定复不少。”作为不世出的才子,袁枚这种解剖自己、绝不文饰的态度,值得我们深长思之。
  文学创作,最理想的境界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但是,妙若天成、不须修改的文章只是创作的愿景而已,即使有的话,也是凤毛麟角。对于绝大多数作品而言,修改提高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只要不讳疾忌医,“知一重非,进一重境”,就是一种进步。
  (若子摘自《甘孜日报》2017年4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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