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次“一夜情”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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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了数十年警察,这样的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7月27日,安徽省阜阳市颍泉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民警孙玉刚说。“25名男子先后被抢劫,但报案的仅有两人。”
  之前的一周,当地警方成功抓获4名犯罪嫌疑人。据了解,从今年4月份以来,这4名嫌犯通过网络“一夜情”为诱饵,先后对25名男子实施勒索抢劫并屡屡得手。
  如果不是7月10日发生了一次意外,这个抢劫团伙的犯罪还将持续。“那些男人太好骗了。”团伙主要嫌疑人何烟说。
  何烟所说的这些“受害者”大多有家室,在网上与何烟聊天不久便迫不及待要求见面、开房,从而落入陷阱。被抢劫后,他们大多选择了忍气吞声,迅速“消失”。
  据警方介绍,目前,在这个团伙交待的25起案件中,预计最终能够找到受害人的不会超过10起,警方正在全力以赴固定证据,但是,进展的缓慢让他们感到很无奈。
  
  噩梦般的见面
  
  7月4日晚10时30分,阜阳城区大雨倾盆,大街上已经很少见到行人。
  夜幕下,一名中年男子狂奔到颍泉公安分局刑警大队,连声高呼“我要报案”!喝完一杯水后,男子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这是一次难忘而又难堪的经历。中年男子李某,阜南县人,现在上海市开一家个体诊所。此次回老家,是为了参加执业资格考试。上网聊天是李某最喜欢的事情。7月4日,在QQ聊天室,李某很快与异性网友“夏日的风”聊了起来。交谈中,“夏日的风”大倒“苦水”,说自己最近很“郁闷”,李某顿生怜香惜玉之心,不失时机提出请“夏日的风”吃饭,“交个朋友”。
  在阜阳市大戏院附近,双方如约见面。李某非常殷勤地请对方用过晚饭。“夏日的风”抛出诱饵:“大哥真是个好人,让我相见恨晚,不如咱们开个房间,继续聊天。”闻听此言,李某十分高兴,顿时忙不迭地安排。
  在阜阳市某宾馆,他们一前一后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后,李某一把抱住“夏日的风”甜言蜜语:“你长得真是太漂亮了。”“夏日的风”则一边虚与委蛇,一边说:“我先洗个澡。”
  洗完后,“夏日的风”趁着李某洗澡之机,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同时,将紧闭的房门开了个微小的缝隙。
  当李某裹着浴巾走出洗澡间时,房门突然开了,3名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上拿了把刀。
   “这是我的老婆,你竟然勾引她。”持刀男子显得极为愤怒。“大哥,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李某连声告饶。面对惊慌失措的李某,持刀男子给出了3个选择:要么通知李某的家人,要么砍下一个手指头,要么花钱消灾。
  由于李某随身携带的现金不多,3名男子遂通过搜身,将他的随身物品悉数没收,包括李某的准考证、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
  在问出银行卡的密码后,两名男子带着“夏日的风”离开了。趁着留在现场的男子接电话之际,李某急忙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到总台,拨打了110。随后,在110的帮助下,他来到颍泉警方报案。
  在公安分局,李某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的妻子现在上海打工,他一个人回来感到十分寂寞,因此就丧失了警惕性,“以后坚决改正”。
  这场“艳遇”,让李某受到不小的惊吓,同时,也让他失去了考试的机会。3天后,他更换了联系方式离开阜南,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正当警方抓紧侦查之际,7月10日晚11时许,位于阜阳大戏院附近的另一家宾馆也发生了同类案件,歹徒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与前次稍有不同的是,受害人石某显得“精明”一些。为西安一所大学招生的他,同网友“星语夜望”见面后,觉得对方太过主动。也因此,在宾馆房间,“星语夜望”让石某洗澡时,石某并没有真的这样做,而是将水龙头打开后,从门缝中观察“星语夜望”的动静,发现对方正在拨打电话。
  当3名男子推开卫生间门时,石某平静地告诉他们:“我已经报了案,警察马上就要过来。”恼怒之下,3人对石某拳打脚踢,致使石某多处受伤。随后,他们迅速离开。
  慌乱中,充当诱饵的女子将随身携带的挎包留在宾馆房间。警方在包内发现了多张身份证,其中就有一张属于7月4日报案的受害人李某。此外,经石某辨认,另一张身份证的主人正是“星语夜望”。
  围绕着这一线索,警方迅速展开排查,惊讶获悉:近段时间以来,阜阳城区多家宾馆发生类似案件。由于受害人均是因色被抢,几乎没有人前来报案。之后,警方根据嫌疑人活动规律,决定在部分宾馆附近的夜市大排档进行布控。
  7月17日晚10时许,办案民警在泉河桥一家夜市大排档排查时,意外发现一对男女正在吃饭。经仔细辨认,该女子与涉案嫌疑人极为相像。在确认无误后,警方将他们带回审查。
  两名嫌疑人张刚和何烟很快交待,7月4日和10日的敲诈案正是他们所为。随后,警方巧妙安排,将另两名同伙李杨和陈勇成功抓获。
  
  “飞蛾扑火”
  
  经过审讯,4名犯罪嫌疑人先后交待:自今年4月份以来,他们先后在阜阳城区各大宾馆作案25起,都是采取女子上网聊天、见面、开房、玩“一夜情”的手段,为单身男性设下陷阱,继而抢劫钱财私分挥霍。
  据初步统计,该团伙先后抢得手机十余部,现金3万多元。除了7月10日意外失手外,从来没有失败过。
  “这些男人真好骗,一吊就上钩。”7月27日,犯罪嫌疑人何烟说。据她介绍,每次那些“上钩”男子见面后,都要夸奖她长得“好看”。
  “其实,我自认长相一般。如果不是那些男人自身有问题,我们不会屡屡得手。”何烟说,“他们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
  据了解,何烟所说的这些“男人”,部分来自阜阳,更多的则来自外地。他们当中,有银行职员、教师、生意人、铁路职工等。大部分人年龄在27岁~40岁之间,有自己的家庭,事业有成。
  用飞蛾扑火形容这些受害男子并不过分。据何烟交待,今年五一长假期间,她与一名外地男子聊得火热。两人约好见面后,这名自称是教师的男子没有任何怀疑就赶到阜阳。在宾馆内,何烟一进门,男子立即抱着她说:“你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在张刚等人出现后,这名男子痛哭流涕,连声请求不要告诉自己的家人,并奉上随身携带的一千多元后仓皇离开。
  一名自称是铁路部门职工的中年男子,在网上向何烟痛诉婚姻的不幸和内心的寂寞。而在遭到抢劫时,他却跪倒请求高抬贵手:“我和妻子感情好,只要不告诉她,什么都好说。”尽管该男子痛哭流涕,张刚等人并没有“高抬贵手”,而是将他随身携带的4000元钱一扫而空。
  一名至今身份仍不详的中年男子,在与何烟聊天时言语直截了当:“要么一夜情,要么就不见面。”仅仅聊了10分钟,他就要求见面,从而掉进陷阱。被抢劫1000元后,他再次送上900元钱,方才赎回自己的身份证。
  据何烟介绍,大部分要求见面的男子都在网上说自己“婚姻不幸”“内心寂寞”,希望能够找到红颜知己;大部分人见面后都“不规矩”,要么动手动脚,要么言辞轻浮。甚至还有人表示愿意出一笔钱,希望何烟能够做他长期的情人。而一旦事发后,这些男人都连声说“夫妻感情很好,不希望家庭破裂”,害怕被别人知道。
  “他们其实就是想寻求刺激。”何烟说,“他们不想着对家庭负责,不想着对妻子忠诚。我内心很鄙视、痛恨这些男人。”
  何烟唯一的愧疚是敲诈了一名在校大学生。7月17日,何烟与一名网友见面开房后,得知对方是学生,何烟心软了。正当她找借口准备离开时,还在洗澡的这名大学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就急着一把拉住何烟。也因此,他不幸成为“猎物”,随身携带的一部手机被抢走。
  “我们害人不对,但是,那些受害者是否也有责任呢?”看守所内的何烟向记者发问时,号啕大哭。
  
  “害别人,也害了自己”
  
  记者在深入采访中发现,涉案犯罪嫌疑人并没有任何前科,之所以实施“一夜情”敲诈,原因简单而又复杂。
  犯罪嫌疑人何烟,安徽太和县人,初中文化。离开学校后,何烟很快与人结婚生子。而今,25岁的她,已经是一名5岁孩子的母亲。
  结婚后,开出租车的丈夫在外奔波,何烟则在阜阳城打工。随着生活的日渐好转,丈夫开始经常不回家,并对何烟冷淡起来。据何烟讲,丈夫在外面有了新“情况”。2006年,两人终于分道扬镳。
  离婚后,何烟在阜阳市一家酒店打工。闲暇时间,她经常上网聊天排遣寂寞。在此过程中,她通过网络认识了阜南县男子张刚。很快,两人恋爱并同居。
  张刚,今年31岁,当过兵,开过车。在认识何烟后,两人均抛弃正当职业,在阜阳城无所事事。张刚“欺骗”何烟说,自己是做大生意的人,父亲是一位级别不低的军官。因为反对他与何烟在一起,家人强行接管了生意,并断绝了其经济来源。
  没有经济来源的日子十分窘迫。最困难的时候,两人口袋里只剩下2元钱。为了改变眼前处境,张刚开始动心思。
  今年3月份,他无意间看到何烟同一男子在咖啡厅里聊天。上前一问,方知该男子是何烟的网友,双方顿时发生冲突。过后,张刚想到,“何不让何烟做诱饵,通过‘一夜情’让花心男子上钩,随后实施敲诈抢劫?”回家后,张刚几经谋划,最终说服何烟参与此事。
  此后,张刚约来21岁的李杨和年仅15岁的陈勇商量此事。几人一拍即合。
  2007年4月,4名嫌疑人首度出动,成功得手1000余元。之后,4人私分挥霍。作案后,他们一度曾忐忑不安。但是,随着一次次的成功,加之无人报案,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为了吸引更多人上钩,张刚常常代替何烟与他们聊天,一旦网友要求视频,何烟立即“顶上”。看到何烟容貌不错,这些男子纷纷动心,先后落入陷阱。
  何烟告诉记者,期间,她曾经多次劝张刚收手,以免东窗事发。但是,张刚始终没有听从。
  何烟曾经编辑了一条短信息,准备发给父亲:“我是个不孝的女儿,我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真的不想活了。”但是,几经踌躇,她最终将信息存在手机中,始终没有发出。
  如今在看守所里的何烟经常彻夜难眠,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年幼的儿子。“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一定选择另一种生活。”她说。
  这一案件中,年龄最小的陈勇今年刚刚初中毕业。闻知此事后,陈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父亲内疚不已。“我对孩子疏于管教,是我害了他。”
  
  警惕“一夜情”陷阱
  
  眼下,警方正在对犯罪嫌疑人交待的事实进行一一核对,固定证据。但是,进展并不顺利。
  据颍泉警方介绍,截至目前,他们仅仅联系到个别受害人。其他受害人有的身份模糊,有的已经更换联系方式,难以找寻。由于涉及“一夜情”,不少受害人因为害怕家庭破裂、社会舆论而选择忍气吞声,使得案件证据难以固定。
  “一旦证据不固定,就难以查实犯罪嫌疑人的全部口供,可能会导致减轻处罚,使他们部分逃脱罪责。”办案民警为此呼吁,希望受害人能够“挺身而出”,让犯罪嫌疑人“罪有应得”。
  办案民警指出,人们需要加强道德自律,方能不给此类犯罪嫌疑人以可乘之机。
  有关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一夜情”是一个外来语,但对于不少国人来说,“一夜情”已不再陌生。有着剔除相同信息功能的网络搜索引擎GOOGLE,可以提供将近6万条有关“一夜情”的信息。“一夜情”现象虽没有广泛蔓延,却已深刻冲击国人的道德防线与性的观念。改革开放以前,中国人一直耻于言性。近年来,一些人却由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找他,他找她;没有爱,只有性。或是由于空虚寂寞寻找寄托和刺激,或是纯粹出于满足生理需要。
  “一夜情”对人们的观念形成新的冲击,也给传统的家庭模式带来危机。中山大学哲学系邹伟忠博士指出,家庭是社会构成的最基本形式,家庭稳定是社会稳定繁荣的必要条件之一。而“一夜情”本质上是对配偶的不忠,是对传统家庭模式的一种颠覆,最终的结果是影响社会的安定。
  中国著名性学专家李银河也指出,“一夜情”肯定会带来害处。首先是婚外怀孕,其次是性病传播。此外,由“一夜情”所引发的抢劫和谋杀现象也并不鲜见。
  办案民警孙玉刚则向记者表示,人们应该进行有效的自我道德约束,做到洁身自好,才不会让犯罪分子乘虚而入,才能最大限度避免此类“一夜情”抢劫案件的发生。从这个意义而言,阜阳的这起案件教训深刻、令人警醒。
  (文中人物为化名)
  (此稿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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