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dy: 我的甜品好看,插画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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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院毕业的她,如何用手中的画笔描绘出心中和口中的花?
  第一次看到Sandy的作品,是在朋友圈里,有人用九宫格晒了整套“60年钻石婚庆甜品桌”:淡雅的绿色主题,双层鲜花装饰的奶油裸蛋糕、缀着宝石和蕾丝花纹的手工饼、顶着银色和白色巧克力心形镂空牌的纸杯蛋糕,其精美程度让人不忍心入口。而这一切都出自一个曾经的杂志美术编辑,如今为自由插画师和甜品公司创始人的姑娘之手。
  故事还要从三年前讲起,当时,纸媒生存环境日益艰难,Sandy工作的杂志面临停刊,每天闲得不得了,内心却很焦虑。在广州美院平面设计专业毕业的她,从事过的都是和专业接近的工作,比如在玩具公司做设计和品牌,在媒体做美术编辑。但面临事业的下一个转折点,她却迟迟定不了方向。

挫折的事业起点


  最开始,Sandy尝试着利用业余时间,走首饰设计的独立品牌道路。“也是出于兴趣吧,我会自己设计一些首饰,挂到网上卖。”她的首饰表现了自己一贯对于色彩的热爱,用松石、玛瑙、彩玉等天然石,配合铜、银等金属材料,完全手工做成,颇有波希米亚风格,设计也颇繁复。
  她先生小新回忆,那时候只要有订单,Sandy常常一坐就是一天,埋头一直在做首饰,有时直到凌晨三四点也不睡觉。
  但辛勤付出并没有收获太大的满足感,利润也很微薄。“可能客人意识不到其中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吧,只是从材质的成本来判断价格,总爱砍价。而且我这产量太低了,连着做一两天也只能完成一条,连吃饭钱都赚不回来。”
  首次创业不成功,她又开始发愁,做什么好呢?在这个当儿,朋友送了她一台烤箱,她从此入了“烘焙坑”。从小白开始,慢慢研究各种糕点,Sandy很快上了手,不时带着自己的作品去单位分享,还能博取赞美声一片。
  “其实家里第一个蛋糕,是我做给她的。”先生小新出其不意地来了一句。那时Sandy还没开始学烘焙,一次她生日,小新从微博上看到个电饭煲蛋糕食谱,就照着做了一个送她。“结果呢?”“结果很失败!”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那个蛋糕跟本就没发起来,像个蛋饼,味道也不怎么样。”但这个礼物却在Sandy心中留下了印记,等下回轮到先生生日时,她回赠了一个自己的作品。
  “那个蛋糕特别成功,她用奶油画了很精致的花纹,像青花瓷,”尽管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小新依然记得很清晰,“味道也很好,是轻芝士。”当时,他尝了一块便脱口而出:“做得这么好,不如开店吧!”

没有草图的裱花蛋糕


  也许就是这句后来让他有点后悔的话,让Sandy的创业有了方向。尽管很多烘焙达人会在家里工作,利用朋友圈或网店售賣甜品,但她觉得,要创业就得像样一点,全身心投入。“在家里始终没有上班的感觉,所以我决定在珠江新城附近租个工作室,也方便服务周围的白领客户。”
  拿着紧巴巴的预算,她只租到了一个当时保养状况比较糟糕的小两居。夫妻俩硬是趴在地上,把一块块发黑的地砖擦白,又把墙全部刷上新颜色,再置办了全套烘焙设备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学过美术设计的老公,把工作室布置得很有格调。怕她的工作区域太暗,又自己找木板配件,给她做了盏乡村风格的吊灯。
  工作室成形了,接下来是品牌。也许是以前曾在杂志品牌部工作过,Sandy的品牌意识一开始就很强。她自己设计了全套品牌logo和包装,并在半年内完成了注册公司、注册品牌等流程。“Seduisant心.点”从此便开张了
  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产品研发了。虽然近年国内做烘焙的独立品牌越来越多,但大部分还是围绕手工饼干、蛋糕卷、常规的生日蛋糕、翻糖蛋糕等,专注于艺术裱花的却不多。
  “许多人问我为什么不做翻糖蛋糕,毕竟它们也很美呀。但我觉得,一个蛋糕,美感和口感是同样重要的。翻糖蛋糕虽然表现力很强,但那层糖皮完全是糖粉和淀粉捏出来的,很甜腻,大家都是拍个美美的照片,就把糖皮掀掉不吃的。而它的蛋糕底,因为要承受糖皮的重量,也不能做得太松软,整体口感又打了折扣。”
  Sandy希望,自己的蛋糕和饼干,不但能让看到的人“哇”地叫出来,还能让人吃进口时露出满足的笑容。“我会尽量用巧克力和奶油来表现设计,毕竟这些是让人吃下去会开心的东西。而且所有原料都用国外进口的,蛋糕底也做得松软,反正就是要好吃。”
  艺术裱花的教学资源,不论是培训学校,还是网络资源,国内都很难找,于是她便天天“翻墙”去看外国人的视频,自己一边跟着练。得益于长久以来的美术功底,她上手得很快,慢慢地掌握技巧后,就跳出了模仿的状态,开始自己设计裱花了。
  渐渐地,意式奶油霜、皇家蛋白霜,慕斯、水晶浮雕……每一种材料她都开始驾轻就熟,并将插画和平面设计的创意,大胆地移植到了蛋糕上。比如以《冰雪奇缘》《蜘蛛侠》等为主题的蛋糕,又或是覆盖幻彩水晶面的浮雕星座系列、绿色拜占庭风格的婚宴甜品桌等,不少都包含了她琢磨出来的独门秘技,是别处看不到的创意。
  她如今裱花都不打草图,直接在蛋糕坯上画,最多找些样图和资料放在一边参考。“很多灵感,都是想着想着,画着画着就有啦。”在Sandy眼里,巧克力酱、奶油、糖霜、果冻等等,都是自己的画笔和颜料,使用纯熟以后,用画笔能画什么,这些食材就能画什么。
  “我曾经接过一家公司HR部门的订单,要给退休的老领导送生日蛋糕。下单的顾客说,领导年近七旬了,喜欢有着中国传统寓意的元素,最好能表达出身体长青,老当益壮的感觉。”
  这个单是一个将近七八磅的两层大蛋糕。
  Sandy想了一晚上,拿着各种配料摆弄半天,最后在抹茶蜜豆蛋糕底上,铺了橙黄渐变色的黄昏色,又用巧克力滴出松针和树干,小心地贴成一棵大松树,最后加了些漂浮的云彩,完工。客户非常满意。   而另一次,有位客户想给88岁的姥爷祝寿。其实老人家对甜品类并不感兴趣,但她用抹茶作为蛋糕口味基调,采用了低糖的配方,再将中国传统的云纹、回字图等,用深蓝色奶油霜细细地勾勒在乳白色的底上,交出了一款素净典雅的“福如东海青花瓷慕斯蛋糕”,让老人家非常惊喜。从此,这款青花瓷也成了“心.点”的经典款,几乎是客人送礼祝寿必点的。
  “接订制蛋糕,都是根据一些关键词而已,会有客户不放心,要反复跟你确认风格和细节的?”
  “有啊,很多客户会心急地问,到底设计成什么樣?有没有草图先看一下?我都回答,没有图的哦,您要是信得过我的设计水平,您再买,不然还是先买我那些固定的经典款吧。”
  比较熟的顾客,可能一年会下单十几个蛋糕,送人生日、闺蜜下午茶之类的,接订单都成了一种脑力激荡的游戏。“她只是跟我说,给我点创新,给我个惊喜!然后呢,我就得冥思苦想一整天,这次给她设计个什么好呢?”幸好,每次的结果都比较满意,这游戏如今还一直玩着。

用做工匠的心思做事情


  烦心事,也有。比如有些订单,是她没法接的。比如有人会直接发张图来,要她做个一模一样的,或者跟她审美趣味不符合的,比如一对“36D”,一桌麻将牌什么的,Sandy会婉拒。“最近还有个顾客,说今天订明天就要,我说实在赶不了,他还特别生气,说你们卖那么贵还那么慢,外面蛋糕店一个师傅就搞定了!我真是无言以对。像我们的星座慕斯蛋糕,慕斯结冻就要四小时,上面再画图案,再浇水晶面,每个过程都得等,根本不可能快的呀。”
  这也许是很多斜杠青年创业后的苦闷。当一门爱好成了生意之后,就得被迫处理很多别的运营事务,比如跟客户打交道,招聘员工、交租金、预订原材料、管理物流发货等。
  “我可能比较工匠性格一点,只喜欢埋头创造的过程。但自己做生意,就必须来来回回跟客户沟通。有时只是一个蛋糕,就得聊一下午。碰上甜品桌这种单子就更复杂了,还要列一个表格,写上所有明细,比如规格、描述,再来回协商,这个过程在我看来是非常繁杂的。”
  每当琐事困身的时候,Sandy就特别怀念只需要专注于设计和创意,其他什么都不用理会的时候。因此,作为插画师的另一个身份,多少给了她一些转换心情的空间。
  “我刚从广州美术学院毕业那会儿,心中最理想的职业是设计师,背着大夹板,包里装一大盒一百多种颜色的马克笔,旁边一整筒设计稿的那种。感觉特别有范儿。”后来先后在玩具公司和杂志社的工作,多少接近这个梦想,但给人打工,始终是不能挑挑拣拣的,碰上不是那么擅长的活儿,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之前我画过一段时间的时政插画,你既不能直白地呈现文字内容,又要用各种暗喻、指代的手法来呼应主题,还要将编辑需要的视觉元素都安排出现在一个画面里,用力过猛的话,又有可能因为过于敏感而毙稿,真的是非常考验人。”
  现在成了自由插画师,她终于有挑选的余地了。“我一般只会接比较信任自己的合作方的单子,比如说定期出一次的某航空杂志封面,风格和要求我都很熟悉,可以自由发挥。那种需要一再改稿的客户,我就敬而远之了。”
  她的插画风格跟蛋糕风格一脉相承,都是比较富于色彩表现力的。由于要兼顾甜品生意,她一般会预留很多提前量,比较少接很急的插画单子。这两种工作,虽然都是视觉创作,但在Sandy看来还是有很不同的体验。
  “做甜品吧,其实是很精细的体力活儿,比如用巧克力做想要的配件,你必须小心地滴出造型,再用铲子和镊子轻轻地弄起来,从头到尾一次成形,没法修改的。如果配件中间粗细不一,就很容易断,你的手指要是不小心碰到,它就直接融化了,得从头再来。裱花也是,你不能一直把蛋糕放在室温下,必须时不时回冰柜冷藏一下,工序也是很繁琐的。”
  如今,她做甜点和画插画的时间比例大概是9:1,工作室每周大概会出至少十来个蛋糕,有时候可能一上午就把活做完了,有时候则要忙到半夜。在运营上,工作室实现收支平衡略有盈余已经不是问题,如果说创业后有什么遗憾的,可能是对于先生的一点愧疚了。
  “一开始我在家学烘焙时,他每天都很有口福,因此非常支持我创业。”Sandy说完,小新笑着接茬:“没想到她烘焙事业开始后,我就没再怎么吃到过甜品,连生日蛋糕都是工作室的边角料。偶尔能做下新作品的小白鼠,已经很开心了。”
  因此,Sandy现在最大的心愿,是扩充自己的团队,带出合适的助手,自己最终只负责指导和创意就好了。“我经常会去一些新开的甜品店看看,但许多店这个月卖的是这些,过一两个月还是这些,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就关门了。所以我觉得不断给客户新的创意,让顾客有关注的热情,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在她看来,生活中最美好的瞬间,就是客户看到自己作品时,兴奋地发来图片,附带由衷的赞美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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