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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24日,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后首访印度。在为期一天的访问中,成功向印方兜售出约30亿美元的军火,俄罗斯继续保持印度最大的武器供应国地位。普京是印俄战略伙伴关系的缔造者,此次访印进一步拓展和深化了双边合作,印俄关系成为全球最稳定的大国关系之一。
历久弥坚的传统关系
印俄关系发展史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冷战期间的蜜月期、冷战结束后的短暂疏远和重新定位、新世纪以来的战略合作期。
冷战时期,印苏确立准军事同盟的“特殊关系”。20世纪50年代后,随着美苏两大阵营的对抗加剧,南亚被日益深入地卷入冷战格局。由于当时美国重视与巴基斯坦的合作,而印巴又处于严重对立状态,印度自然选择苏联作为“靠山”。此外,印度开国总理尼赫鲁深受社会主义思潮影响,对苏联模式心向往之,且认为印度作为第三世界的领头羊应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拉开距离。与之相伴,苏联将印度作为比中国更加顺从、更易控制的发展中大国,是其南下印度洋、与美国竞逐南亚和印度洋的倚重对象,对印度也是积极拉拢。1971年8月,两国签署带有军事同盟性质的《印苏和平友好合作条约》,规定“在任何一方遭到进攻或受到进攻威胁时,缔约双方应立即共同协商,并采取适当的有效措施保证两国的和平与安全”,奠定了冷战时期两国“特殊关系”的基础。印度曾与中国爆发边境冲突、与巴基斯坦进行三次战争,苏联均站在印度一方,而印度在苏联入侵阿富汗问题上也投桃报李,两国在军事国防领域的合作是其特殊关系的鲜明写照。
冷战结束后,印俄关系短暂疏远和冷淡。苏联解体后,俄印两国的外交政策出现调整。印度面临国内经济停滞、国际外援减少的困局,开始摒弃意识形态外交,转而强调外交服务经济。为此,印度寻求缓和与周边国家关系、以“向东看”政策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合作、积极寻求欧美在资金、技术等领域的援助。俄罗斯则大幅调整内外政策,外交上向西方国家频献殷勤。在此情况下,印俄在彼此外交考量中的地位都有所降低,双边关系有所疏远。但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示好反应消极,俄罗斯转向兼顾东西方的“双头鹰政策”。1993年,时任总统叶利钦访印,以1971年的《印苏和平友好合作条约》为范本,签署《印俄友好合作条约》,标志着两国外交政策在经过短暂摇摆后重新定位,印俄关系步入务实合作阶段。1998年印度进行核试验,招致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美日等国甚至对印实施制裁,但俄罗斯却表示认可,足见俄印关系已然不一般。
新世纪以来,印俄战略伙伴关系不断深化。2000年10月,俄总统普京访问印度,签署《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宣言》,正式确立首脑年度峰会机制,双边关系迎来新的机遇期。两国领导人对双边关系的定位都非常高,辛格总理2009年赴俄参加年度峰会时称之为“最重要的双边关系”,2010年,俄罗斯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访印则提出“特殊而尊荣的战略伙伴关系”。两国在国际秩序变革和世界多极化、金砖国家和中印俄外长会议等新兴国家平台、阿富汗、伊朗、印度洋—太平洋等地区热点方面,拥有诸多共识。印外交部在形容此阶段的双边关系时称,“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取得质的飞跃”。
战略互需的伙伴关系
印俄战略伙伴关系的持续推进,并非冷战时期的意识形态因素,也非停留在对印苏“特殊关系”的“吃老本”,而是具有现实的战略利益契合点。
各自的大国战略诉求 从印度看,印度一直以来希望扮演“有声有色的世界大国”,但相当长时间里囿于国家实力有限而无法如愿。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经济发展成就,使其冲击世界级大国的信心倍增,而俄罗斯多次强调,支持印度在国际舞台上扮演更重要角色,支持印度早日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和上海合作组织正式成员国。2012年以来,印度希望在亚太地区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其战略界人士提出“印太(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俄方亦给予积极响应,在2012年峰会上表示支持印度加入亚太经合组织。从俄罗斯看,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不断东进,侵蚀俄罗斯在东欧的传统势力范围,并通过颜色革命、“大中亚计划”、阿富汗战争等加大对中亚地区的渗透,不断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面对西方咄咄逼人的战略攻势,俄罗斯不得不转向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以拓展南向战略空间、抗衡北约对其西侧传统势力范围的蚕食。此外,俄罗斯继承了苏联时期南下印度洋的战略诉求,印度独特的地缘位置使俄罗斯对其寄予厚望。
相似的国家身份认同 “屁股决定脑袋”,一个国家的身份定位决定其战略思维和外交政策,而印度与俄罗斯拥有诸多共同身份。两国都是新兴大国,希望推动国际秩序的变革。两国都具有独立的国家个性,不愿意屈从或服从西方世界的普世价值。尽管美国竭力拉拢印度,但印度依然强调不结盟与战略自主性;俄罗斯更是继承了强烈的帝国意识,期望以独立的姿态笑傲世界。在阿富汗、伊朗及叙利亚等热点问题上,印俄拥有相似的利益与立场,反对美国绕开联合国单独行事,反对西方国家滥用武力。随着中东局势的日益进展和联军撤离阿富汗的日期临近,印俄在上述热点问题上的协调也将加强。
国防军工的坚实合作 印俄国防军工合作自冷战以来从未中断,是双边关系中最坚实、最牢固的支柱。近年来,印大刀阔斧发展军备,2012/13财年的国防预算同比增加17.63%,达到404.4亿美元,且未来五年仍将保持年均约10%的增幅,其中相当比例用于购买武器装备。据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报告,印度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武器进口国,占2007年~2011年全球武器进口总额的10%。俄罗斯是印度的传统武器来源国,印军装备的约70%为俄制装备,自然也是印度发展军备的最大受益者之一。此外,印俄国防合作已经由简单的买卖关系,进入到武器联合研发阶段,如两国正在合作研发第五代战机和多功能运输机。
能源合作的持续推进 俄罗斯油气资源丰富,是世界上最主要的油气输出国之一,而印度则急需进口能源满足国内经济发展诉求。中东是印度传统的油气资源进口地区,但近年来地区局势动荡不定,使印度的能源安全面临严重风险。为此,印度不断推进能源来源多元化,俄罗斯、中亚、非洲是其主攻方向。2012年峰会上,印俄强调加强在两国乃至第三国的油气开采合作,印方“重申对参与西伯利亚、远东地区和北极大陆架的油气项目的兴趣”。
俄罗斯在推进对印民用核能合作方面也非常积极。2008年印美签署民用核能合作协定,但未能取得如期进展,而俄罗斯在该领域却更加大胆开放。2010年3月,两国签署《加强和平利用核能合作的政府间协定》,出台加强核领域长期合作的“路线图”,俄方承诺给予比美国更加优惠的支持。印俄核能合作要领先于其他国家与印度的合作。
利弊共存的对华影响
印度与俄罗斯是中国人口最多与面积最大的两个邻国,对华关系都曾出现波折。印俄关系虽然不会一帆风顺,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俄方多次提高要价并延迟交付“戈尔什科夫元帅”号航空母舰。但总体上看,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将不断深化,这对中国的周边外交和大国外交都有重要影响。
中国与印俄有着诸多战略共识,印俄走近有利于增强三国的战略互动与协调。虽然国际权力中心有所东移,但美国为主的西方世界仍是国际权力中枢,中印俄任何一方都无力单枪匹马地推进国际秩序变革。显然,印俄战略伙伴关系的持续推进,特别是两国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上的共同发声,有利于提升新兴国家的战略合作,凝聚力量,推进国际秩序民主化。此外,西方对中印俄政策不一,对印拉拢、对俄包围、对华防范,印俄走近能避免中印俄被“各个击破”。
对中国来说,印俄合作可能在客观上构成战略压力。中印俄都奉行独立自主原则,这意味着任何一对双边关系都有合作与竞争的两面性。以中印关系为例,中印关系的蓬勃发展无法消除横亘在两国面前的诸多问题(边界、涉藏、历史认知等),印国内有些人甚至将中国视为头号敌人。印度大力发展军备的背后逻辑之一,就是要防范中国的军事现代化战略,而俄罗斯对印出售大量武器装备,可能造成印度利用先进俄制武器防范中国的客观效果。再如,中俄与印度的关系并不相同,在支持印度入常、加入上合组织乃至亚太经合组织等议题上,中俄的支持力度不尽相同。俄印走近势必加强印方的上述战略诉求,增加中方战略抉择难度。
历久弥坚的传统关系
印俄关系发展史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冷战期间的蜜月期、冷战结束后的短暂疏远和重新定位、新世纪以来的战略合作期。
冷战时期,印苏确立准军事同盟的“特殊关系”。20世纪50年代后,随着美苏两大阵营的对抗加剧,南亚被日益深入地卷入冷战格局。由于当时美国重视与巴基斯坦的合作,而印巴又处于严重对立状态,印度自然选择苏联作为“靠山”。此外,印度开国总理尼赫鲁深受社会主义思潮影响,对苏联模式心向往之,且认为印度作为第三世界的领头羊应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拉开距离。与之相伴,苏联将印度作为比中国更加顺从、更易控制的发展中大国,是其南下印度洋、与美国竞逐南亚和印度洋的倚重对象,对印度也是积极拉拢。1971年8月,两国签署带有军事同盟性质的《印苏和平友好合作条约》,规定“在任何一方遭到进攻或受到进攻威胁时,缔约双方应立即共同协商,并采取适当的有效措施保证两国的和平与安全”,奠定了冷战时期两国“特殊关系”的基础。印度曾与中国爆发边境冲突、与巴基斯坦进行三次战争,苏联均站在印度一方,而印度在苏联入侵阿富汗问题上也投桃报李,两国在军事国防领域的合作是其特殊关系的鲜明写照。
冷战结束后,印俄关系短暂疏远和冷淡。苏联解体后,俄印两国的外交政策出现调整。印度面临国内经济停滞、国际外援减少的困局,开始摒弃意识形态外交,转而强调外交服务经济。为此,印度寻求缓和与周边国家关系、以“向东看”政策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合作、积极寻求欧美在资金、技术等领域的援助。俄罗斯则大幅调整内外政策,外交上向西方国家频献殷勤。在此情况下,印俄在彼此外交考量中的地位都有所降低,双边关系有所疏远。但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示好反应消极,俄罗斯转向兼顾东西方的“双头鹰政策”。1993年,时任总统叶利钦访印,以1971年的《印苏和平友好合作条约》为范本,签署《印俄友好合作条约》,标志着两国外交政策在经过短暂摇摆后重新定位,印俄关系步入务实合作阶段。1998年印度进行核试验,招致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美日等国甚至对印实施制裁,但俄罗斯却表示认可,足见俄印关系已然不一般。
新世纪以来,印俄战略伙伴关系不断深化。2000年10月,俄总统普京访问印度,签署《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宣言》,正式确立首脑年度峰会机制,双边关系迎来新的机遇期。两国领导人对双边关系的定位都非常高,辛格总理2009年赴俄参加年度峰会时称之为“最重要的双边关系”,2010年,俄罗斯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访印则提出“特殊而尊荣的战略伙伴关系”。两国在国际秩序变革和世界多极化、金砖国家和中印俄外长会议等新兴国家平台、阿富汗、伊朗、印度洋—太平洋等地区热点方面,拥有诸多共识。印外交部在形容此阶段的双边关系时称,“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取得质的飞跃”。
战略互需的伙伴关系
印俄战略伙伴关系的持续推进,并非冷战时期的意识形态因素,也非停留在对印苏“特殊关系”的“吃老本”,而是具有现实的战略利益契合点。
各自的大国战略诉求 从印度看,印度一直以来希望扮演“有声有色的世界大国”,但相当长时间里囿于国家实力有限而无法如愿。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经济发展成就,使其冲击世界级大国的信心倍增,而俄罗斯多次强调,支持印度在国际舞台上扮演更重要角色,支持印度早日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和上海合作组织正式成员国。2012年以来,印度希望在亚太地区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其战略界人士提出“印太(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俄方亦给予积极响应,在2012年峰会上表示支持印度加入亚太经合组织。从俄罗斯看,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不断东进,侵蚀俄罗斯在东欧的传统势力范围,并通过颜色革命、“大中亚计划”、阿富汗战争等加大对中亚地区的渗透,不断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面对西方咄咄逼人的战略攻势,俄罗斯不得不转向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以拓展南向战略空间、抗衡北约对其西侧传统势力范围的蚕食。此外,俄罗斯继承了苏联时期南下印度洋的战略诉求,印度独特的地缘位置使俄罗斯对其寄予厚望。
相似的国家身份认同 “屁股决定脑袋”,一个国家的身份定位决定其战略思维和外交政策,而印度与俄罗斯拥有诸多共同身份。两国都是新兴大国,希望推动国际秩序的变革。两国都具有独立的国家个性,不愿意屈从或服从西方世界的普世价值。尽管美国竭力拉拢印度,但印度依然强调不结盟与战略自主性;俄罗斯更是继承了强烈的帝国意识,期望以独立的姿态笑傲世界。在阿富汗、伊朗及叙利亚等热点问题上,印俄拥有相似的利益与立场,反对美国绕开联合国单独行事,反对西方国家滥用武力。随着中东局势的日益进展和联军撤离阿富汗的日期临近,印俄在上述热点问题上的协调也将加强。
国防军工的坚实合作 印俄国防军工合作自冷战以来从未中断,是双边关系中最坚实、最牢固的支柱。近年来,印大刀阔斧发展军备,2012/13财年的国防预算同比增加17.63%,达到404.4亿美元,且未来五年仍将保持年均约10%的增幅,其中相当比例用于购买武器装备。据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报告,印度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武器进口国,占2007年~2011年全球武器进口总额的10%。俄罗斯是印度的传统武器来源国,印军装备的约70%为俄制装备,自然也是印度发展军备的最大受益者之一。此外,印俄国防合作已经由简单的买卖关系,进入到武器联合研发阶段,如两国正在合作研发第五代战机和多功能运输机。
能源合作的持续推进 俄罗斯油气资源丰富,是世界上最主要的油气输出国之一,而印度则急需进口能源满足国内经济发展诉求。中东是印度传统的油气资源进口地区,但近年来地区局势动荡不定,使印度的能源安全面临严重风险。为此,印度不断推进能源来源多元化,俄罗斯、中亚、非洲是其主攻方向。2012年峰会上,印俄强调加强在两国乃至第三国的油气开采合作,印方“重申对参与西伯利亚、远东地区和北极大陆架的油气项目的兴趣”。
俄罗斯在推进对印民用核能合作方面也非常积极。2008年印美签署民用核能合作协定,但未能取得如期进展,而俄罗斯在该领域却更加大胆开放。2010年3月,两国签署《加强和平利用核能合作的政府间协定》,出台加强核领域长期合作的“路线图”,俄方承诺给予比美国更加优惠的支持。印俄核能合作要领先于其他国家与印度的合作。
利弊共存的对华影响
印度与俄罗斯是中国人口最多与面积最大的两个邻国,对华关系都曾出现波折。印俄关系虽然不会一帆风顺,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俄方多次提高要价并延迟交付“戈尔什科夫元帅”号航空母舰。但总体上看,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将不断深化,这对中国的周边外交和大国外交都有重要影响。
中国与印俄有着诸多战略共识,印俄走近有利于增强三国的战略互动与协调。虽然国际权力中心有所东移,但美国为主的西方世界仍是国际权力中枢,中印俄任何一方都无力单枪匹马地推进国际秩序变革。显然,印俄战略伙伴关系的持续推进,特别是两国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上的共同发声,有利于提升新兴国家的战略合作,凝聚力量,推进国际秩序民主化。此外,西方对中印俄政策不一,对印拉拢、对俄包围、对华防范,印俄走近能避免中印俄被“各个击破”。
对中国来说,印俄合作可能在客观上构成战略压力。中印俄都奉行独立自主原则,这意味着任何一对双边关系都有合作与竞争的两面性。以中印关系为例,中印关系的蓬勃发展无法消除横亘在两国面前的诸多问题(边界、涉藏、历史认知等),印国内有些人甚至将中国视为头号敌人。印度大力发展军备的背后逻辑之一,就是要防范中国的军事现代化战略,而俄罗斯对印出售大量武器装备,可能造成印度利用先进俄制武器防范中国的客观效果。再如,中俄与印度的关系并不相同,在支持印度入常、加入上合组织乃至亚太经合组织等议题上,中俄的支持力度不尽相同。俄印走近势必加强印方的上述战略诉求,增加中方战略抉择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