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通教师到教育局长，聂在荣用了27年。教师、主任、副校长、校长、副局长、局长等不断转换的角色，使他在30年的从教经历中有更多的角度重新发现学校、重新发现教育。“有人说，让外行局长办教育是冒险，丢掉了教育最本质的东西；让一个内行局长办教育，同样是冒险。”近3个小时的采访，这位在南漳县教育系统中“土生土长”的教育局长，对教育的敬畏与情感，浓浓地浸润在对自己经历的重新发现和对教育的理性反思中。
　　“考试为教育服务，而不是教育为考试服务；考试应该遵循教育规律，而不是教育服从考试规律”
　　聂在荣在南漳一中当了14年校长。14年，南漳一中发生了巨变，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这期间，南漳一中创下了连续11年，每年都有学生考上北大、清华的记录。南漳一中只是一所市级示范高中，襄阳市省级示范高中在南漳县“掐尖”招生后的生源是他们的招生范围。正因为如此，这一记录在业内也成为一大亮点和新闻。提及这些，聂在荣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他说：“南漳一中面貌巨变的意义远远高于连续11年有学生考上清华、北大的意义，但社会更看重的是后者，作为一名教育人，高兴不起来。”
　　聂在荣在担任一中校长之初，曾准备在三个年级试点开展素质教育改革，在临近启动前，终因没有顶住各方面压力而中止。他很坦诚地说，14年的校长经历，留下了不少遗憾。研究考试多一些，思考教育少一些。如果当时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考试之外，一中的变化可能会更大——更接近按教育规律办学。
　　在反思与实践中，聂在荣努力重新发现学校、重新发现教育。他说：“考试为教育服务，而不是教育为考试服务；考试应该遵循教育规律，而不是教育服从考试规律。”近年来，南漳县坚决消除“补课多、考试多、作业多、在校时间长”等“三多一长”现象。坚决实行“四统一，一严禁”，即统一中小学作息时间，统一义务教育学校课程设置，统一教育收费公示制度，统一教学用书和“一科一辅”，禁止任何形式的“重点班”“实验班”。通过“走出去学，请进来教，钻进去悟”，探索出全县自主健康课堂新模式，以“学会和会学”为两个目的开展课堂教学，按“学生自学、学生互学、教师助学”三个阶梯逐级推进课堂教学，在“自主学习、交流提升、探究深化、训练拓展”四个环节中达成教学目标，提高学生素质。从规范办学行为，到推进教育教学改革，担任校长时留下的缺憾，成为他现在担任局长办教育的警示。
　　“只有当教师的生存和生态环境得到根本性转变后，教者从优、优者从教的期待才能真正变为现实”
　　考生填报高考志愿前，聂在荣曾在一所高中做过一次调查，愿意读师范专业、将来从教的学生仅占毕业生的1%。聂在荣问同学们：“都不愿当老师，将来你们的孩子谁来教？”大家面面相觑。他不是责难
　　学生，而是一种深深的忧虑。近年来，全省招聘教师的门坎发生了变化，对于偏远的农村学校，招聘的门坎由以前的本科生调整为专科生。“门坎的降低是否意味着离‘教者从优、优者从教’的期待渐行渐远？”聂在荣着急地说：“哪怕是专科生，到了一些教学点，看一眼就走了。”
　　他说，一所学校、一个区域的教师数量和质量无疑决定着这所学校、这个区域教育发展的速度和水平。而要实现教者从优、优者从教的期待，必须要实现教师的生存和生态环境得到根本性转变。国家为改善教师的生存和生态环境，出台了一些政策，安排了一些资金。但由于教育系统人多面大，具体到一个人，变化不大。教师在作横向比较后，更感觉收入低，有的甚至认为不能体面地生活。
　　当了4年教育局长，聂在荣一直为教师招不来、留不住的生态环境犯愁和担忧，也一直为改善教师生态环境而奔波。一方面，教育局努力改善山区教师的文化生活；另一方面，争取县委、县政府加大教育投入，提高教师待遇。连续3年，南漳县义务教育教职工人均工资逐年增长，增幅在10%左右。从2012年开始，6735名教职工（含离退休）医保与公务员统一标准，全员满额入保，县财政按8%预算划拨医保经费，工伤和生育保险各1%。2012年，在职教职工住房公积金按年人均900元的标准整体纳入财政预算，2013年提高为人均1800元，2014年再次提高为人均2700元。为鼓励广大农村教师长期从教，从2009年1月开始，执行农村学校教师绩效工资高于城区学校教师10%的标准；从2010年7月开始，农村教师津贴提高到每月75元。今年，全县将有396名农村义务教育学校骨干教师享受每人每月600元的专项补贴。5年来，全县投资3043万元，建设教师周转宿舍772套，建设面积30148平方米，基本解决了农村中小学教师住房难问题。这些成绩在他看来，政府已经做了巨大努力，收到一定效果，但与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有距离。
　　“一个有担当的局长，必须寻找按规律办学与回应群众关切的最大公约数”
　　聂在荣说：“当教育局长难！难就难在坚守教育良知，得罪家长；迎合家长需求，底线失守。教育似乎不能及时成功（好分数），也面临失败。教育能否在坚持应有的教育理想，尊重生命，培养能力，提升素养，既关注学生个性发展、全面发展、自主发展和可持续发展，又面对学生现实生存的需要，帮助学生考一个好分数？一个有担当的局长，必须寻找按规律办学与回应群众关切的最大公约数。把教育的着力点放在学校教育追求教育理想利益、家长现实利益、学生终身发展利益等多方利益的交集上，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寻求一个最佳平衡点。”
　　聂在荣认为，群众的关切与教育的理想在很多方面是高度一致的，比如实现教育的均衡优质发展，有学上，上好学，教育部门应当应势而谋、因势而动，顺势而为。聂在荣在这4年里感到最欣慰的是两件事。
　　一是全县所有学校的办学条件得到了根本性的、跨越式的改善，4年用于改善办学条件的经费达3.25亿元，比过去15年改善办学条件的经费的总和还要多，基本实现了办学条件的现代化。寄宿制中小学师生学习、生活条件全面升级。“五有”（有宿舍、有食堂、有厕所、有澡堂、有符合标准的饮用水）配套工程建设，确保了学生桌椅配备率、标准食堂配备率、寄宿制学校学生宿舍楼内洗浴和如厕率100%。
　　二是公办幼儿园实现了从无到全覆盖的历史性跨越。3年前，南漳没有一所公办幼儿园，学前教育是南漳县基础教育发展的短板。教育局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各级政府支持。南漳县连续两年将办好学前教育纳入“县政府十项民心工程”“县人大重点办理的议案”和部门“一把手工程”。2011年至2014年，11所镇中心幼儿园建设累计投入6290万元，其中争取中央资金2350万元，县级财政投入资金3940万元，主要用于新建11个镇中心幼儿园园舍及配备必要的保教娱乐设施、玩具，公办中心幼儿园覆盖全县。此外，还完成了2所人口密集集镇中心幼儿园和14所学校附属幼儿园的改扩建任务。学前教育三年入园率达91%，学前教育一年入园率达98%。
　　聂在荣坚定地说：“教育是一项具有很强专业性的事业。当教育的理想与现实发生矛盾的时候，教育部门更需要做的事情是在教育本真的道路上引领，而不是去迎合。”
　　在聂在荣看来，教育的很多理所当然、自以为是，其实都需要重新审视、重新发现，既要发现正能量，也要避免负能量。新的环境、新的挑战，要求教育者必须重新发现教育的一切行为、全部细节和背后的文化。
　　发现是发展的基本内容，沿着发现继续前行，南漳教育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责任编辑 安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