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色达

来源 :现代青年·精英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uyu890501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飞雪
  我在五月目睹了一场漫天飞雪。
  汽车行驶在通往色达县的路上。从成都出发,这是在路上的第三天。绻在最后一排,中排的人们已然昏昏入睡,前面一向精神,积极的星姐也静了下来。大家都倦了。车里,时间仿佛凝固,一片静默,阒然无声,就连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压过路面的摩擦声也变得遥远。
  尼哥边把着方向盘边吐着烟,烟雾结合着大家疲惫的呼吸朦胧着车窗。在近四千米高海拔的稀薄空气中,在暮色近临苍茫的青藏高原上,倦意洗涤着回忆。这些天看到的美景,经历的喜悦, 一切似乎都模糊了可却又无比清晰,沁入骨髓,正如窗外的漫天飞雪,洗涤着一切色彩,却凸显着山峦本身的形态,巍峨,巉峻,黑压压地直到地平线的尽头。
  本该是墨绿的大地被雪覆盖后只剩一片暗沉的灰,天空更是黯然,一片萧瑟,不见人烟,恰如诗中描述的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忽然,我看到远处的牧人,在苍茫的画面中沧海一粟。数头牦牛,孤身一人,巍然着,笃定着,伫立于飘然的白雪和呼啸的飓风中。我和他隔着很远,只能去想象他的寂寞孤独,他的凛然无畏,可无论如何,都是一副足以让人心动的画面。
  我匆匆地让尼哥停了车,飞速地冲下去,拿起相机,按下快门。
  外面的空气无比冷冽,新鲜,加上雪花飘打着肌肤的寒冷刺痛,顿时清醒。疲倦仿佛也被飞雪洗涤,那天,我再未困过,直到很深的夜。
  晚饭是丰盛的藏餐--牦牛肉,酥油茶,青稞酒。酒精,结合高原的缺氧带来一种迷离恍惚的兴奋,当众人都欹卧在柔软的沙发上,胸闷,头疼,奄奄一息,我决定晚上出去拍拍色达的夜景,慰藉不能去佛学院看夜景的遗憾。
  半夜10点的色达县空旷无人,我漫无目的的闲逛,没有月光,没有星辰,霓虹灯和偶尔车辆的灯光扰着夜的宁静--色达,似乎和普通县城没有区别。可瞥见路边的积雪,我知道,待天明,一定是一片白皑的美好。
  雪域
  次日,初入眼帘的是一片纯净的蓝白。
  挥洒了一宿,天空终于如释重负。床很软,被很暖,可终是抵挡不住那通透的蓝,一颗向往明媚的心早在初醒朦胧的一瞥间就已怦然。那天清晨的二小时是四天中最晴朗的,出了旅馆便没了遗憾。
  沿着大路朝佛学院的方向而行,高原的缺氧感在温和的晨光中荡然无存。无论是快走还是小跑,气息从容,头脑清醒,于眼,于心,保持着对一切的敏感。
  绕着佛塔四周转了好大一圈。寺庙,民宿,经幡,烟火,小路,藏民,牦牛,狗,世间万物,甚至是拆迁的杂乱,都毫不违和地嵌在那片雪域里。
  星姐催我赶紧回去吃早饭,回程来得太匆匆。虽然雪景令人留恋,可汽车再次路过那条满是佛塔的小径,只能痴痴地遥望,不知雪域的色达佛学院在金光闪闪的阳光下会何等的壮观夺目?星轨,天空,结合殷红和银白又该是何等的神秘,下次再来是否已然拆得面目全非?对于太多想象而却未见到的画面总是有太多遗憾。
  色达
  佛学院才是心中的色达。
  很久以前,一些僧侣怀揣着信仰,在一片近乎与世隔绝不毛之地安定了下来,听课诵经,静坐关心,年复一年,永不懈怠。后来,越来越多人来此修佛,建立起无数红色的木屋子,在喇荣沟的山坡上,撑起了一片信仰,成就了喇荣五明佛学院,亦或色达佛学院。
  山上山下,只隔着几十分钟的盘山车程,却宛若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山下还被骄阳烤得微热,山上就已寒冷刺骨。或许正是那肃然的清冷才有了色达的仙气,氤氲弥漫着雄伟的大殿,低沉的诵经声喃喃而至,我终于见到了那满目的红,和照片里看到的一摸一样。
  沿着小路一路向上,高原的跋涉远比想象的困难,可还是要为了这场色彩的朝圣而不断前行。途径喇荣宾馆,再到坛城,越往高处,就越能感觉到那无数红色小木屋在山谷中铺展开来的壮阔,只可惜色达已不是原来的色达。
  沿路到处都是拆迁的痕迹,吊车,卡车,废弃的建材,风中更是弥漫着灰尘和吵杂。对于我们而言,拆迁意味着少了处风景,可对于生活在山上的僧侣,觉姆们,好坏却不得而知。至少有这么一种说法,因为佛学院常年风大干旱,密集的木屋极容易引发火灾,拆迁和改造就是为了防范于此。
  可当你知道经典的画面即将不复存在,尽管有再多的理由,始终会感觉到一种遗憾和不甘愿。或许只是我自己的执念太深,无数僧侣经过,或独自一人,或搭伴成群,我也未从他们脸上读出太多的不舍和惆怅,只有大家都有的喜怒哀乐,多了些虔诚、敬畏和真实。   最近读云姑的《居山而行》,摘抄了这段话:“庙宇如宫廷,这里面的生活并非世人期许的那样没有烟火,没有争斗,真正发心修行的人,也不会躲避这些事,而是在这里不断磨砺自己的心性,这个道理我虽然很多年前就懂得,确是入道之后才有更切身的体会。”
  打水的僧侣,修房的觉姆,一幅幅生活的片段更让我感受到出家的生活并非只是念经拜佛,同我们一样,他们也要为世俗之事操劳,在佛学院里上课,下课,生活的琐碎,人际的烦恼,大致和我们的生活并无两样。
  因此,我既没有权利要求他们保持精神的纯净,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追求物质的充盈。
  可看着大片被拆却还未重建的废墟,看着格格不入的新式楼房,还是自私地希望红袍中的信仰不要随着拆迁而面目全非,无关色达的样貌,也无关信仰的形式,而是信仰本身,折射在每一双澄澈的双眸里,真挚的笑容间。毕竟,那才是千万人来此求缘朝拜,来此洗净纤尘的理由。
  一场风雪忽然而至,一片漆黑,只有转经筒还骄傲地闪闪发光。因高反而未上山的同伴在下面催我回去,只能迎着风雪寻找下山的路。风雪交加,电闪雷鸣,山上已不见任何游客,我有些害怕,也不知顶着风雪走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下山的台阶。仰头一看,对面的山坡已然全白。
  那场不经意的降雪大概就是我与色达不解的缘分。我期待过艳阳高照藏蓝天空下的色达,我期待过夜幕降临星辰漫天的色达,却从未期待五月的雪域色达,可当瞥见苍穹下那片浩瀚的红白,我终于明白了那才是我最喜欢的搭配,那才是我一直向往却未敢向往的风景。白色是最纯净的自然,红色是浓烈的信仰,两者交融在一起,我仿佛窥到了色达的灵魂。
  拿起相机,迫切地想要记录下来,可镜头已是一片雨雪,拍出来一片模糊。只好用纸随便擦了擦,也顾不上山下的催促,试了好久终于拍到一张清晰的照片。匆匆跑下去,总算是没误了下山的巴士。
  我们那车人,有人是虔诚的佛教徒,怀揣着朝圣之意前去摩拜,而我的虔诚则在于摄影。她如了愿,见了法师,听了课,我却因为还有太多景色没有看到,太多小径没有探索而始终遗憾。想要随缘,可还是依依不舍地眺望着渐行渐远的红,直至消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在佛学院滞留的两小时里,就像一场梦。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呆在物质匮乏环境恶略的山上,为什么那么多游客去了遍不愿回来 —— 其实,不管是浓烈的信仰还是旅途的跋涉,都是为了用生命去刻下一段刻骨铭心,为迎接死亡最好的铺垫。
  天葬
  当所有的诵经,修行都是为了来生的轮回,死亡就变得无比神圣。
  天葬是藏民对于死亡最神圣的仪式,是最尊贵的“布施”,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有资格。让鹰禽吞食亡者的尸体,待肉体被殆盡时灵魂也被带到天堂。
  不知过了多久,秃鹫开始渐渐散去,风也拨开了云雾,太阳再次照射了下来,刚才残忍血腥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抬头仰望,一轮日晕悬在空中,环绕着太阳,七彩的条带两侧有两只秃鹰正在翱翔。死者的灵魂应该是被送入天堂了吧?又有谁即将诞生去追逐属于他的一世情缘呢?
  追情
  人世间的所有温情,都浓浓地化在了这四天三夜的旅途中。在观音桥,夜晚,大家围着篝火跳舞,享受着藏族的热情;在丹巴藏寨,鲜花布满了藏人们的寨子,依着翠绿的山,云雾缭绕,温润着清晨,母亲温柔地看着自己正吐着舌头俏皮可爱的儿子;在老折山口和四姑娘垭口,一望无际的高山雪域一次次地激起大家的热情;在无处都是美景的路上,充满了大家的欢声笑语。
  到了色达,经历了天葬,目睹了雪域,纯净了心灵,人间所有的色彩焕然一新。一切即使如幻梦泡影,又怎能不去爱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多年以后,当我面对生死,我大概会想起这片雪域色达,想起人生路上的总总风景和总总情愫。我知道,漫天的鹰鹫依然会翱翔在四千米海拔上的朗朗诵经声,消失在喇嘛们鳞次栉比的红色居所背后,有人死也有人生,轮回永无止境。
其他文献
爆發式增长的智能手机不仅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方式,也影响了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人们在方寸之间呼朋唤友、知晓天下事。毫无疑问,原本设定为随身通讯工具的手机,现在已变成不可或缺的生活必备品。它改变了摄影、音乐、新闻行业规则,它让你低头,它让你举手……它时时刻刻改变着我们的生活。
9秒99  2015年5月31日,在国际田联钻石联赛美国尤金站中,苏炳添以9秒99的成绩获得季军并打破百米全国纪录,成为真正意义上第一位进入10秒关口的亚洲本土选手。8月23日,在北京田径世锦赛半决赛上再次跑出9秒99的成绩,成为亚洲历史上第一位杀入世锦赛男子100米决赛的选手。  “感觉像在梦中,不真实的感觉,过得太快了。但自己在其中又觉得过得太慢了。”苏炳添说道。  长久以来,百米赛跑几乎是黑
“跟他说对不起!”我厉声地责备犯错的孩子,然后要求他跟对方道歉,之后,就应该皆大欢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一直以来,我都是如此解决孩子间的纷争,也觉得“先了解事件,找出元凶;然后,说对不起;最后,问题解决”是专业的问题解决模式。这个SOP直到今年校庆会被推翻。  一个外校的学生欺负班上孩子,身为班主任当然要伸张正义。先了解事件:刚询问始末,就强烈感受到这学生非善类;进入流程二的责问:還没使出道
香港大学没有抢状元,却得到了21名状元,这样的事实,应该引起北大清华的重视和反思了。这表明,北大清华已经对状元们失去了吸引力。与香港大学相比,北大清华在招生中已经落败。这是教育环境和历史底蕴的问题,还是办学理念与招生策略的问题?  据香港文汇报报道,内地尖子报读港校热潮持续,香港大学今年录取状元数目更创下历史新高,港大6日率先发布新学年内地收生结果,今年共接获逾1.2万名内地生申请,最终取录363
从陌生到熟悉穿越的是心理的距离,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对徐松波,我觉得这种穿越是瞬间的。  仅仅是翻阅徐松波寄来的画集《穿越时空》,就让我对这位素睐平生的画家第一时间有种分外的熟悉和亲切。可能一来是我们同岁,成长的环境和遭际大体相同,比如他说自己是听《岳飞传》和《杨家将》长大的,我也是;比如他对马和武侠的喜爱,我也是。二来是他对西部地理、人文以及独有气质的认同让我心有惜惜,我因为工作原因,经常穿行
人常常会思考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吧,自己做的事是怎么样的。  刚出生的婴儿给予这个世界一声凄厉的啼哭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所以他啼哭,涕泗横流,以表示对周遭的不满,然而,他只能哭,而且哭得很丑。  然后,孩童渐渐看见了他的周围,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遇上了事,不高兴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哭,他闹,他不要这样,他还是哭,不仅哭,还满地打滚,情绪如山倒,可看着就是一个制造破坏的小屁孩,鼻涕都
在福布斯今年发布的亿万富豪榜单中,大卫·切瑞顿以17亿美元身价成为加拿大最富有的20位富豪之一。加拿大人大卫·切瑞顿是斯坦福大学教授,教书之余,他还热衷于投资初创企业。  一头黑白相间的鬈发,随意的牛仔裤和自己动手修剪的发型。即便在斯坦福大学校园里,大卫·切瑞顿教授都鲜为人知、至为低调。学生们很少意识到,这位导师竟然是全球最富有的教授。看起来他总是喜欢反复饮用茶包,而且开着一辆老式本田车到处跑。“
前两天出差回来,刚落地,打开手机,微信里冒出一个亲戚的消息:“有时间你和弟弟聊一聊,别让他不学无术。他现在虚荣心特别强,追求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推给我她家孩子的名片。  “乱七八糟的东西指什么?”我问。  “就吃穿花。”亲戚说。  当然在意料之中。我这个弟弟正在读中学,青春期,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形象,记得上次看见他的时候,穿着也很“潮”:时尚的卫衣,棒球衫外套,带链条的牛仔裤,铺满铆钉的鞋
河北省滦平县于营村,一个贫穷的小山村。一次通话、一个问候,让这个村庄成为关注的焦点。2019年1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人民日报社新媒体大厦移动报道指挥平台前,与人民日报社驻于营村扶贫第一书记吕晓勋进行了连线交流,了解于营村脱贫攻坚进展情况。  距离县城仅10公里,车程20分钟,靠近县城、交通便捷,于营村为什么是个贫困村呢?吕晓勋又是怎样带领于营村的村民脱贫致富呢?带着这样的疑问,记者来到了于营村
湘西以其特色的文化闻名于世,又因自古土家族和苗族在此居住,形成了它今天绚丽而独特的民俗风情。    苗家赶秋节    关于赶秋的由来,有的说是赶“立秋日”,有的说是“赶秋千”。相传很久以前,苗寨有个名叫巴贵达惹的青年,英武善射,为人正直,深受众人仰慕。 天,他外出打猎,见山鹰从空中掠过,便举手拉弓,一箭射中。与山鹰同时坠落的还有一只花鞋。这只花鞋,绣工极为精巧,一看就出自聪明美丽的苗寨姑娘之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