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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全国人大会议开幕的当天,恰逢温家宝提出“要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监督政府”,《湖北一青年发帖质疑县领导搞形象工程遭拘捕》开始在各大网站流传,“陈永刚被拘事件”浮出水面。此前,40岁的陈永刚被郧西公安从其在十堰市的租住房内带走,因“侮辱、诽谤他人”被处行政拘留8天。
3月5日凌晨1点,在看守所中被拘留了7天的陈永刚从号子里被提了出来。“事态发展越来越不理想了”,他想。
电视剧中,好汉们“从容壮烈”的都是这个时间点。
陈永刚的中学老师、现任公安局的督察大队长王启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意料之外,他们还给他递了烟。看守所里是禁烟的。
王启明问他:“你看我今天和平时有啥不同?”
陈永刚头也不抬:“你今天穿了警服。”
王启明告诉陈永刚,网上舆情压力很大,他是代表郧西公安来谈话的。
让副县长痛哭流涕的网民
3月5日,全国人大会议开幕的当天,恰逢温家宝提出“要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监督政府”,《湖北一青年发帖质疑县领导搞形象工程遭拘捕》开始在各大网站流传,“陈永刚被拘事件”浮出水面。此前,40岁的陈永刚被郧西公安从其在十堰市的租住房内带走,因“侮辱、诽谤他人”被处行政拘留8天。
“内容不需多说”,王启明拿起笔就写,写完了让陈永刚签名,行文大意是对行政拘留没意见。
陈永刚不想签名:“你不为难我不行?”
王回答:“不为难不行呀,为了配合我的工作,就是假的你也得给我签了。”
陈永刚签了。3月8日,以《陈永刚讲述拘捕始末,迫于压力签字》为题的报道又在网上火了一把。
与陈永刚在网络舆论上越来越占优势的话语权相比,郧西县委书记叶战平正在一步步“沦陷”。众多信息都指向了这个县“一把手”——陈永刚表示自己的帖子涉及“靠郧西美女来引资招商——叶战平是个想吃软饭的县伪书记”,王启明也曾对外透露,陈永刚被抓,“是县委书记和另外一位常务副县长报的案”。
“老百姓和书记都一样,是自然人。书记也需要保护。”王启明说,因为陈永刚没有构成刑事犯罪,所以按照治安案件处理。
发帖,拘捕,热议,道歉。
传奇的转折在于全国舆论的热议。
3月9日,郧西论坛出现了落款为郧西县委、县政府的《郑重声明》,表示同意十堰市公安局对陈永刚拘留决定的撤销决定,并向陈永刚本人和社会公开道歉。
紧随着这份声明的,是正在北京中央党校学习的县委书记叶战平的表态,他个人对十堰市公安局关于郧西县公安局对陈永刚一案的复核处理意见无异议,同时,希望县公安局总结经验教训。
3月18日,叶战平在郧西县委的办公楼里面对突然造访的记者,当被问及此时的心情时,他很有风度地回答:“哦,我很平静。”
不过,这或许只是一种表面的平静——他随手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本《治安管理处罚法释义》,甚至圈出了其中的要点,并对记者宣读:“多次发送侮辱短信,干扰他人正常生活,情节严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但是陈永刚却坚持认为,官员的私权利应当让渡于公共利益。
从始至终,面对媒体,叶战平都十分真诚地表现出了道歉的不甘心和不情愿,在谈话中,他多次提到“为了保全大局”。
叶战平解释,他并未报案,只是在有关公安机关的会议上提到过要关注网络发帖的事。报案是另有其人,“这个是有案卷的”。
叶称,“他对我的攻击是最轻的,有个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被陈永刚在网上发帖搞得受不了,跑到我这儿痛哭流涕,举报他的有好几个(县领导),我这个一把手要不要考虑下面的情绪?”
“县委书记是高风险职业”,他说。
网帖引发县长、书记大战
2009年6月一场天涯论战,把郧西县推到网络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这场网络事件最终导致县长、县委书记的双双调离。
2009年6月3日,一位名为“郧西石头”的网友,在重庆口边论坛发表题为《郧西县官员自曝内幕》的帖子,文中称原郧西县县长冯安龙为六毒,并列举十四条罪状,对郧西官场内幕进行深入细节的大量披露。
随后,“郧西石头”又在天涯社区、搜狐、网易、新浪等论坛大量转载,引发郧西网民广泛跟帖讨论。
其后,亦有网民发表《湖北郧西县委书记卢富昌卖官(腐败)花絮》等文,对郧西不良风气及官场腐败之风进行深入揭露痛批,一时群情激愤。其中,不乏疑似“县长派”、“书记派”网民跟帖互相谩骂指责。
这场网络官场事件,在当地被称为“网络跟帖引发郧西县长、县委书记大战”。
6月24日,郧西电脑用户受到调查,全县警察行动,挨家挨户要求全县电脑用户登记。据称,维稳工作胜于一切,省纪委也来了。
网友“流风北月”发布的《陈永刚何许人也?》一文中称,在这起“对当事人教训极为深刻”的网络事件中,网名为“郧西石头”的网友在天涯社区之天涯时空、传媒江湖等栏目中不断转帖,不断跟帖,“在整个事件的升级、恶化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而声名鹊起”。
在天涯社区针对此事的一个帖子中,14000多次点击率,发帖总量达到280多篇,“郧西石头”跟帖高达125篇,“0.36”跟帖44篇,内容基本上都是重复的。
“郧西石头”和“0.36”何许人也?——这些都是陈永刚的马甲。
陈永刚呵呵地笑——这只是他众多马甲中比较出名的两个。
他在天涯、中国网、新华社区、网易、搜狐、湖北省政府门户网站、郧西论坛、东湖社区等网络虚拟社区均有注册,发帖对他来说更像是个体力活——换不同的马甲轮番上阵。
同年6月29日,原郧西县委书记、县长双双调离,县委书记卢富昌改任十堰市委副秘书长,县长冯安龙改任十堰市政府副秘书长。
在当时郧西干部调整交接会上,十堰市委主要领导对这起网络事件如此定性:“两位同志(指书记、县长)工作上的矛盾,有性格的问题,有性情的问题,有沟通不够带来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也有体制和机制的问题,以致个别人钻了矛盾的空子,并利用矛盾、利用网络加以放大,使班子团结受到影响,使矛盾程度加倍放大,也有人扭曲了基本诉求。”
当日下午1点,十堰市市委书记陈天会找茅箭区区委书记叶战平谈话,陈向其宣布省委、市委决定调他到郧西任县委书记的决定。下午4点,叶战平已经到达郧西,参加了县级领导干部大会。
无论是叶本人,还是郧西官场都认为,调叶战平过来是为了平息那场官场地震。此前,叶战平在主政茅箭区期间已显示了其魄力。
在叶的主导下,茅箭区成为十堰市最发达的城区,每年财政收入超过14个亿。与之相比,地处鄂西北的郧西县则显得寒酸得太多,2008年,郧西财政收入不到1个亿,而全口径支出是8个亿,主要靠财政转移支付。
在批评者陈永刚看来,郧西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十桥九危,十年九灾,十官九贪”,但是他还是很客观地承认:“叶战平声望很好,年轻有为,大刀阔斧,敢作敢当”。“我是对事不對人”,陈永刚称。
仇和式的新县委书记
在记者即将跨出郧西县县委那座办公小楼时,叶战平托人递过来一本书,是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政道,仇和十年》。
县委办宣传科科长孟帆称,“叶书记经常带着这本书,他把仇和视为学习对象”。
在某些方面,叶战平和仇和确实很像。他的屁股擦得很干净,不搞以权谋私那套,在第一次面对郧西县领导干部讲话时,他就公开了自己的家庭地址,同时也明确表示,不欢迎郧西县任何官员去打扰其妻子孩子(意即跑关系)。
当地某个县官员也在私下透露,叶战平到任后,财政局局长赶紧拿着账本前去报到,但是叶并未过目,并告知财政局局长,财政局应对县长负责。
这个官员感慨:“现在哪个县的‘一把手’不掌握财权?”
叶战平也深知自己“高处不胜寒”,他的爱好是打乒乓球,到了郧西县之后,除了和级别低的办公室科员过招,在面对县级干部时,几乎都压抑了这一爱好——“他是第一领导,和谁走近了都不好。”
从简历上看,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确实一帆风顺,他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毕业于郧阳师专中文系,1996年,年轻的叶战平成为是湖北竹山县的县委常委,那年他才28岁,4年后即升任湖北十堰市的团市委书记。
在他其后担任茅箭区区长时,他也经历过“组织的不信任”。在茅箭区,因为发展工业园区没有土地,他力主“开山整地”,其间被人举报到省里。
不过,他在危险的边缘逢凶化吉,省里的调查组没能查出问题,“开山整地”模式还被湖北省作为经验推广。2009年,他获得了“优秀县委书记”的称号,是十堰市辖区内唯一一个被省里褒奖的县委书记。
他给郧西官场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德能勤绩都堪称优秀的体制内官员,而非特立独行的另类。在他2009年到任郧西县委书记后,给官场和民间都带来了一阵活力。
县委办一位官员称,郧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此前县里开会,1万元钱的经费各个领导们也要争半天,叶战平来了之后,“大家也不争了,都同意把精力放在建设上了”。
他也确实进行了一些在当地备受称道的工作:修建防洪大堤,这里是山区,一到汛期便洪水凶猛,老百姓甚至来不及跑;公开招聘中小学老师,此前由于财政拮据,郧西已经多年没有招聘老师,教师的平均年龄是53岁;启动城区“泥巴路”的整治工程;落实救济款、拖欠的工资等等。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修补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郧西的面貌。叶战平考虑到了郧西“旅游立县”的战略。
2009年7月2日,这个县委书记新上任的第三天,他就在县人大常委会议上表示:“郧西的旅游资源比较丰富,如何实现发展旅游的目标,这需要找卖点。这几天,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都说‘找媳妇到郧西’,郧西出美女,美女资源是郧西重要的资源,但是如何把它运用到发展之中呢?”
郧西背靠秦岭,南临汉江,是湖北省解放最早、也是最穷的县。而叶战平考虑,在高速公路开通之后,郧西正处于“西安——武当山——神农架”这条旅游线上。
官方开始考虑利用神话做文章。郧西的说法是,“七夕在中国,天河在郧西。经专家考证,实物印证,郧西是‘牛郎织女’相会的地方”。
根据郧西当地媒体的报道,“郧西拟建设一批以七夕文化为内涵的景观、游园、路桥等设施,重点突出天河大道、七夕大道、七夕大桥、七夕广场、民俗文化一条街等设施建设”,“届时将展现出牛郎织女天河相会的浪漫美景”。
“0.36”的发帖往事
2006年一场变故,让陈永刚走上了网络发帖的道路。那年他正好36岁,他取名0.36,意思是从零点起步。
陈早年曾在郧西县城从事建筑装修工程,据称,2006年,其承揽的工程不幸落入“官商勾结”的陷阱,多处求告无门,从此携家带口背井离乡,到邻近的十堰市打工为生。
此后,他“在郧西六次被人诉至法院,五次遭暗算”。从未接触过互联网的陈永刚慢慢熟悉了网络举报,《一纸说明难倒一方为官,两张罚单牵出千万巨贪!》等帖都曾引起当地网民热议。
在疑似官方ID发布的《陈永刚何许人也?》一文中统计,网友0.36“三年来起码发了5000条关于县长助理郑忠坦的帖子”。
然而,一些网友的点评也刺激了他:为了一己恩怨到处抱怨有什么用?
从2009年开始,陈永刚关注的视角开始转变,“不再拘泥于个人的小事”,“个人得失是小,人民利益为大”,“既然今日反腐败的大旗要用鲜血去染红,我就从容就义”。
结果,郧西很多官员派人和他交涉,“第一次和建设局派来的官员谈判没有结果……谈判内容不外乎阻止,威胁,引诱。再添加一些个人感情同乡情结,以及后果对家人和将来事业的危害性”。
2009年9月,他以“郧西石头”的马甲上网玩无间道:“你就是财政局长我不一定买账……关键时刻我被贪官用5万元收买了,我对不起广大关注过我的郧西县人民,为了洗刷我的灵魂我会不留姓名地把这笔附带罪恶的金钱捐献灾区或需要救济的人。天涯见证!”
他还向中纪委举报了郧西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童胜禄,“童胜禄与张玉明长期勾结,操控工程招投标,变换挂靠多种公司名称,承接全县90%工程……”
随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七夕文化工程”。郧西县打造“牛郎织女”之乡的一些官方消息,让陈永刚对此充满了质疑。
陈永刚的质疑先是从论证“郧西是七夕发源地”的专家开始,在《一个江湖骗子,四地执政官员,到底谁在骗谁?》的文章中,他将矛头对准荆楚理工学院教授杜汉华,指出其“先后在不同时间、在四个不同地方,提出该地是牛郎织女故乡”。
这篇网帖,得到了湖北媒体《楚天都市报》的关注报道,给郧西当地政府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这给陈永刚带来了越战越勇的信心,他开始持续不断地发帖——《形象工程和民生工程的不同之处》、《国家级贫困县耗资双亿为牛郎织女建庄园——不差钱》等,他在帖中大量引用了当地官方的消息,并对此提出质疑和评论。
在《牛郎啊,今年郧西县的招商引资任务靠你了!》的一文中,陈永刚点出,“在中国,即便明知‘鹊桥会’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也一定会创造条件迎头赶上‘追节潮’。”
全县短信,通报“拘留”
2月24日,郧西县警方电约陈永刚喝茶,他没敢露面。
第二天,他还躲在家里上网,向中纪委举报网站发举报信,还特别注明“郧西公安找我谈话,我有危险”。他刚发完帖子,警察进来了。
陈永刚称,“抓我的警力超过了抓通缉犯”,县公安局的一号、二号都来了,加上治安大队共8个民警。将他带至宾馆时,他还看见了几个县里的领导。
审讯在十堰市的朝阳派出所内,“内容是警察指控我在网上发帖,说郧西县县委书记叶战平靠郧西美女吃软饭,还有一个句话是针对常务副县长童胜禄的”。
而陈永刚则告诉公安:“你们的行为是打击举报人,知法犯法,只是重复跨省追捕的游戏。”
他还劝公安局长不要抓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虽然他们没听,对我还是文明的”。
2月26日,在被警方带往看守所的路上,陈永刚给朋友彭宝泉打了个电话:“我被郧西公安抓了,要拘留8天。”
彭宝泉有些突然:“什么罪名?”
“侮辱诽谤吧……”
“那要我怎么辦?”
“你看着办吧,全权处理。”
2月28日,该县手机用户收到这样一条短信:郧西县土门镇居民陈永刚用网名“零点三六”在《车城网友论坛》捏造事实并附照片公然侮辱诽谤他人,构成诽谤的违法行为,郧西县公安局决定对其行政拘留八日。落款是,“郧西县委县政府”。
与此同时,彭宝泉也在努力加紧“营救”工作。3月3日,某网站爆料圈主张洪峰收到一封标题为“紧急报告”的求助邮件,邮件中叙述了陈永刚的前尘往事,“如此不听招呼的陈永刚,最终还是在十堰市等来了郧西的警察”。
正值“两会”的契机,媒体的报道和网络舆论的压力,使陈永刚从看守所内提前一天释放。
3月5日,十堰市公安局通知郧西县公安局对陈永刚的拘留停止执行,并派出工作组赴郧西对案件进行审查复核。
郧西警方并沒有直接送他回十堰,而是“先带到网监大队看媒体报道”,接着又被带着和县长胡俟见了面。县长胡俟很客气地和陈永刚谈话,希望他“个人要尽到一切能力,想办法平息网络事件”。
随后,陈永刚又被带至一个宾馆。在宾馆的电脑前,陈永刚被要求以他的名义在郧西论坛发布拟好的帖子,大意是“承认错误,不希望影响郧西形象”。
由于陈永刚采用该论坛一公用ID发帖,遭到网友普遍质疑,3月7日,郧西县警方发来短信并找到陈永刚,坐在陈的旁边,要求其再发一遍,“我还是坚持使用了一个名为‘蜘蛛侠’的马甲发帖。”
“当时我对警察说,你们不懂网络,我没有以我的网名发布,网民不会相信的。但警察要求我发布才能回家,为了回家,我只好发了。”
他也被要求,不得接受媒体采访。警察经常会先打电话,再去“看看”他。
不过,在权衡之后,他还是接触了媒体。他称,“本想牺牲个人利益,保全郧西的大局”,但是眼见自己成了网络维权的代名词,“掂量了一下,网络言论的保障,大于县政府的声誉”。
县长胡俟这次又亲自做陈永刚的工作,在商谈和博弈之下,陈永刚答应写行政复议申请,而胡俟也答应让县政府和公安局在网上公开向他道歉。
从“刁民”到“工程监督员”
郧西最高领导叶战平知道这个陈永刚知名网友的存在:“有人把他发的帖子摘录给我看,本来我不在意,(但)他天天发帖,甚至进行人身攻击,舆论压力太大。我觉得你讨论工作可以。进行人身攻击就不行了……”
叶战平对陈永刚确实心存忌惮,但和县里其他领导相比,陈永刚的发帖主要针对“七夕工程”,并未对他的个人品质进行怀疑。
叶战平似乎是有苦难言,“报案人不是我,但是作为县一把手,我要担下责任。”
陈永刚一度也曾揣测拘捕他的决策过程,也曾有过疑虑:刚到郧西不久的叶战平会不会被人当枪使了?
全国人大代表、十堰市委书记陈天会在“两会”期间,也因“陈永刚被拘案”被媒体追问。
陈天会表示:“这是个案,不要因为个案大家都来质疑十堰的舆论环境……随时欢迎大家对此案件进行监督。”
记者问:“你本人干预过这个事情吗?”
陈天会并没有直面话题:“这个就不再多说了。”
对于十堰市公安局的“提前释放”,叶战平感觉复杂:“该案违反了公安机关内部办案程序,我们考虑得不够周全,对网络舆论缺乏了解。”
难道公安机关的执法程序还有“内部”“外部”之分?为了自证清白,叶战平向记者出示了2009年4月份下达的一份内部文件。
该文件称,“对于可能引起较大社会影响的侮辱、诽谤治安案件,在作出行政处罚决定之前,应当报上级公安机关同意。”
叶说:说白了,没想到网上压力这样大,后面有些被动。
面对陈永刚对“七夕”的质疑,叶战平解释说,整个“七夕工程”包括25个项目,其实是郧西县的“十二五规划”,包括国家发改委、省发改委批准的垃圾处理厂、污水处理厂、廉租房、防洪堤,也包括环卫、绿化、停车场等公益性项目。
记者走访了“七夕工程”的部分工地。防洪堤上去年被洪水冲垮的桥重建了,还获得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小河景观桥”——这个让人联想起江南水乡的风情,真实的郧西县城却显得粗粝和简陋。
滨河东路是这个县城修得比较漂亮的一条道路,笔直宽敞,两边还有路灯——在郧西打造“七夕文化”之后,这条路名被改成了“七夕大道”。
“用七夕的概念对这些项目进行包装,是为了整体提升郧西的知名度”,叶战平称,“这也是一种文化创新。”
面对工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叶战平称,将聘请关心郧西发展的社会各界人士,对各项目进行监督。
2010年3月13日,县长胡俟托人带话给陈永刚:能否做我们政府工程的特约监督员?
陈永刚一直都在等待官方给他这样的机会。他表示,如果能直接建言,他不会再采取网络公开批评的方式,“我会采取递交材料这样正规的方式来处理”。
3月5日凌晨1点,在看守所中被拘留了7天的陈永刚从号子里被提了出来。“事态发展越来越不理想了”,他想。
电视剧中,好汉们“从容壮烈”的都是这个时间点。
陈永刚的中学老师、现任公安局的督察大队长王启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意料之外,他们还给他递了烟。看守所里是禁烟的。
王启明问他:“你看我今天和平时有啥不同?”
陈永刚头也不抬:“你今天穿了警服。”
王启明告诉陈永刚,网上舆情压力很大,他是代表郧西公安来谈话的。
让副县长痛哭流涕的网民
3月5日,全国人大会议开幕的当天,恰逢温家宝提出“要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监督政府”,《湖北一青年发帖质疑县领导搞形象工程遭拘捕》开始在各大网站流传,“陈永刚被拘事件”浮出水面。此前,40岁的陈永刚被郧西公安从其在十堰市的租住房内带走,因“侮辱、诽谤他人”被处行政拘留8天。
“内容不需多说”,王启明拿起笔就写,写完了让陈永刚签名,行文大意是对行政拘留没意见。
陈永刚不想签名:“你不为难我不行?”
王回答:“不为难不行呀,为了配合我的工作,就是假的你也得给我签了。”
陈永刚签了。3月8日,以《陈永刚讲述拘捕始末,迫于压力签字》为题的报道又在网上火了一把。
与陈永刚在网络舆论上越来越占优势的话语权相比,郧西县委书记叶战平正在一步步“沦陷”。众多信息都指向了这个县“一把手”——陈永刚表示自己的帖子涉及“靠郧西美女来引资招商——叶战平是个想吃软饭的县伪书记”,王启明也曾对外透露,陈永刚被抓,“是县委书记和另外一位常务副县长报的案”。
“老百姓和书记都一样,是自然人。书记也需要保护。”王启明说,因为陈永刚没有构成刑事犯罪,所以按照治安案件处理。
发帖,拘捕,热议,道歉。
传奇的转折在于全国舆论的热议。
3月9日,郧西论坛出现了落款为郧西县委、县政府的《郑重声明》,表示同意十堰市公安局对陈永刚拘留决定的撤销决定,并向陈永刚本人和社会公开道歉。
紧随着这份声明的,是正在北京中央党校学习的县委书记叶战平的表态,他个人对十堰市公安局关于郧西县公安局对陈永刚一案的复核处理意见无异议,同时,希望县公安局总结经验教训。
3月18日,叶战平在郧西县委的办公楼里面对突然造访的记者,当被问及此时的心情时,他很有风度地回答:“哦,我很平静。”
不过,这或许只是一种表面的平静——他随手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本《治安管理处罚法释义》,甚至圈出了其中的要点,并对记者宣读:“多次发送侮辱短信,干扰他人正常生活,情节严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但是陈永刚却坚持认为,官员的私权利应当让渡于公共利益。
从始至终,面对媒体,叶战平都十分真诚地表现出了道歉的不甘心和不情愿,在谈话中,他多次提到“为了保全大局”。
叶战平解释,他并未报案,只是在有关公安机关的会议上提到过要关注网络发帖的事。报案是另有其人,“这个是有案卷的”。
叶称,“他对我的攻击是最轻的,有个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被陈永刚在网上发帖搞得受不了,跑到我这儿痛哭流涕,举报他的有好几个(县领导),我这个一把手要不要考虑下面的情绪?”
“县委书记是高风险职业”,他说。
网帖引发县长、书记大战
2009年6月一场天涯论战,把郧西县推到网络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这场网络事件最终导致县长、县委书记的双双调离。
2009年6月3日,一位名为“郧西石头”的网友,在重庆口边论坛发表题为《郧西县官员自曝内幕》的帖子,文中称原郧西县县长冯安龙为六毒,并列举十四条罪状,对郧西官场内幕进行深入细节的大量披露。
随后,“郧西石头”又在天涯社区、搜狐、网易、新浪等论坛大量转载,引发郧西网民广泛跟帖讨论。
其后,亦有网民发表《湖北郧西县委书记卢富昌卖官(腐败)花絮》等文,对郧西不良风气及官场腐败之风进行深入揭露痛批,一时群情激愤。其中,不乏疑似“县长派”、“书记派”网民跟帖互相谩骂指责。
这场网络官场事件,在当地被称为“网络跟帖引发郧西县长、县委书记大战”。
6月24日,郧西电脑用户受到调查,全县警察行动,挨家挨户要求全县电脑用户登记。据称,维稳工作胜于一切,省纪委也来了。
网友“流风北月”发布的《陈永刚何许人也?》一文中称,在这起“对当事人教训极为深刻”的网络事件中,网名为“郧西石头”的网友在天涯社区之天涯时空、传媒江湖等栏目中不断转帖,不断跟帖,“在整个事件的升级、恶化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而声名鹊起”。
在天涯社区针对此事的一个帖子中,14000多次点击率,发帖总量达到280多篇,“郧西石头”跟帖高达125篇,“0.36”跟帖44篇,内容基本上都是重复的。
“郧西石头”和“0.36”何许人也?——这些都是陈永刚的马甲。
陈永刚呵呵地笑——这只是他众多马甲中比较出名的两个。
他在天涯、中国网、新华社区、网易、搜狐、湖北省政府门户网站、郧西论坛、东湖社区等网络虚拟社区均有注册,发帖对他来说更像是个体力活——换不同的马甲轮番上阵。
同年6月29日,原郧西县委书记、县长双双调离,县委书记卢富昌改任十堰市委副秘书长,县长冯安龙改任十堰市政府副秘书长。
在当时郧西干部调整交接会上,十堰市委主要领导对这起网络事件如此定性:“两位同志(指书记、县长)工作上的矛盾,有性格的问题,有性情的问题,有沟通不够带来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也有体制和机制的问题,以致个别人钻了矛盾的空子,并利用矛盾、利用网络加以放大,使班子团结受到影响,使矛盾程度加倍放大,也有人扭曲了基本诉求。”
当日下午1点,十堰市市委书记陈天会找茅箭区区委书记叶战平谈话,陈向其宣布省委、市委决定调他到郧西任县委书记的决定。下午4点,叶战平已经到达郧西,参加了县级领导干部大会。
无论是叶本人,还是郧西官场都认为,调叶战平过来是为了平息那场官场地震。此前,叶战平在主政茅箭区期间已显示了其魄力。
在叶的主导下,茅箭区成为十堰市最发达的城区,每年财政收入超过14个亿。与之相比,地处鄂西北的郧西县则显得寒酸得太多,2008年,郧西财政收入不到1个亿,而全口径支出是8个亿,主要靠财政转移支付。
在批评者陈永刚看来,郧西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十桥九危,十年九灾,十官九贪”,但是他还是很客观地承认:“叶战平声望很好,年轻有为,大刀阔斧,敢作敢当”。“我是对事不對人”,陈永刚称。
仇和式的新县委书记
在记者即将跨出郧西县县委那座办公小楼时,叶战平托人递过来一本书,是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政道,仇和十年》。
县委办宣传科科长孟帆称,“叶书记经常带着这本书,他把仇和视为学习对象”。
在某些方面,叶战平和仇和确实很像。他的屁股擦得很干净,不搞以权谋私那套,在第一次面对郧西县领导干部讲话时,他就公开了自己的家庭地址,同时也明确表示,不欢迎郧西县任何官员去打扰其妻子孩子(意即跑关系)。
当地某个县官员也在私下透露,叶战平到任后,财政局局长赶紧拿着账本前去报到,但是叶并未过目,并告知财政局局长,财政局应对县长负责。
这个官员感慨:“现在哪个县的‘一把手’不掌握财权?”
叶战平也深知自己“高处不胜寒”,他的爱好是打乒乓球,到了郧西县之后,除了和级别低的办公室科员过招,在面对县级干部时,几乎都压抑了这一爱好——“他是第一领导,和谁走近了都不好。”
从简历上看,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确实一帆风顺,他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毕业于郧阳师专中文系,1996年,年轻的叶战平成为是湖北竹山县的县委常委,那年他才28岁,4年后即升任湖北十堰市的团市委书记。
在他其后担任茅箭区区长时,他也经历过“组织的不信任”。在茅箭区,因为发展工业园区没有土地,他力主“开山整地”,其间被人举报到省里。
不过,他在危险的边缘逢凶化吉,省里的调查组没能查出问题,“开山整地”模式还被湖北省作为经验推广。2009年,他获得了“优秀县委书记”的称号,是十堰市辖区内唯一一个被省里褒奖的县委书记。
他给郧西官场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德能勤绩都堪称优秀的体制内官员,而非特立独行的另类。在他2009年到任郧西县委书记后,给官场和民间都带来了一阵活力。
县委办一位官员称,郧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此前县里开会,1万元钱的经费各个领导们也要争半天,叶战平来了之后,“大家也不争了,都同意把精力放在建设上了”。
他也确实进行了一些在当地备受称道的工作:修建防洪大堤,这里是山区,一到汛期便洪水凶猛,老百姓甚至来不及跑;公开招聘中小学老师,此前由于财政拮据,郧西已经多年没有招聘老师,教师的平均年龄是53岁;启动城区“泥巴路”的整治工程;落实救济款、拖欠的工资等等。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修补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郧西的面貌。叶战平考虑到了郧西“旅游立县”的战略。
2009年7月2日,这个县委书记新上任的第三天,他就在县人大常委会议上表示:“郧西的旅游资源比较丰富,如何实现发展旅游的目标,这需要找卖点。这几天,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都说‘找媳妇到郧西’,郧西出美女,美女资源是郧西重要的资源,但是如何把它运用到发展之中呢?”
郧西背靠秦岭,南临汉江,是湖北省解放最早、也是最穷的县。而叶战平考虑,在高速公路开通之后,郧西正处于“西安——武当山——神农架”这条旅游线上。
官方开始考虑利用神话做文章。郧西的说法是,“七夕在中国,天河在郧西。经专家考证,实物印证,郧西是‘牛郎织女’相会的地方”。
根据郧西当地媒体的报道,“郧西拟建设一批以七夕文化为内涵的景观、游园、路桥等设施,重点突出天河大道、七夕大道、七夕大桥、七夕广场、民俗文化一条街等设施建设”,“届时将展现出牛郎织女天河相会的浪漫美景”。
“0.36”的发帖往事
2006年一场变故,让陈永刚走上了网络发帖的道路。那年他正好36岁,他取名0.36,意思是从零点起步。
陈早年曾在郧西县城从事建筑装修工程,据称,2006年,其承揽的工程不幸落入“官商勾结”的陷阱,多处求告无门,从此携家带口背井离乡,到邻近的十堰市打工为生。
此后,他“在郧西六次被人诉至法院,五次遭暗算”。从未接触过互联网的陈永刚慢慢熟悉了网络举报,《一纸说明难倒一方为官,两张罚单牵出千万巨贪!》等帖都曾引起当地网民热议。
在疑似官方ID发布的《陈永刚何许人也?》一文中统计,网友0.36“三年来起码发了5000条关于县长助理郑忠坦的帖子”。
然而,一些网友的点评也刺激了他:为了一己恩怨到处抱怨有什么用?
从2009年开始,陈永刚关注的视角开始转变,“不再拘泥于个人的小事”,“个人得失是小,人民利益为大”,“既然今日反腐败的大旗要用鲜血去染红,我就从容就义”。
结果,郧西很多官员派人和他交涉,“第一次和建设局派来的官员谈判没有结果……谈判内容不外乎阻止,威胁,引诱。再添加一些个人感情同乡情结,以及后果对家人和将来事业的危害性”。
2009年9月,他以“郧西石头”的马甲上网玩无间道:“你就是财政局长我不一定买账……关键时刻我被贪官用5万元收买了,我对不起广大关注过我的郧西县人民,为了洗刷我的灵魂我会不留姓名地把这笔附带罪恶的金钱捐献灾区或需要救济的人。天涯见证!”
他还向中纪委举报了郧西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童胜禄,“童胜禄与张玉明长期勾结,操控工程招投标,变换挂靠多种公司名称,承接全县90%工程……”
随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七夕文化工程”。郧西县打造“牛郎织女”之乡的一些官方消息,让陈永刚对此充满了质疑。
陈永刚的质疑先是从论证“郧西是七夕发源地”的专家开始,在《一个江湖骗子,四地执政官员,到底谁在骗谁?》的文章中,他将矛头对准荆楚理工学院教授杜汉华,指出其“先后在不同时间、在四个不同地方,提出该地是牛郎织女故乡”。
这篇网帖,得到了湖北媒体《楚天都市报》的关注报道,给郧西当地政府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这给陈永刚带来了越战越勇的信心,他开始持续不断地发帖——《形象工程和民生工程的不同之处》、《国家级贫困县耗资双亿为牛郎织女建庄园——不差钱》等,他在帖中大量引用了当地官方的消息,并对此提出质疑和评论。
在《牛郎啊,今年郧西县的招商引资任务靠你了!》的一文中,陈永刚点出,“在中国,即便明知‘鹊桥会’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也一定会创造条件迎头赶上‘追节潮’。”
全县短信,通报“拘留”
2月24日,郧西县警方电约陈永刚喝茶,他没敢露面。
第二天,他还躲在家里上网,向中纪委举报网站发举报信,还特别注明“郧西公安找我谈话,我有危险”。他刚发完帖子,警察进来了。
陈永刚称,“抓我的警力超过了抓通缉犯”,县公安局的一号、二号都来了,加上治安大队共8个民警。将他带至宾馆时,他还看见了几个县里的领导。
审讯在十堰市的朝阳派出所内,“内容是警察指控我在网上发帖,说郧西县县委书记叶战平靠郧西美女吃软饭,还有一个句话是针对常务副县长童胜禄的”。
而陈永刚则告诉公安:“你们的行为是打击举报人,知法犯法,只是重复跨省追捕的游戏。”
他还劝公安局长不要抓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虽然他们没听,对我还是文明的”。
2月26日,在被警方带往看守所的路上,陈永刚给朋友彭宝泉打了个电话:“我被郧西公安抓了,要拘留8天。”
彭宝泉有些突然:“什么罪名?”
“侮辱诽谤吧……”
“那要我怎么辦?”
“你看着办吧,全权处理。”
2月28日,该县手机用户收到这样一条短信:郧西县土门镇居民陈永刚用网名“零点三六”在《车城网友论坛》捏造事实并附照片公然侮辱诽谤他人,构成诽谤的违法行为,郧西县公安局决定对其行政拘留八日。落款是,“郧西县委县政府”。
与此同时,彭宝泉也在努力加紧“营救”工作。3月3日,某网站爆料圈主张洪峰收到一封标题为“紧急报告”的求助邮件,邮件中叙述了陈永刚的前尘往事,“如此不听招呼的陈永刚,最终还是在十堰市等来了郧西的警察”。
正值“两会”的契机,媒体的报道和网络舆论的压力,使陈永刚从看守所内提前一天释放。
3月5日,十堰市公安局通知郧西县公安局对陈永刚的拘留停止执行,并派出工作组赴郧西对案件进行审查复核。
郧西警方并沒有直接送他回十堰,而是“先带到网监大队看媒体报道”,接着又被带着和县长胡俟见了面。县长胡俟很客气地和陈永刚谈话,希望他“个人要尽到一切能力,想办法平息网络事件”。
随后,陈永刚又被带至一个宾馆。在宾馆的电脑前,陈永刚被要求以他的名义在郧西论坛发布拟好的帖子,大意是“承认错误,不希望影响郧西形象”。
由于陈永刚采用该论坛一公用ID发帖,遭到网友普遍质疑,3月7日,郧西县警方发来短信并找到陈永刚,坐在陈的旁边,要求其再发一遍,“我还是坚持使用了一个名为‘蜘蛛侠’的马甲发帖。”
“当时我对警察说,你们不懂网络,我没有以我的网名发布,网民不会相信的。但警察要求我发布才能回家,为了回家,我只好发了。”
他也被要求,不得接受媒体采访。警察经常会先打电话,再去“看看”他。
不过,在权衡之后,他还是接触了媒体。他称,“本想牺牲个人利益,保全郧西的大局”,但是眼见自己成了网络维权的代名词,“掂量了一下,网络言论的保障,大于县政府的声誉”。
县长胡俟这次又亲自做陈永刚的工作,在商谈和博弈之下,陈永刚答应写行政复议申请,而胡俟也答应让县政府和公安局在网上公开向他道歉。
从“刁民”到“工程监督员”
郧西最高领导叶战平知道这个陈永刚知名网友的存在:“有人把他发的帖子摘录给我看,本来我不在意,(但)他天天发帖,甚至进行人身攻击,舆论压力太大。我觉得你讨论工作可以。进行人身攻击就不行了……”
叶战平对陈永刚确实心存忌惮,但和县里其他领导相比,陈永刚的发帖主要针对“七夕工程”,并未对他的个人品质进行怀疑。
叶战平似乎是有苦难言,“报案人不是我,但是作为县一把手,我要担下责任。”
陈永刚一度也曾揣测拘捕他的决策过程,也曾有过疑虑:刚到郧西不久的叶战平会不会被人当枪使了?
全国人大代表、十堰市委书记陈天会在“两会”期间,也因“陈永刚被拘案”被媒体追问。
陈天会表示:“这是个案,不要因为个案大家都来质疑十堰的舆论环境……随时欢迎大家对此案件进行监督。”
记者问:“你本人干预过这个事情吗?”
陈天会并没有直面话题:“这个就不再多说了。”
对于十堰市公安局的“提前释放”,叶战平感觉复杂:“该案违反了公安机关内部办案程序,我们考虑得不够周全,对网络舆论缺乏了解。”
难道公安机关的执法程序还有“内部”“外部”之分?为了自证清白,叶战平向记者出示了2009年4月份下达的一份内部文件。
该文件称,“对于可能引起较大社会影响的侮辱、诽谤治安案件,在作出行政处罚决定之前,应当报上级公安机关同意。”
叶说:说白了,没想到网上压力这样大,后面有些被动。
面对陈永刚对“七夕”的质疑,叶战平解释说,整个“七夕工程”包括25个项目,其实是郧西县的“十二五规划”,包括国家发改委、省发改委批准的垃圾处理厂、污水处理厂、廉租房、防洪堤,也包括环卫、绿化、停车场等公益性项目。
记者走访了“七夕工程”的部分工地。防洪堤上去年被洪水冲垮的桥重建了,还获得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小河景观桥”——这个让人联想起江南水乡的风情,真实的郧西县城却显得粗粝和简陋。
滨河东路是这个县城修得比较漂亮的一条道路,笔直宽敞,两边还有路灯——在郧西打造“七夕文化”之后,这条路名被改成了“七夕大道”。
“用七夕的概念对这些项目进行包装,是为了整体提升郧西的知名度”,叶战平称,“这也是一种文化创新。”
面对工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叶战平称,将聘请关心郧西发展的社会各界人士,对各项目进行监督。
2010年3月13日,县长胡俟托人带话给陈永刚:能否做我们政府工程的特约监督员?
陈永刚一直都在等待官方给他这样的机会。他表示,如果能直接建言,他不会再采取网络公开批评的方式,“我会采取递交材料这样正规的方式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