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错了行的斯诺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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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诺登自从逃离美国后,命运一波三折。近日拉美三国——玻利维亚、委内瑞拉和尼加拉瓜表态愿意庇护他。该事件犹如大片,继续吸引世人眼球。
  这个曾为美国情报部门工作多年的小伙子,把美国政府代号为“棱镜”的网络监控计划捅到了《卫报》和《华盛顿邮报》上。他自称曝光“棱镜”是出于自己的良知,而美国政府则辩解说,“棱镜”是经国会同意的项目,我依法治国又有何不妥?所以必欲以叛国罪将他绳之以法。
  斯诺登似乎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在谈到为何要揭密“棱镜”时说,自己“深爱着这个世界”,“我的良知不容美国政府侵犯全球民众的隐私”。因此把联邦政府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公诸于世,让他感到“非常满足”。
  不过,斯诺登揭出的所谓“秘密”,说起来是人尽皆知的。我估计他没学过什么政治学,不然的话,他多少会知道在政治的某些角落里,有关善恶的判断是有另一套讲法的。他想必是在不错的道德环境中长大,为“棱镜”干活时才会觉得自己是在助纣为虐,才有了揭密的义举。
  然而,政治不管你如何定义,有一条是不能少的:它必须包含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它的清明是与这秘密的含量成反比的,所谓男女性事隐秘时很美好,公示于人则很龌龊;政治则与此相反,越隐秘越龌龊,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美国政治中当然也免不了有些龌龊的角落,让政治透明的光线照不到那里。它要维护公共安全,敌人又常在暗处,所以也只好以毒攻毒,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技术手段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这可能是斯诺事先没有仔细想过的事。“棱镜”提出的理由是“反恐”需要。大炮一张口,道德便只好沉默。这就是道德学家谈论国际政治往往不太靠谱的原因。而且按一般说法,反恐战争是无国界的,所以人人都可能成为政府潜在的敌人。
  政客们绝对不会承认这种事很龌龊。我记得多年前有个共和党的国会发言人纽特·金里奇,他喜欢把政治对手称为美国文明的敌人,他则自命为身披锃亮铠甲的骑士,肩负着拯救西方文明于危难之中的神圣使命。按这样的逻辑,顶多算是以毒攻毒,不得已而为之的损招,可以披上悲壮而崇高的外衣。
  这便是“国家的神话”的来源。国家为维护一个共同体的生存,在很多情况下是必须超越常人道德的。它要求你把“棱镜”这一类事情理解成一门技术,它既不是道德的,也不是不道德的,就像任何技术一样,无论它多么精良,都与人们日常遵守的道德无关。
  斯诺登大概从来不相信这一套东西。很多人在他那个位子上,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在为捍卫美国的文明做贡献,或者只把它当成自己的饭碗。而斯诺登出于他的良知,认准了一条举世适用的常识:政府在作恶方面,可能比它要对付的恐怖分子更可怕。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觉得斯诺登怕是入错行了。他这样爱惜良心的人,本应危邦不入,别去那种龌龊的地方混饭吃。蒙田说过,政府中有些官职,虽然必要,却是既卑鄙又邪恶的,这种官职能让罪恶得其所哉,对于维护国家来说,可作为“有益健康的毒药”。斯诺登肯定没读过蒙田,反而更可能信了金里奇之流。
  他当年要去伊拉克打仗,大概与他加入棱镜时有着一样崇高的良知动机。然而他不知道——用19世纪法国人蒲鲁东的说法——玩政治的人,有时只能在粪便中洗手。当年他打算去伊拉克时,大概想不到那里会有阿布格莱布监狱,就像他想不到“棱镜”是一面肮脏的魔镜一样。在那种能把毒药当成良药的地方,他的前雇主说他违反了“职业道德”,可为何道德也像制造皮鞋一样需要分工和专业化,这对斯诺登来说是个大问题。
  蒙田还说过,对于需要“为国家牺牲自己的荣誉和良知”的工作,一般心理软弱的人最好不要染指,“还是去担任那些轻松的职务为好”。“棱镜”肯定不属于能让良知放松的职务,结果入错了行的斯诺登忍不住把它搬到了阳光下面。这样的举动不止让华盛顿尴尬,搁在哪里政府都不会放过。所以斯诺登近些天的命运,也变得像他揭密的“棱镜”一样扑朔迷离。政客们不但善于为自己编造神话,还能将一个人的生活变为传奇。
  我们寻常百姓当然可以说“棱镜”无耻,说斯诺登值得同情。至于某些国家的政府也跟着玩这种指责与同情的把戏,我们不听也罢,还是洗洗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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