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

来源 :文苑·经典美文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nxf_2004_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水缸是蹲守在岁月深处的一眼泉,一生开口,滋养着屋檐下的生命。
  水缸稳坐在灶房里,离灶台很近,高粱秸钉的盖子守住一缸清澈甘甜的秘密。一个葫芦瓢搁在缸沿边,随时听候调遣。掀开水缸盖子,水瓢荡开平静的水面,哗啦一声舀起水,水从水缸里起身,抬脚就进了锅灶。那水是甜的,是菜园边的甜水井里的水,每天乘坐母亲的水桶,攀着母亲的担杖钩子在水缸里安家。水缸记不清肚腹里盛过多少担水,就像母亲记不清自己挑了多少年水一样。在娘家,她体恤姥爷年迈、小舅力薄,早早把担杖横在自己肩膀上;在婆家,她进门8个月就送父亲去参军,替父亲把井台到水缸的距离一步步丈量。
  母亲是最亲近水缸的人。清晨,她在我们的睡梦里就出门挑水,一对洋铁水桶咯吱咯吱唱着,渐渐远去。回来的时候是无声的,那是沉甸甸的水桶坠压着担杖钩子,沉重的压力使它们忘记了调皮和歌唱。唯一的声响是母亲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是水桶落地轻微的钝响和倒水进水缸时巨大的哗啦声。单是听水入缸的声音我们也能判断出,缸里还需要母亲挑几担水才能满。水缸空洞的时候,水声响亮,水花甚至跳跃着喧哗着,而水缸里水越多,响声就越微小。一个乡下孩子,过早地从犄角旮旯、锅碗瓢盆里获得了生存的智慧。
  我在半夢半醒里就恨那水缸,你怎么那么能喝水呢?害得母亲天不明就去挑水,一直要挑五担水才停下担杖。不是水缸贪婪,是我们太能消耗,我们消耗着父亲的汗水,母亲的操劳,一天天吮着父母的脂膏长大。
  那口曾经被我怨恨的老缸是深褐色的,安放在灶屋的西北角,有一顶盖垫遮盖着。那顶盖垫至关重要,每一次取水之后必须立即盖好,如果我们哪一次取水之后忘了盖,会被母亲严厉训教。她虔诚地守护着一缸水的清澈,担心屋顶的落灰以及蜘蛛、壁虎等所有农家土屋里会有的东西污染了一缸甜水。日子可以粗茶淡饭,但是水必须清澈无尘。这是母亲的信条。
  从村北的甜水井里挑水,去得早,水就更清冽。在干旱的日子里,井里水位低,易浑浊,或者是农忙时赶着要出工,这时候母亲常常是天不亮就挑满了一缸的水。只有一早把水缸装满,她的心才踏实。父亲在外上班,一家人过日子的谱气都在母亲的水桶里、水缸里。她还说:“穷灶门,富水缸。”就是说灶门前的柴火要少,水缸里的水要满。烧火做饭时,母亲总是把灶前剩余的草拿出去,然后将那些碎草连同土渣扫在一起,用小锨板推到灶口里烧掉。我学烧火,免不了有火窜出来燃着灶前柴草的时候,在我惊叫时,母亲抄起水瓢,只需一瓢水就把火熄灭了。
  我们五口之家的水缸原先只能盛两担水,母亲用水总是算算计计,晚上刷碗的时候,常常要把水缸歪一下,刮净最后一瓢。那时候除了一家几口人的餐食,还要喂猪饮鸡,浇几株花,一院子开口的不开口的都要水喝,最后干脆换成一个能盛五担水的大水缸,自从换了水缸,家里就再也没有用干水的时候。只是,母亲的负担更重了。
  一口水缸是一户人家的井,是一户人家的命脉源泉。谁离得开水?一碗水,一碗粥,家有多大的水缸,这家就有多大的度量,这家的人就有多大的担当。
  自来水普及之后,我家灶屋的水缸依旧没有下岗,它安坐在水龙头下,总是被放上多半缸水。父亲说:“水缸里有水心里才踏实,那自来水万一不灵了呢。”
  攒下一囤粮食,蓄下一缸甜水,攒下些养老防灾的钱,这是淳朴庄户人的谱气,这谱气就是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
其他文献
开门见山大约就是说我们这些人的。  每天早晨一打开门,对面的山便鲜活地扑入眼帘——速度非常之快,如一道闪电,似镜子里一缕清光,而且是全方位无遮拦的,一种忘我的擁抱和清透的倾覆……在同一刻,我们便拥有了彼此。  对面的山,是好大一座山。确切地说,不是一座山,而是起伏连绵组成如浪奔涌的一波,是一个浪头——甚至从更宏观角度讲,就是一滴水,山之水。  我们这里没有一座山完全孤立,不像桂林那样,可以拔地而起
天真是一种生产力。极有个性而从未失去天真的颜宁,代表了一类科学家的气质。哎呀,反正这是颜宁嘛  午后的国家图书馆里散落着低头看书的读者,一如往常的安静。2017年10月的这天,笑声从馆内的一个角落传出。两位穿着小礼服裙的女士踩着一脚蹬,手里各拿一双细跟高跟鞋,鞋跟对着鞋跟拼出心形,随后又将鞋跟朝向对方,做出拼杀的狠表情。这是生物学家颜宁和盖茨基金会中国负责人李一诺在接受《人物》封面拍摄间隙里最肆意
说起宋朝的繁华,常常被人提起的就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不过,最近频频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同时期的另一幅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它是由一位年仅十八岁的天才创作的,耗时半年,画成不久他便死去了,留给世人的是一个传奇的背影。一幅传世的名画  这幅画如今被列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收藏于故宫博物院,是国宝级的文物。  2017年9月中旬,故宫以“千里江山”为主题,展出了一系列古代青绿山水画作品。当然,
★她喜欢上了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为了看到他,她每天都往图书馆跑,埋在一堆书中,其实眼睛一直在偷瞄坐在门旁的他。每天都借几本书只为了能看到他对自己笑一笑。就这样从大一看到了大三,她终于鼓起勇气告白了。但她没有发现,每任图书管理员都只做一届,只有他一连做了三年。  ★她一个人生活得闷了,于是买了只鹦鹉,每天都教它说“欢迎回家”,希望自己每天回家后说我回来了的时候,能听到一声应答。但这只笨鹦鹉一直教不会
纳兰容若到底是何方神圣呢?即使你对此人一无所知,也十有八九听过“人生若只如初见”吧。这句流行到让你避无可避的话,就出自纳兰容若。他生活在清朝初年,和康熙爷年岁相仿,最大的身份标簽是著名词人。根据其最近十几年的走红程度,称其为现代“文青”男神也不为过。  早在2006年,有位叫安意如的女青年出版了两本书,一本叫《当时只道是寻常》,另一本叫《人生若只如初见》。有网友回忆,当时市里办了个读书征文活动,“
摘 要:为促进初中生物教师的专业发展,文章通过调查问卷和访谈法对郑州市25所初中学校的生物教师进行了调查,探讨了初中生物教师专业发展的需求及其解决策略。调查显示,初中生物教师专业水平居中,在教学理念、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需求。促进自身专业发展更倾向于通过同伴互助、高校研修和示范课观摩三种方式;对培训教师的选择,更倾向于教研人员和教材编写者;对學校,更希望其能建立完善的晋升制度和培
友情提示,各位准备考试的同学要注意,考前这一天,不要还在拼命做题,而是要查漏补缺。  看看是不是還有什么锦鲤之类的没转发。  儿子,这次没考好没关系,你还小。  我和你爸也还年轻,还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现在银行卡我连密码都不想设置了。  用六位数字去保护两位数的存款,想想都心累。  刚才一个小偷溜进我家到处找钱。  后来我们一起找了起来。  你不要以为有钱长得帥,人生就可以一帆风顺了,比如胡歌3
走进京郊怀柔境内的千亩白桦林,我见了很多,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本是要写篇《穿越白桦林》颂文,可到了动笔时,却只在纸上写了这么一句:“白桦林是大自然馈赠给这里的一笔遗产”便再也无话可说了。  怎么就写不下去了呢?是那片白桦林不值得一提吗?  白桦林的栖息地是有选择的,它必须在海拔八百米以上的地域才能生长。白桦能在这里成林,足以说明它的脚步已经踏上了一种高度。  占据了高度者,总是希望能够被人仰视。
不知道多少人多少次的出席是因为拒绝不了面子。给人情面,成了违背本心的托辞。我们将自己置身于无奈之中,便理所当然成了人情的受害者。  有人或许会辩驳,人情是社会上必不可少的成分,没有它,人与人的交际不复存在。然而,又有多少人在灯红酒绿的宴席中辗转,终其一生忙忙碌碌,初心却无处安放。所谓人情,成了一个陪衬者。笑脸留下,青春留下,将大把的空虚带走。我们奢望借助于人群与人情成就自我,心劳成拙,落得一场将自
潘云贵:温和如植物的90后学长,又如海底孤独的鲸,常在旧时光中与从前的自己碰面。对于未来,心存光亮,觉得时间会眷顾愚笨但努力的人。  每到周五,我都会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声平安或者聊聊最近工作的情况。这是我十九岁离开家去外省念大学后,爸妈要我养成的习惯。如果我忘记打电话回家,他们会很担心,随后在深夜着急地打我电话。  说实话,从小我都不是一个特别努力的人,可能是父母在身边的缘故,总觉得他们会安排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