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悍将:我是国际救火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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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悍将邓子龙的脾气和战绩一样出名,他看不过去的事情就说,认为领导说错了,也常出言顶撞。因此他人缘很差,常常被告黑状,最后的结果就是功过相抵,基本白干。所以尽管他十几年如一日奔走于大明各地“救火”,官职还是原地踏步。直到抗缅战争爆发。
  万历十一年(1583年),野心勃勃的缅甸国王莽应里带领十几万大军横扫中缅边境,八百里国土尽数沦陷,以当时云南地方官的说法,昆明恐怕都保不住。关键时刻,救火队员邓子龙闪亮登场,他先是带着一千勇士,半夜里摸黑沿绝壁爬上正被缅甸狂攻的姚关,一下把缅军打崩溃;又再接再厉,在三尖山又打了一仗。这一仗更充分证明邓子龙的战场智慧已进化到了可怕的阶段:他连缅甸败退的路线与伏兵地点都完整规划好了。杀气腾腾的缅军一下被包了大饺子,几乎全军覆没。这就是万历年间堪比三大征的著名战役:攀枝花大捷。
  此战后,之前一边打胜仗一边得罪人的邓子龙也破天荒的升了官:副总兵。但比起节节进化的战场智慧,接下来的事实证明,邓子龙的官场智慧依然没半点进步。
  邓子龙向来看不起孬种,偏偏这次大战缅甸,他发现了一个孬种战友:刘挺。刘挺打仗很滑头,觉得伤亡大、不好打的仗,常盘算着不打,友军出了状况,更是极少救援。由于之前刘挺没接应邓子龙,这下引得邓子龙发了火,最终把刘挺挤走。
  刘挺人走了,部队被邓子龙接手,结果闹出大事,刘挺旧部悍然发动兵变,竟差点把昆明端了。严格说来,这次兵变背后问题很多,明朝拖欠军饷外加腐败才是主因,可偏巧邓子龙是出名的背黑锅人物,这下一背到底,戴罪立功都免了,直接被降为小吏。
  孰料,邓子龙刚出事,大明边防就出大事了,被胖揍过的缅甸军听闻邓子龙被降了职,立刻慕名组团杀来。明廷没办法,再次恢复邓子龙职务。憋了一肚子火的邓子龙也不客气,一顿大肆砍杀,再度把缅甸打崩溃。谁知还没庆贺完胜利,他又被人告了黑状,退休回家养老去了。
  以往每次遇到这种事,邓子龙都特激动,不是上奏折抗争,就是破口大骂,基本上是自己不好也绝不让领导安生。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半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就直接回家了——他累了。35年戎马生涯,他见惯了生死荣辱,所谓官职赏赐,早已是过眼浮云。
  忍受着委屈的邓子龙回到家乡,以仅有的积蓄盖了一所宅子,每日吟诗作画,过得逍遥自在。在同僚、乡亲眼里,这位曾经风光也曾受够委屈的老将军已经颐养天年了。但只有一件事,说明他这颗军人的心依旧未曾停歇:新宅子的名字为“元戎第”。
  万历二十年,抗倭援朝战争爆发,而后中日双方谈判。万历二十五年谈判破裂,日军再度闪击朝鲜,于是邓子龙再度成了救火队员,恢复了副总兵的职务,率领浙江水军援朝。心酸的是,这位战功卓著的老将军由于一生清廉,上任时竟连路费都拿不出来,只能四处借债,承诺打赢后领了赏再还。而这桩辛酸事,后来竟闹出大風波。
  以往邓子龙的征战生涯,最常见的风波就是与领导不和,不是被抢功,就是闹火并,但这一次出征,他碰到个另类好领导——总兵陈璘。说他另类,是因为他虽是老油条类型,且常被弹劾经济问题,但也算是个良心人物,不但能打仗,还会来事,对邓子龙十分敬佩、尊重,人前人后给足了面子,遇到大事一起商量。深受感动的邓子龙到达朝鲜后立刻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战斗中,除了每次勇敢冲在前面,还大显制图绝技,短短几天就清楚地绘制出朝鲜海岸线的精确海图,为明军设计好了最佳伏击地点。
  特别让朝鲜方面感动的是,邓子龙还很有国际主义精神:由于朝鲜水师先前被日军打成了烂渣,他连训练朝鲜水兵的工作都担了起来,将明朝先进的练兵经验毫无保留地倾囊传授。如此推心置腹,朝鲜水师统帅李舜臣格外感动,相识没几日,两人感情就好得似生死弟兄。也正是在这精诚团结中,万历二十五年四月,这支东亚海战史上都堪称强大到逆天的中朝联合舰队,迎来了抗倭援朝战争中的最后一战:露梁海战。
  当时仓皇逃跑的日军舰队主力,在中朝联军的精密设伏下,终于钻进了预设的伏击口袋。随后急了眼的日本舰队狗急跳墙,展开了凶狠的反扑。明军也急于求成,陈璘直接开着巨型战舰猛冲进去,孰料一冲就傻了眼,立刻被日军团团围困。近乎疯狂的日军组成敢死队,蚂蚁般的跳上陈璘的战舰,连陈磷的儿子都遭到日军围攻,被砍得血肉模糊。
  就在这关键时刻,邓子龙率领三艘巨舰凶猛地冲向日军舰队,一下将围攻陈磷的舰队冲得七零八落,然后开始了奇特攻击:所有士兵手握奇特圆筒,向日本战舰喷出汹涌烈火。这种神奇武器就是明朝版的火焰喷射器:猛火油柜。顷刻间露梁海上燃起熊熊烈火,之前还狗急跳墙的倭寇这下被烧得鬼哭狼嚎。邓子龙也豪情大发,竟把旗舰交给副将指挥,亲自率领200名亲兵组成突击队,乘小船奇袭日舰。
  于是黑夜的海面上,又突然涌出一支奇特的力量:邓子龙率领的突击队,似鬼魅的影子一般,穿梭于各支船舶之间,好好给倭寇上了堂奇兵突袭课。而且除了杀敌外,邓子龙还要救队友,有些正被日军围攻的朝鲜战船生生被他给救了回来,可谓战场最佳救护队。可偏偏就是这样,要了他的命。
  虽说朝鲜海军经过邓子龙严格训练,但水平还是差点儿,遇到危机情况就慌乱。有艘朝鲜船突然跳上来一大群倭寇,邓子龙见状后立马火线支援,一番厮杀后总算夺回优势,却不料另一艘朝鲜船见状,以为这船已经沦陷了,甩手就扔了一堆火砖。这下娄子捅大了,船上的朝鲜兵见状忙跳海逃命,把邓子龙等明军晒到了船上。倭寇见此,立刻分批跳上船,向邓子龙杀来。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70岁的邓子龙上演了人生中最壮怀激烈的时刻:提刀逼着部下,带着受伤的弟兄们先行撤退,而后他自己一身战甲,傲然站立在船头,向着杀来的倭寇发动最后的攻击。烈火熊熊中,这位刚烈的中国老将军带领部下如砍瓜切菜一般,砍倒一批批涌上来的倭寇。倭寇们被杀得急红了眼,对邓子龙发出一轮火枪齐射,最后老将军全身多处中弹,终于虎吼一声,轰然倒下。
  这浴血的一刻,激起了周边明军烈火般的愤怒,他们冒着战船要被烧沉的危险,顽强登上船头,可他们得到的,却只是邓子龙被割掉首级的遗体。英雄的头颅已被倭寇割走领功。   而正是这番壮烈的厮杀,宣告了日本舰队最后的末日。数万日军被围在露梁海峡,在中朝联合舰队的愤怒群攻下全军覆没。这场灭杀倭寇数万的大战,打得这个狼子野心的国家之后300年内都乖乖蜷缩在日本岛内。
  这打出东亚海洋300年和平的功业,尽是老将军邓子龙的忠勇。但万万没想到,这位勇猛忠诚的将军,却在悲壮殉难之后,卷入了一场令人心寒的风波中。
  邓子龙的人际关系差向来出了名,来到朝鲜也不例外,虽说有陈璘关照,却还是得罪了另一批人:明朝言官。饶是邓子龙浴血奋战,他们却是各种抹黑造谣:明明邓子龙穷得连路费都要借,这些人还造谣他吃空饷;明明每次身先士卒,却说他胆小如鼠畏敌不前。其中尤其不要脸的一個言官,就是兵科给事中。邓子龙都已血沃沙场,他依然写奏折往北京告黑状,说邓子龙“漫尔逗留”,要求朝廷追加处罚。
  而在前线,为邓子龙收尸的浙军将士们却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清理遗物时他们才发现,这位他们一直爱戴的老长官居然清贫到这种地步:盔甲衣物都是朝廷发的,外加几件粗布衣服和散碎银子,竟就再没贵重物品。相关的遗物整理,被家仆旺八写成《家人旺八续报》,经陈璘等战友帮忙送到京城,这才为将军正了名。
  但此刻更为刻薄的是,由于邓子龙临行前曾举债,外加言官侮辱攻击,风传邓将军死了要被朝廷追责,好些昔日债主竟落井下石,跑到邓子龙军营里嚷嚷着讨债,硬是把邓子龙最后积攒的80两白银都刮走。这事引得军营里一片愤怒,好些兵将气的要干仗,却被邓子龙的家将阻止了,这位家将说:“邓将军最重荣誉名节,不要给他抹黑了。”
  但这样做的严重代价,是邓子龙的尸骸停在朝鲜,连归葬的钱都没有。幸好这次邓将军的直接领导们都还是干实事的,总督据理力争,驳斥了几个无良言官的抹黑,还了邓将军清白。
  而真正对邓子龙感激涕零的,则是朝鲜国王宣祖。他的一番悼念说尽了朝鲜军民对这位中华英雄的崇敬之情:“邓总兵以小邦之事,万里间关,力战海上,不幸殒命,不胜悲痛。”在纪念方面,朝鲜更是注重实际行动:宣祖身穿孝服,亲自主持了邓子龙的尸骸归葬仪式;更在整个朝鲜大地,为他立庙纪念;到了朝鲜正祖在位时,更是亲写祭文,将邓子龙的牌位,迎入朝鲜康津诞报庙,享受世代香火祭奠。之后的300年间,邓子龙一直是在朝鲜半岛人气极高的中国人,今天韩国南海郡的殉国公园也正是为他和李舜臣将军而建。公园内一尊李舜臣将军捧着邓子龙遗体泪如雨下的雕像,是其中公认的名胜。
  万历也没有忘了邓子龙,追认他为正二品都督佥事。这个待遇看似优厚,但跟邓子龙在朝鲜受到的待遇相比,显然还是刻薄了。
  编辑/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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