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国务院关于减税降费工作情况的报告指出,虽然目前增值税改革总体上使所有行业税负有所减轻,但从微观来看,增值税减税红利在企业间分配失衡,个别处在产业链“夹心层”的弱势企业享受的减税红利有限。由于增值税税负转嫁和市场竞争下议价能力差别等原因,增值税税率下调政策释放的减税红利存在受益主体模糊、企业获得感不强,甚至部分弱势企业遭受强势企业盘剥等新问题。本文以此问题为导向,探究增值税税率下调政策传导过程中减税红利分配的企业异质性问题,即在增值税税率下调政策执行过程中,企业如何利用“议价能力”通过“税负转嫁”引致的减税红利重新分配。对上述问题的研究,有助于打开增值税税率下调政策微观传导机制的“黑箱”,有助于打通减税传递通道,为增值税后续改革提供理论参考;更有助于精准施策,落实好党中央普惠性减税的政策初衷。本文首先回顾了我国增值税的减税历程,总结了我国增值税减税取得的政策效果以及出现的新问题;其次,利用部门资产负债表法和税收楔子理论对增值税率下调的微观传导机制进行理论分析,逐渐放松增值税中性的约束条件,分情况讨论增值税税率下调在微观传导过程中对企业营业收入、营业成本、营业利润、现金流的影响;然后,借2018年增值税税率下调的准自然实验契机,采用双重差分法对增值税税率下调减税红利分配失衡问题进行实证检验;最后,基于理论分析和实证分析结果,提出下一步增值税改革的具体建议。本文的理论研究表明,增值税税率下调降低了企业税负,促进了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有利于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但源于间接税税负转嫁和市场竞争下企业议价能力差异,使增值税税率下调的微观传导机制复杂化。增值税税率下调在传导过程中存在减税红利分配失衡问题,议价能力占优的企业或行业会获得更多减税红利,而议价能力居劣的企业或行业只能获得较少减税红利,甚至因为重新定价而遭受盘剥。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增值税税率下调虽然使得全行业的税负有所减轻,但减税红利在企业间的再分配存在显著的异质性特征。具体而言,增值税税率下调显著增加了强势企业的毛利润、固定资产投资和研发支出水平;然而,却降低了弱势企业的毛利润、固定资产投资和研发支出水平。减税红利被强势企业蚕食,弱势企业在此次税率下调过程中受益并不显著。针对增值税率下调减税红利分配失衡问题,基于本文理论分析和实证分析结果,本文提出以下三条政策建议:一是进一步提高增值税率下调减税政策的普惠性,确保政策落到实处,使所有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共享减税红利;二是规范好增值税开票制度,真正发挥增值税价外中性作用;三是打好政策组合拳,加快推进间接税为主向直接税为主的税制改革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