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旨在从人类学的视角研究虚拟艺术,阐释在人类的数字化生存中虚拟艺术之于人的内在关系和相互作用,进而从虚拟艺术的本体、类型、美学和文化特征等维度反观人类学,并结合虚拟田野和民族志书写进行艺术形态、艺术现象和艺术行为的人类学之考,希冀构建虚拟艺术人类学的基本概念和学术框架。虚拟艺术是基于数字媒体的、可交互的、以虚拟图像为媒介的艺术样式。本质上讲,虚拟艺术是与人互动的艺术,尤其强调受众行为体验的感知因素,特别是多中心、多通道、多接口的网络媒体的介入,促使虚拟艺术的叙事由线性转向非线性,形态由封闭转向开放,审美由观赏转向体验。虚拟艺术关注身体与媒体、空间与存在、性别与身份、技术与艺术、民主与权力以及伦理与宗教等社会性图景,并在人(艺术家与受众)、物(艺术作品)、事(艺术行为与艺术事件)中揭示相互关系和整体关联。人类学以人类为研究对象,是关于人的学问。而虚拟艺术人类学则在“艺术家-艺术品-受众-艺术世界”构建的微观宇宙里,对“人类有关自身的思考”展开系统性研究。当人类学家在虚拟田野考察虚拟艺术,并在民族志的书写中描述虚拟艺术时,艺术家也在艺术创作中不由自主地进行人类学的社会性话语的表述。约瑟夫·博伊斯认为艺术创造不是艺术家的专利,艺术作品不只是艺术家的作品,而是一切人的生命力、创造力、想像力的产物,其“社会雕塑”关联到世界的、历史的、思想的、艺术的、哲学的和广义人类学的方方面面。而互联网延伸了“人人都是艺术家”的观点,“链接”、“冲浪”与“航行”让普罗大众能够冲破现实与虚拟的藩篱,深入世界的角落和文化的边缘再释或重塑身处的多维社会,并在共享网络中能动地反馈“人文世界,无处不田野”的数据信息,实时性地完成虚拟民族志“深描-深绘-深浸”式的文本书写。至此,“人人都是人类学家”成为可能。随着机器人、仿生人、智能人、基因人和虚拟人等后人类时代的到来,人的定义以及人类学研究的对象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人类中心主义的纯粹人类学走向终结,概念需重设,知识需重写,理论需重建,人类学终将超越自身构建新的方法论和人类观。虚拟艺术人类学所关注的后人类、后艺术和人类数字化生存等诸多问题势必开启人类学研究的新方向,那些早期看似不切实际的洞见和离经叛道的批评或许成为二十一世纪人类学研究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