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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五代以降,中国佛教由盛转衰,弊端重重。天台、华严、唯识“三家互相冰炭”;南禅后学“口口谈空”却“步步行有”,且禅教互诤、不相融通。永明延寿《宗镜录》用“一心二门”作为理论构架,以续佛慧命的历史责任感为会通性相、融合禅教作出了理论努力。“一心二门”作为《大乘起信论》通过融冶诸家思想资源提炼出来的一套体用思维模式,以“一心”开“真如”与“生灭”二门,又摄二而不二、非一非异的二门于一心,融通空有、性相,阐不变随缘、随缘不变之理,诠一心中道之义,不仅成为中国佛教的理论范型,而且对包括《宗镜录》在内的中国佛教思想的开展以深刻的方法论启发与持久的理论影响。本文以冉云华先生对《宗镜录》的研究论断为切入点,认为,《宗镜录》乃是依照《起信论》“一心二门”的思想架构融通禅教的理论杰作。本文在冉云华“《宗镜录》以‘一心二门’为理论架构”论断的基础上进行深入探索,探究延寿为何、如何以“一心二门”作为《宗镜录》的思想架构,其影响何在等问题。本文通过时代社会背景与佛教内部弊端的考察,结合永明延寿的生平著作,诠释了“一心二门”与永明延寿思想的渊源;并阐释永明延寿《宗镜录》的旨趣、特色、架构,“一心二门”的内涵及其架构《宗镜录》的原因。在此基础上,分别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论述了“一心二门”与《宗镜录》思想体系之间的内在关系:在理论层面,主要阐述《起信论》的“一心二门”与延寿禅教一致论的关系。为对治禅教相互扞格之弊,延寿以《起信论》“一心二门”为基本框架论证诸教一致、禅教一致,以藉教明宗。对于融通唯识而言,主要从“遍计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入手,通过论证“三性”以“依他起”为中心、“依他起”总摄性相,与“一心二门”的不变随缘随缘不变、非一非异相沟通,二者思想架构一致。并以《起信论》的思想体系对唯识思想进行收纳和重新诠释,如以“三细六粗”诠释八识,以二门“染净互熏”、“流转还灭”来诠释转识成智。对于融通华严而言,论证“一心二门”的如来藏缘起论是华严宗法界缘起论的理论基础,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诠释华严“六相十玄”对于“一心二门”不变随缘义的发挥,并对“一心二门”架构与华严“理事圆融”结构进行沟通,以理为“心真如门”,事为“心生灭门”,理事不碍为中道“一心”,从而在整体上融通了华严与“一心二门”。对于融通天台而言,从天台“一心三观”思想入手,以“心真如门”纳“空观”,以“心生灭门”纳“假观”,以“一心”纳“中观”,即以“一心二门”融通“一心三观”。并对于天台“性具”思想进行沟通,诠释“性具善恶”正是“一心二门”任一门皆能容所有法、真妄交彻之义。再以《起信论》与天台宗共有的“止观双运”思想为媒介,进行融通,诠释“一心二门”与“止观双运”的内在一致理路。在论证“一心二门”分别与唯识、华严、天台义理一致的基础上,诸教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一致,便为“禅教一致”提供了理论上的可能性。而以“平常心是道”为例的禅宗思维模式也暗含了假有、真空、亦空亦有非空非有之三重唯心观。由此禅宗与“一心二门”思维模式取得一致,禅教一致也就成为可能。与此同时,延寿主张禅教一致是为了解决禅宗弊病、禅教矛盾,以“一心二门”的思想特征和在中国佛教宗派中的历史作用为中心,能够考察以教补禅的必要性与可能性。延寿在教的层面,以“一心二门”为中介融通禅与唯识、禅与华严、禅与天台,并从唯识角度说禅、从华严角度明禅、从天台角度证禅,以教理的丰富性来弥补南宗禅空疏之不足,使佛教内部弥合矛盾,利钝全收。在实践层面,主要阐述《起信论》“一心二门”与延寿心学一体(一“心”)两翼(“观心”“万善”)的内在一致性。延寿以“一心二门”构筑“观心”“万善”的宗教实践理论体系。以观“心”摄“万善”,“万善”资观“心”,观“心”与“万善”在修持实践上构成理事、一多、体用关系,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观心”“万善”即诠“顿悟圆修”之旨,是延寿“禅教一致”理论上的逻辑延伸,实践上的落实与证成。总体上说,《起信论》的“一心二门”的思维范式,在延寿那里,通过融通诸教,倡导禅教一致、理行并重,体现为一个以一心为体、“观心”“万善”为两翼的新的心学理论体系。永明延寿以《起信论》的“一心二门”构架《宗镜录》,阐顿悟圆修,明佛法不二,建构了中国佛教哲学的集大成体系,奠定了后世中国佛教义理的基本格局,对中国哲学从隋唐佛学转向宋明理学具有承前启后作用,其“一元三分”的方法论模式可与世界经院哲学相颉颃。本文采用逻辑与历史相结合、综合与分析相结合等研究方法,深入《宗镜录》文本,以《起信论》的“一心二门”为中心勾勒出永明延寿在《宗镜录》中的主要思想脉络。本文是学界从《起信论》的“一心二门”思想架构角度研究延寿《宗镜录》的首次理论尝试,在选题上具有一定的新颖性和开创性;同时,对冉云华“《宗镜录》以‘一心二门’为理论架构”的论点进一步推进,在问题意识的强度和具体阐释的深度等层面都取得了进展,在研究视角上也具有创新性。